“只许七步县外地人多?不过老实说,那个瓶底记号,倒是相当能迷惑人。”
“我突然对那几个瓶子的来历好奇起来了,不过我想这线索没有什么价值。”
“的确是,但看那几个骗子的新口供。”
“作为柳大夫的师门,不关心一下新线索吗?”
宋亦柏调皮地眨眨眼睛,“作为柳师兄的师弟,我当然很关心他的案子,幸好这种街头骗术,在案件性质上跟偷盗差不多,没什么保密性,托巡街衙役帮忙打听一下,他们都是热心人。”
顾念也坏笑着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顾念有些小忙,连续接诊了几位外伤病人,直到打烊前她还在给一个病人做一般缝合。
大夫们互致晚安,各自回家。
哑姑已经烧好了晚饭,顾念一边吃,一边跟她讲起古董骗子用来骗人的假古董中出现了柳青泉的药瓶,等新的口供下来,才能知道这些药瓶的来历。虽然这线索价值不大,但起码能唤起衙门太爷的记忆,在他的任上还有这么一桩案子没破呢,别指望吏部会忘记这一笔。
秦如栩那边估计也不轻松,杀手做事一贯谨慎小心,他能不能从沉沙帮分坛找到线索都是个问号。
自己在这里也是随时跑路,尽管她现在在和安堂地位稳固,但她迟早要走的,她无法走进贡院参加医证考试,所以最迟在那个时限之前,她就得离开和安堂,唯一的问题是,她用什么理由走——是让大家以为和安堂培养了一只过河拆桥的小白眼狼?抑或是让他们知道男人堆里混进了一个女人?
估计还是让大家以为养了只小白眼狼更易于平息事件,抱怨几天就没事了,要是让他们知道她是女人,这个大八卦他们能记一辈子。
顾念放下饭碗,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巡街衙役就带来了回复,药瓶都是在夜市地摊上买的,已经找到了那个摊主,不过他也是跟别的摊主买来的,这些瓶子都倒过几次手,能不能追溯到源头,谁心里都没底,可既然跟七步县的案子有关,衙门是一定会追查下去,不放过任何一条细微线索的。
宋亦柏以师门的名义,加一点小费,买通了他们这一带巡街衙役的头儿,一有新消息就跟他们说,结果两天后,最新消息就变成了衙门派了人带着追溯到的证人去了七步县寻找当初捡到药瓶的现场。
那个产妇在休养了四天后获准出院,她没有出现任何产后并发症,伤口愈合也非常好,大夫都说她非常幸运。顾念没有露面,只是让人把她写的医嘱给了家属,家属非常感谢和安堂的救命之恩,还给小孙子取名和生。
这次冒险母子平安皆大欢喜,宋亦柏悄悄问顾念,要是再来一个难产的产妇,他是否还敢接手。
顾念横飞了个白眼,走人。
又是两天后,巡街衙役跑来说回来的兄弟,除了带回大量药瓶碎片,还有很多药丸和纸包的药粉,从那些量来看,估计正是当年柳大夫家中密室失踪的成药,但没有纸张焚烧后的痕迹,相信药方仍然被人带走了。
“现在衙门里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既然把药品都扔了,又何必要把密室洗劫一空,既然药品不是真正的目标,直接拿走药方不就好了。”衙役靠着柜台一边喝水一边跟宋亦柏和大掌柜说道。
“可能就是要做出一副入室抢劫杀人的假相,除了药品和药方,不还丢了现钱么。相比起来,那么多药品其实是最不好携带的,扔了也属正常。”大掌柜拨弄了几下算盘,在账册上记下一笔。
“唉,怪遗憾的,还以为发现了新的线索呢,仍然是条死路。”衙役搔搔头。
“大人最近还好吗?上面来消息了吗?”宋亦柏表情关切地问道。
巡街衙役了然地笑了笑,“还没呢,这案子可把大人坑苦了,我们兄弟私下喝酒时都说,能平调就不错了。”
“是啊,真难为大人了,身为一郡长官,职责重大啊。”
“听说这案子已经移交给上面的人去办了,也不知道查得怎样了,大人在任上三年兢兢业业,只为了这一桩在他任上发生的灭门案而受到牵连,挺不公平的。”
“这就是为了约束朝廷官员而制订的规则,希望在他卸任前,案子能有重大突破吧。”
“唯一能让大人在吏部跟前好过一些的办法,就是找到破案的关键线索,可我听说这案子是外地的杀手做的,都时隔这么久了,就算买凶的人是我们本城的人,能定案的线索估计早就湮灭了,没人会把不利于自己的证据保留几年的,对吧?”
“说的对,老弟,这案子太难办了。”大掌柜表示认同。
“喂,老哥。”衙役前倾了身体,谨慎地看了身后繁忙的人群一眼,压低了声音,“听说柳大夫这案子,有上面的人参与,所以才到今天都破不了。”
大掌柜和宋亦柏交换了一个眼神,“不会吧?哪听来的?”
第155章
“依着当差这么多年的经验,猜这种事一点都不难。灭门惨案,总得有利益纠葛才能做下这种案子,柳大夫一个在县里坐馆的大夫,他跟人能有多大的利益纠纷,铁定是有人看上了他什么东西才下的手。”
“看上他的药方?”宋亦柏接嘴。
“不像,药方才值多少钱,他手上一定还有更值钱更让人心动的。你们想啊,他一家子都死光了,得利的都是谁?”
