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老板,你别这样,我怕了你。”
“嘁,顾大夫,那你故意吓我。”
“是我失礼,对不住,对不住。”
“好了,好了,玩笑一下就罢了。我今天来也不是为别事,就是得了空闲,来找人说说话,我看这街上,合适的聊天对象也就顾大夫一人。顾大夫别嫌我打扰了才是正经。”
“哪里哪里,不会不会,我这里来的最多的就是病人,难得有个正经访客,尤其是包老板这样的美女,巴不得,巴不得。欢迎常来,欢迎常来。”
包寄桃又媚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顾大夫,可别嫌我烦人。”
“怎么会,只要包老板不怕别人闲话。”
“嘁,那些人,除了说别人家的闲言碎语,也不见他们往自己家多赚进几文铜板,有几个喜好搬弄是非的泼皮户,来小店吃杯酒还要赊账。”
“呵,生意难做,包老板要是吃得消,就忍了气吧,不然他们要是在外面胡说一通,你损失更大,岂不哭死悔死。”
“唉,谁说不是呢,正是想到这一层,才忍了又忍,回回陪着笑脸,嬉笑怒骂几句,催债似的还收不到几文钱。”
“还好,还好,我这里没人敢欠债。”
“谁敢欠大夫的债哟,何况又是最好的金疡大夫,欠了这回,下回就不给治了,叫他们痛死病死流血死。”
顾念被逗笑了,包寄桃自己也觉得好笑,二人笑了一通,包寄桃就起身告辞了,说下回再来叨唠。
哑姑送了客人出去,进堂屋来收拾,见顾念还坐在原处发呆,遂走近前去看她。
顾念醒过神来,指指院里,没有说话。
哑姑了然地点头,这会儿唐嫂子还在做事,现在不方便她二人私话,收拾了茶碗点心,转身回厨房,有话等晚上再说。
暮鼓后,唐嫂子回家,哑姑收了医幡,闭了街门,在厨房里准备晚饭。须臾,二人各自吃了饭,收拾了桌子,哑姑的晚课开始,她占着大书桌练字,顾念坐在窗下看她的书。
天色黑透后,听到院里铃铛响,哑姑出去开门,迎进来一位病人,利落地处理完毕,但重新温书的心情没有了,把诊室打扫干净,顾念叫哑姑切了一盘子水果,在卧室听她说话。
顾念把下午包老板来时讲的话学给哑姑听,得知秦如栩极有可能是位大人物,哑姑也很惊讶万分,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要顾念再跟秦如栩联系。
顾念有这念头,又拿不定主意,秦如栩要真是京城六扇门派下来的,不论他在办什么案子,都能找他鸣冤,哪怕隐去那晚的实情,只说她在找手背上有类似鱼叉或三叉戟纹身的人。
但这首先要证实他的身份,不能自己白高兴一场。
可眼下的问题是,她没有立场去打听秦如栩的真实身份。
第70章
包寄桃结束了当天的生意,关门打烊,伙计们各自回到附近的出租屋,她一人住在后院。
通过下午的观察,凭自己的江湖经验,包寄桃能够确信顾念有冤情,他窝在这里的原因没准儿也跟自己一样,是要找什么人,但秦如栩的真实身份不该她来告诉顾大夫,她一个酒馆老板娘哪得地到这种情报。
包寄桃认为,凭这一点,以足以写信给秦如栩。至于宋公子的挖墙角,那还是算了吧,哪怕背上不识抬举的名声,那个顾大夫也必定不会点头的。
第二天,包寄桃派了一名伙计,替她去聚兴顺送信给秦如栩。
秦如栩收了信,看罢后,无奈地摇摇头,提笔给董之瀚写信,让他转告宋亦柏,事情目前遇到困难,强行推进这事,会惹得和安堂老人们不快,他建议在宋公子正式出师之前,最好暂缓此事。
信送出后,秦如栩又一头扎进繁杂的情报当中,分拣出有用的分类收集起来。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雷暴天气增多,一场春雨一场暖,夏天在望,病人的人数也看涨,一天到晚没得歇。顾念一边给病人包扎绷带,一边抽空开小差地想着立夏那天弄个粉蒸肉吃吃,据说立夏吃粉蒸肉整个夏天不长痱子耶。
送走了这名病人,外面候诊室也空了,顾念长出口气,扭一扭酸酸的腰,收拾了诊室,洗了手,回上房休息。
秦如栩大马金刀般地走进了院子,面容有些严肃。不是印象里那个没事都有三分笑的习惯表情。
顾念赶紧把人迎进屋里,仔细询问是有什么事。
“官府发了公文,城里近日混进了一名江洋大盗,这一带是戒备的重点,你自己多注意安全,发现有行为异常的病人,及时找街上的衙役。”
顾念瞪大了眼睛,“江洋大盗?长什么模样?多高多矮?多胖多瘦?年纪多大?是男是女?犯过什么案子?身上有什么记号纹身刺青?怎么没有通缉令?”
