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么,要真是如此,破案的唯一希望,就又回到杀手身上了,找到杀手。问出他们任务的幕后主使,顺藤摸瓜找上去,只要有证据。就能把人抓住。”
“可是杀手吃的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碗饭,守口如瓶是他们的职业操守,能是那么容易得到口供的么?”
“这就要看秦如栩的本事了呗,杀手再厉害。能厉害得过朝廷?再说了,打草惊蛇。把他们剿灭了,那些曾经买凶过的幕后主使,必然害怕自己曾经的勾当被官府发现,说不准是不是会做些自保的蠢事。”
“倘若真是同行干的,即使再怎么身份高贵,到底是灭门的惨案,一旦被揭发出来,一个个都逃不了好去。他们必定害怕,为了掩盖以前的罪行,就会干蠢事。干的越多,马脚露的就越多。”顾念眼里闪起亮光。
“正是如此。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江湖人自己械斗死了,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既然胆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做下如此惨案,挑衅官府,那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说的是呀,只要抓住一头,整个案子就能都抖露出来。看那帮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往哪躲去。”顾念心下大宽,吹吹甜汤,埋头喝上几口。
店堂里伙计进进出出,按部就班做着今日营业前的准备,包寄桃算完账,收了东西,给自己沏了杯茶,坐回到顾念对面歇息,等午时开始迎客,有她忙的。
甜汤烫嘴,顾念呼呼吹气,慢慢吃了一半,街上有生人进来,看着跟包老板相熟,互相玩笑。
那男人一副猥琐相,看着就不像是有正经营生的,听他们说话就更加确定了,那家伙原来是个赌鬼,是这前巷好几家赌坊的熟客。
那人赤红着眼,像是彻夜未睡,跟包寄桃讨了杯热水喝,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什么三隆赌坊又开大赌局了,这次赌的是道台大人手下一位将军新纳的小妾即将分娩,生的是男是女。
三隆赌坊的大赌局顾念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从来不参与,这大赌局专赌城里体面人家的私事,这比骰子牌九刺激多了,赌注很大,只要下的本钱合适,一旦赢了,少说也是一年不愁吃喝,外带娶个新娘子。可要是输了,倾家荡产的也有。
这大赌局不是天天有,一旦开了一局,好赌的赌鬼们就蜂拥而来,这男人就是在赌坊消磨了一夜,把兜里最后一点钱押了大赌局,顺便撺掇更多人参加,算他一份。
包寄桃压根不掺和这事,才不听那家伙吹得天花乱坠,喝完了水就赶人出去,别影响她一天心情。
包寄桃回到桌边坐下,顾念一碗甜汤也见了底,额头微微见汗,身上感觉暖融融的。
顾念舔掉勺子上粘到的酒糟,把碗推到桌子中间,“姐姐,那么轰人出去,没关系吧?”
“没事,那种人,对他们客气,反而蹬鼻子上脸,对他们凶点才知道分寸。”
“那些赌鬼是不是老是缠人去赌?”
“都是动嘴皮子的本事,说动一个是一个,说不动也就罢了,都是这街上的,谁还能跟谁撕破脸呐。”
“那就好,我还真怕他们赌得输红了眼,为了获得赌本就不管不顾起来。”
“好弟弟,姐姐不怕他们,见得多了,自有打发他们的办法。”
“不过话说回来,赌坊那样的地方,什么人都有,江湖人也不少的,听钱满贯说,他就有兄弟喜欢没事过来玩两把,好在还有分寸,只是消遣,不会乱来。”
“我也这么想过,要说掩人耳目,可又要接待江湖人的生意,除了铁匠铺,最好开的就是妓院赌坊这一类的营生,尤其是我们这两条街,只要跟吃喝玩乐有关的行当,都开得起来,又是外地人进城的首个落脚点,真没有比这里更便利的地方。”
“那姐姐可比较过赌坊和妓院,哪个的可能性更大?还有铁匠铺是怎么回事?江湖人的武器,这里的铁匠不一定有那手艺吧。”
“是呀,先前秦如栩查过铁匠,这两条街的我都过了一遍,没那手艺,打点菜刀剪刀什么的还行,要说擅做武器的铁匠,还真没听说过,去镖局武馆扎堆的街市上找找,还倒有可能。”
“那妓院和赌坊呢?江湖人也喜欢去妓院的。但杀手去妓院,想象不出来。我只能想到杀手是去取老鸨性命的画面……”顾念觉得自己脖子后头凉嗖嗖的。
“杀手进妓院一样是去找乐子的,他们过的到底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完成一桩任务,找个姑娘放松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暗桩要是开妓院打掩护,不奇怪。”
“那赌坊呢?要放松嘛,赌两把也是一种放松啊,一个杀手组织那么多人,又不可能每个人的喜好是一样的。”
“是啊,赌坊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所以就纠结在一起了,是妓院呢?还是赌坊呢?”
“还有客栈啊,杀手们远道而来干活,有行李,有武器,他们得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客栈符合他们的这个需求。”
“看,这样一撸,任何行当都有可能了,又不可能全部盯着,就是把官府的人手都调出来都不够用。上次筛查铁匠铺,就已经请江湖上的朋友帮忙了。”
“是呀,必须得缩减范围才行啊,城里方圆这么大,妓院赌坊客栈到处都是,光是城里有名的那几处繁华地段,这些行当一样都不少。听说最近城里最红火的头牌姑娘就在河南岸的一家什么妓院里,南巷的妈妈们提起来就咬牙切齿的,抢了不少熟客。”
“连弟弟你都知道的事,可见那姑娘有多知名,可跟江湖人有交集的行当不止这三个,江湖人也要吃喝拉撒睡,哪怕是在戏园子听戏的戏友里,也有江湖人的身影。现在就僵在怎么缩小调查范围里了。”
第88章
“那这可怎么办啊?”