“当然是他的堂兄弟,听说大头都在长房手上。但要说是亲人为财害命,这太泯灭人性了,不敢相信。”
“没什么不可相信的,当差这么多年,什么泯灭人性的案子没见过?柳家在京城也有生意,天子脚下大人物多如牛毛,谁知道他们跟谁勾搭上了,为了让自家生意越来越好,出卖自己弟弟。柳大夫在大青山拥有不少土地,听说山上风景宜人气候湿润,弄块好地给自己盖庄园修风水坟地,相信我,为了这点利,真的有人能做出杀人案子的。”
“天呐,这话还没有传出去吧?!柳家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乡绅,这样的流言诋毁,他们绝不善罢甘休。”大掌柜说道。
“放心,都是兄弟们酒后瞎说,没人会到外面瞎说,我们小老百姓可惹不起柳大户。”
“那就好,没有真凭实据,有些话别再说了,别给自己惹麻烦。”大掌柜劝道。
衙役点点头,喝完水,结束了这次聊天。
宋亦柏和大掌柜对视一眼,皆都摇摇头。各干各的活去了。
顾念通过其他大夫的嘴,得知了巡街衙役带来的消息,宋亦柏只跟其他人讲了开头的那部分,后面的闲聊他和大掌柜都没吐露一个字。
顾念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杀手行动干净利落,在七步县找到的任何疑似线索可能都是假相,自从上次跟宋亦柏聊过。大人物在幕后做案的可能性她早就猜测,但她没想到的可能性是冲着柳青泉名下土地来的,虽然一直没听说过在七步县境内发现矿产的传闻。却不代表真的没有矿产。搞不好真有人知道这一点,而且是国家控制和专营的战略资源,才值得花几年时间甚至不惜杀人慢慢图谋。
为了七步县百姓的生计,不能散布流言打草惊蛇,只能耐心等那个幕后黑手自己露出真面目。
真可惜自己不是学地质的,不然就可以回大青山实地勘测一番,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矿产。这案子一日不破,一日梗在心头。时刻提醒自己是占了别人的身体,始终无法过一天踏实日子。
有点憋屈。
顾念去洗了把脸,然后去前面溜了一眼。宋亦柏正在接诊,最少半个时辰后才是他的休息时间。
顾念回自己寮屋写作业。
前面来了个烫伤溃烂的病人。做厨子的,天气炎热加伤口护理不周,小伤变大伤,顾念去帮忙清创,好让疡医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完事之后,宋亦柏也正好休息,他跟顾念一前一后走去后面。
出了医堂后门,下台阶到院子里,宋亦柏赶上几步,长胳臂咻地搭上顾念肩头。
“喂,别碰我,我没洗手,信不信我蹭你身上?”
“所以我特意来带你去洗手。”宋亦柏揽着顾念往最近的洗手池走去,医馆可不光只改造了一个水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话就直说。”顾念站在洗手池的一个龙头前,宋亦柏给她取下水管上的闩子,沁凉的井水从竹水管中流出,浇到她的双手上。
“上次那个产妇……”
“听诊器你见过了,球囊和手套是新东西,你看上了?”顾念取了一点液皂在手上搓出泡沫,仔细清洗十指指尖。
“你知道我向来不放过任何有趣的新玩意儿。”
“手套是半成品,我希望接缝越少越好,所以还在找改进的办法。不过球囊的话,你要是乐意,可以放在这里试用,抢救病人。”
“啧,你要早说的话,手套可能就已经是完美的成品了。”
“你能找到人?”
“做大夫能接触到各行各业的人,我以为你应该早有体会。”
“不好意思,我对这一带各行各业的工匠们还不太了解。”
“所以你更应该早点告诉我。”
顾念眯起眼睛浅笑,冲洗双手,“好,明天我把东西都带来。”
宋亦柏递了一条干净的擦手巾,“你先前在医堂探头探脑地看什么?我?”
“你水仙花啊你?”
宋亦柏眨眨眼,没懂顾念的暗示。
顾念抿抿嘴角,不敢告诉他真相,后悔自己嘴快。
“我是找你啊,想问问今年药市你有什么看法。”
“柳家药田?”宋亦柏这次领悟挺快。
顾念把手巾扔到污巾盆里,左右看看周围没人,凑近了宋亦柏,“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你那天说的话,万一真是大人物打柳青泉药田的主意,想得到完整的大青山,柳家现在拿到药田有三年了,今年的收成如何,多少会影响他们是否卖掉药田的决心。你不好奇吗?”
“他们两房兄弟一直在争夺药田的利益,又都不是这方面的行家,长期的心烦意乱之中,人之常情的作法是摆脱麻烦,这时候等待时机已久的买家趁虚而入。”宋亦柏擦去鼻子上的汗,“作为同行,是得去关心一下他们今年的收成如何。”
“柳家要是把药田打理好了,增加了幕后人物拿地的成本,会让他们采用别的方法获取土地。柳家没把药田打理好,最终卖掉,土地顺利落入别人手中。不管怎么算,土地都被人家视为自己的囊中物。”
“你很关心柳家药田?”
“我是关心大青山。那真是座美丽的大山,气候宜人,适宜隐居和养老,我要是有钱,我一定在那里买地盖个大庄园。庄园后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片药田,家里再养一票漂亮的丫头小厮,天天伺候我。”
“嗯~。这梦挺美的,我都心动了。”
“对你来说,真的是做梦。”顾念在宋亦柏的肩头拍了拍。绕过他先走了。
宋亦柏在顾念身后笑着虚挥了一巴掌。抓紧时间回自己房中休息去了。
休沐日那天,顾念与哑姑去逛街,看看有没有中意的秋季新料子,两人在一间茶楼歇脚的时候,看到宋亦柏跟柳家大公子一起走上来,因为座位角度的缘故,宋亦柏没有看到顾念,但后面顾念付钱走人时。却必须得从他们桌前经过,他俩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除了买衣料子,顾念还想给家里添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