秦如栩被顾念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愣了,好在反应及时,赶在顾念发觉有问题之前。他先声夺人,“这是我昨天从廖诚那里听来的,这里没有江洋大盗的目标对象,但不排除他会在这里出现的可能,所以没必要为了这点可能性就惊扰百姓。只通知像医馆酒馆妓院一类的特殊场所,多长个心眼,帮忙留意一下。”
“哦~~。行,我明白了,我会仔细的。不过这事怎么会是秦大哥来通知?衙役们呢?”
“我来这边办事,跟包老板说了。她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不知道衙役会不会特意过来通知你。”
“哦。那有劳秦大哥了,要是不忙的话,不妨坐下歇歇,喝杯茶再走吧。”
秦如栩也不客气,“也好。”
自顾自地坐了。
顾念冲外面一扬手,哑姑捧着茶水和点心送进来。
顾念在上首坐了,与秦如栩聊着闲话,没有刻意地引导话题,她刚连续接待了几位病人,早有些乏了。打不起精神来动脑子。
秦如栩却是特意来找顾念的,为了让他相信自己不是故意的,还编出个江洋大盗的故事。好在三江城因为地理和交通的关系,也的确时不时的会有一些危险人物远道而来。拿这个理由可信度蛮大。
顾念的疲惫他看在眼里,还欣喜自己来得正是时候,趁着对方精力不济,正好吓唬一下,哄他说些实话。
二人谈话的内容就从包记酒馆最新菜色上聊开去,对那手艺一流的大厨都是赞不绝口,七聊八聊地就聊到了秦如栩身上,顾念对他在官府有面子感到很好奇。
秦如栩心知这就是顾念在摸自己的底,他也不瞒他,轻描淡写地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给抖露了,末了还要求顾念务必保密,他在城里的事要是传扬出去,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江湖中人和公门中人向来不对付,尤其是对京城小衙门,直接就是敌意了,说我们破坏江湖规矩,跟我们走得近的都免不了受些白眼,聚兴顺当初也吃了不少苦头,他们如今的江湖地位都是自己辛苦挣来的。”
“怪不得秦公子在官府有面子,原来是小衙门里的得力干将。”一确定秦如栩的确切身份,顾念就改了称呼,表情未变。
“顾大夫客气了,要真有那么能干,我这趟差事早就结束了,不会直到今天还在这里,说不好哪天京城就把我召回去了。”秦如栩呷了口茶,“顾大夫就别公子公子地喊我了,还是大哥吧,公子什么的听着别扭。”
“这哪行呢,秦公子身份高贵,不能失了礼数。”
“顾大夫,你这是故意生分。”
“不敢,不敢,好吧,还是秦哥。那,秦哥也可以跟我小顾嘛,大夫大夫的,听着也生分。”
“好,就叫你小顾。”
“见了秦哥几次,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身份,我想镖局里也没几人知道吧?”