“等着呗,只能等着线索自己冒出来,希望在这之前,医药圈子里能有些好消息。”
“也好,明天我就去打听打听,同行里出新药,这是大事,照理说真要有新药上市,该有消息先出来铺垫了。哪怕他们找人试药,那药效不管好不好,亲身试过药的人总会透漏几句,我就不信他们找的试药人有那么紧的嘴巴。”
“嗯,一定会有消息的,只是是否会引人注意而已。”
“真有新药上市,一定是各路消息先行,广而告之嘛,不然怎么吸引人家去买药。没见过做生意的不吆喝的,不吆喝做什么生意。就像这做杀手的也一样要吆喝,不然谁知道他们啊,不知道秦哥是否了解找杀手的规矩,能不能假扮雇主,钓人现身。”
“这办法秦如栩早试过了,每个杀手帮派对外联系的方式不一样,不找到那个接任务的中间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又不能在大庭广众的地方说我要找杀手干掉某某某。”
顾念两眼放光,“真的不行?”
“不行。谁知道是不是官府的钩子,一旦上当就是死。中间人被撬了的话,会危及帮派安危。所以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接任务的办法,而且都是单线联系,雇主想找人,也得颇费一番功夫。而沉沙帮接任务的方式至今不明。”
“有没有可能,沉沙帮在本城的暗桩,除了接应杀手来干活之外,还兼着本城中间人的职责?”
“有这种可能。但人在哪?”
“啊,是啊,人在哪?”顾念颓丧无力地趴在了桌上,“雇主和中间人接头的方式也许很简单,可能在哪留个记号,可能在哪说句暗语,可能是在特定的店子里买件什么特定的商品,各种可能性。可捅不破那层窗户纸,再简单的法子,我们也无从知晓。”
“别心急。时间长了,知道的人多了,就好找他们了。”包寄桃既是安慰顾念,也是宽慰自己。
“耐心,耐心。说来说去,还是要耐心。”
“杀手们向来行踪诡秘,这不是秦如栩不上心。没有足够多的确切证据,他都没法从衙门里借调人手组织行动。”
“那朝廷派他一个光杆将军下来干嘛?”
“他有权力在必要时候借调衙役啊,但是要证据嘛。”
顾念彻底无力了,“这不就成了无头公案了嘛。”
“谁说不是呢。”
“没啥。”顾念一下坐直。站起身拍拍衣服,“快午时了。姐姐要忙了,就不打扰姐姐做生意了,我还是回家睡觉去吧。”
“要实在不舒服就去抓副药,你这样难受,就是明天勉强去了学堂,也没精力听课。”
“嗯。”顾念点点头,付了酒钱,扶着桌沿站起来,“要是下午还不行,我就去抓药。”
包寄桃起身送客。两人在门外台阶上话别,顾念突听身后有人叫自己,回身一看。还真是熟人。
“任师兄?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走动?”顾念步下台阶,站在街上。与迎面走来的任焱焱问好,他身边还有两名兄弟,看上去与他年龄上下差不了几岁,长得也颇有相似。
“顾师弟,还真是你,我还以为看花眼。好巧。你今天也是出来走走?”任焱焱手上提着好几个包装精美的礼包,印着知名店子的名字。
“是啊,出来买点东西,找个地方坐坐歇歇脚。任师兄看样子买了不少好东西嘛,家里要办喜事?”
“啊,家里有长辈马上做寿,特意到这里买些稀罕物。”
“哦,老人家高寿啊,恭喜恭喜。师兄这是买完要回家了?”
“不着急,想再随便看看,师弟既然对这里熟悉,不如介绍一下还有什么好些的店子?”
顾念细细打量了一番任焱焱手中的东西,回忆这周边还有哪几家属于同等价位和品位的店子,包寄桃在边上没走,帮着出出主意。
没等顾念这边商量出什么好建议,任焱焱的那两兄弟却在一边取笑起来,“九弟,这就是你那位在这里做黑医的师弟?你们和安堂怎么会让这种人跟你们一块学习?招牌不想要了?他看上去哪点像大夫了,倒有几分像北巷的公子。嘻嘻。”
那两人明显是故意说这话,音量都没有减,顾念本还诚意地给任焱焱出主意,听了这话,当场就拉下脸来。
包寄桃一把把顾念扯到台阶上去,自己走下来,双手叉腰,“小兔崽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乱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任焱焱见势不妙,赶紧去拦自家兄弟,免得他们口无遮拦又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惹出祸来。
“二位哥哥哎,少说两句吧,咱们快回家了。”
那两公子压根没察觉到自己正在面临什么危险,还耍着公子哥的脾气,“九弟,你这是怎么了,胆小什么,还能怕他怎的,一个专门给人看屁股的黑医几时有那身份跟你这正经的医徒子平起平坐了?你在学堂上有老师管着,发作不得,今日街上遇见了,还不能说他几句?他那么金贵?”
“就那样一个只知躲在女人背后的无卵家伙,九弟,你有啥好怕的。你是师兄,你要对他怎的,他还能说个不字?你这样胆小,叫兄弟们在外头都丢脸。以前人家说起我们家九弟都好生羡慕嫉妒,现在好了,你有了这样一个师弟,我们在外面都没了脸面。”
“这几个有爹生没娘教的,不知道胆子长哪的废物,跑这来砸顾大夫的场子,今天老娘我宽宏大量,教教你们什么是规矩,不然你们在外面说起。才是丢了我们这烟花前巷的脸面。”
包寄桃卷起袖子,她手下一个伙计不知几时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