“那是必然的,好在先生们那里清静,平时来往频繁的就几个人,甚至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多了新人。”
“听包老板说,秦哥是在去年柳家那个案子之后来的,那么传闻是真的?柳家的案子跟江湖人有关?”
“有很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江湖人干的,但是谁干的不知道,都快一年了,京城和镖局两方的情报网都没有得到让人眼前一亮的消息。”
“是不是再拖下去,大家都乏了,这破案之期就没指望了?”
“就怕会这样,不管什么,都敌不过时间这个最大敌人。能在日后成为某一桩案子的历史资料,重见天日,就已经是万幸了。”
“说的是啊。”顾念不由得情绪一阵低落。
“哎,说起这个。小顾,讲讲你的故事呗,呆在这里不肯挪窝,真是看中这里的病源?”
顾念轻抬眼皮,突然醒悟过来,“秦哥,你今天还是特意过来的吧?那个什么江洋大盗,只是编出来的故事?”
秦如栩咋舌,“小顾,还是没蒙过你啊。”
顾念得意地轻笑。“要不说我是个好大夫呢。”
“少打贫嘴,乖乖给哥哥讲故事,趁哥还在这里,有事,哥给你撑腰。”秦如栩豪爽地拍着胸脯。
顾念抿嘴轻笑。表情悠远地看着秦如栩,一时间突然地悲从心起,喉头发酸。
秦如栩眼睁睁看着顾念红了眼圈。立马敛了不正经的神色,搬了椅子坐到顾念跟前,掏出自己的巾帕塞进顾念手里。
看到手中的帕子,顾念才惊觉自己竟然真哭出来了。在外人面前流泪,这让顾念脸上有些发烧。
“弟。有天大的委屈,都跟哥说。”秦如栩拍拍顾念的手。
顾念狠狠擦了擦眼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微微抽泣着摇头。
“对不住,太失礼了。”
“无妨。心中苦闷,说一说会舒服一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应该找谁。我那时以为,没人能帮我。”
“你得先告诉我你在找什么,我才能告诉你谁能帮你。”秦如栩柔声说道,引导顾念慢慢冷静下来。
“我在找人,有特殊纹身的人。但我不知道是江湖人还是普通流氓混混或者泼皮户。我只能在这里守株待兔。”
“那么,当时有报官吗?”
顾念摇头,她一再地深呼吸。让自己恢复平静,接下来的故事。都将围绕她给自己编造的身世进行,有一处破绽,都会造成反效果,让秦如栩先怀疑上自己。
“乡野村夫,经年都不愿走衙门前的大道,更不会上衙门报案。”顾念哑着嗓子,苦笑。
秦如栩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弟呀,你身上的教养,不是乡野村夫熏陶得出来的,在这里生活了一年,你身上染上了一些市井气息,但从骨子里看,你都像大户人家的孩子。”
“这重要吗?”顾念反问。
秦如栩被问倒了,愣了愣,轻笑,“不,不重要。你继续说。”
“那天我出门了,等回到家,师傅已经去了,桌上留着一些半干的水渍,意思不明。当时我没留意,一心在师傅身上,以为他是寿终正寝,毕竟他年纪有那么大了,后事需要的东西早就备好了。我给他擦洗净身更衣,收拾屋子,把他的物品烧掉。一天一夜后,准备要下葬了,结果发现他脸上颜色不对,嘴唇出现了中毒才有的颜色。于是我立刻检查了他身上,又发现他背后肩颈开始浮现出手掌大力挤压留下的淤青,显然是有人威胁师傅喝了毒药,那时我才恍然大悟桌上那些水渍是师傅临死前留给我的线索,可那水渍早就干了,我没有看到完整的线索,只记得一部分。”顾念掩着脸,一副悔恨痛苦的表情。
秦如栩拉下顾念的手,“先别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