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旁的厨娘更是禁不住,追问一句:“刚来这家帮村那会儿,就听说原就是城中的大户人家,为祭祖一事暂住两月罢了。可也不曾听说还另外有人要来,你说往后这院子里究竟是哪个做主啊?”抬手比了比在场三人,忙又抬头朝内院方向望去。
这旁的两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对啊!往后到底是听谁的才好呀?本就都是冲着这家给的工钱高过别家,再加之又是人口简单的很,就是管事、大丫鬟们也比旁人家来的和善。可眼下这情形,却让这几人皆是心里直打鼓。
嘴上虽是不提,但由各自的眼神中,早已有了答案。皆是同样心思,怕是往后这小院里就不能太平咯!但高出别人家那半成工钱,却又不想旁落,所以一时的犹豫不决,也是显而易见的。
殊不知那头正屋内,主仆俩正商议着重新寻了人手来,好将原本这院里临时雇来的那些,一并都换了才是。
“大奶奶且安心屋里歇着,奴婢这就让小丫鬟往牙行一回,想来用不得两日,便能办得妥妥当当!”说着更是瞥了一眼,东厢之处哂笑一句道:“也好叫府里的太太晓得,这等当家做主的事,到底还是主子您最是擅长!”
闻言果然含笑,又打量了一眼那旁案上的箱笼,略露得意的吩咐一句道:“那事你且放一放,过了晌午再去不迟。只这一桩最是要紧的很,还需立马遣了妥当之人,小心送了回府才是!”
不用多问,那丫鬟自是晓得主子口中的紧要之事,便是此前在这院子里收罗来的那套别致的食具。若将此事办妥,只怕不但能得了府里当家太太的青眼,更是生生压过二房那位奶奶一头去!
而此刻,从大丫鬟蔺兰回禀之说中,二房这两位也已是听出了其中的关键来。“这是让咱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见这旁的二奶奶苦笑摇头,身旁的蔺兰作势便要跪将下来,却被自家主子摆手拦道:“事已至此,跪下自责也是无力挽回,更何况大房此番前来,必是有备而来。就算没有你昨晚有心,摆出的那套新鲜的食具来,他们便就善罢甘休了?”
“怕是不能!”接着妻子此番言语,已是放下手中的书稿,轻笑一声:“与其今日才被那些奴婢们给翻了出来,倒不如昨晚也叫他们长长见识的好。”
说着更是端起茶盅来,饮了一口后,忙又比着手中的茶具调侃一句道:“好歹他们也算已是使过一回了,若是往后还想拿此事来搬弄是非,怕就出不得口咯!”
会意微微一笑道:“相公说的是。咱们是短了套食具罢了,但如此一来,他们大房想要拿此桩做文章,怕是不好出口的。顶多在老爷太太面前,提及为何不曾遣人送了回府,奉与高堂双亲而已。”
转向身边的蔺兰笑道:“所以,你不但无错,还有功呢!”虽明知是主子体恤,但心中的愧疚之意,还是未减半分。毕竟若不是自己做主,特意寻了那套食具出来显摆,又怎会有今日大房那头的翻箱倒柜之举。
见她脸上仍有愧色,不免摇头又提醒一句道:“你方才不是已让麦冬赶去了程家吗?能保住那套更好的,已算万幸。毕竟再用不得多久,想那京畿地界上便开始售卖了,我们家也不过是早用一段罢了。”
卢二爷更是函授附和一句道:“恐怕还不止京畿境内,若不出意外的话,京城之中也定是不会晚上几日!”
其实,早在两人前次回府之时,便已将图稿交付了杂货铺中的梁掌柜。寻访了好把式将这两套,一素雅,一喜庆的食具烧制了出来。
想到这等本就是慢工出细活的事宜,自然不得一次成功。再加之在离此足有百余里外的地界上,才有名声尚佳的瓷窑所在,所以难度之大也是可想而知的。
好在图稿上并非着重色泽的变化多彩,而是更为着重于器形,所以才使得工匠们愿意接下这档子差事。
但当在其中牵线搭桥的程家,亲眼瞧见过那两套器物后,便就再也挪不开眼咯。好说歹说,非得将卢二爷手中的图稿,买与他程家方才连声道谢,一脸满意的转回家中而去。
原本还只道是,程家自用罢了。谁又能想到,这本就只在偏远小镇上做了一单小生意的程记,如今是日益兴旺。连夜便遣了人策马往那头赶了去,将那口烧制出食具的瓷窑直接置办了下来,打算就此为自家更添一门新买卖!
还记得,当初听闻这条消息后,夫妻二人是愣神良久,才稍稍回过味来,感慨连连。原先积累了近百年的地主之家,也不过只在小镇上做得一单不大不小的买卖罢了,怎么才与人合作在各个府城中,开设了门脸儿几间,便摇身一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财主!
这头才看中了器物,那旁已是调来了银两,将瓷窑整个拿下,另设一门新生意,可谓是财力雄厚的很!
正如梁掌柜所言,如今旁的不敢妄言,单是这四合镇上,怕是再无一家能胜得过他程家去了。就是他家杂货铺中的生意也随之好了不少,再加上与卢二爷合作的转手贸易一桩,若不是怕照人嫉妒,指不定也得在镇上多置办下一处门脸儿哪!
☆、第六十八章有备而来(下)
不由联想起月前,杂货铺梁掌柜的一番暗示之言来,微微摇头后洒然一笑:“若等这两套物件在京中成了抢手货后,再被旁人瞧了去反倒更不好解释,咱们为何能够使上这等食具?”
“本就只靠府里每月的份例,想必更为令人生疑。只是此刻被问及有那套食具之事,也少不得费上一番口舌。”提到这一句,忙又转念微微一笑道:“不如让大奶奶做主,索性将那套借来的食具,同主家商议着买下,也就是了!”
这旁主仆两人,闻得这突然一句,皆是愣神怔了一怔。片刻已是回过味来的卢二爷,忙是朗笑着转向一旁的蔺兰追问道:“对呀!前两日才为了祭祖之事,特向杂货铺梁掌柜家借来一用的那套素荷,如今可是安放妥当?”
若说先前被二奶奶突然一提,尚未全然明白其意何在,这会儿再听得二爷这般一发问,已是了然于胸。忙是附和着,连连摇头无奈回禀道:“奴婢刚才本欲劝上几句,却被大奶奶房中的金盏一并都收拢了去,原是想一早就赶来回禀主子知晓,可到底碍于……。”
那旁二奶奶叶氏,已是轻叹一声,摆手拦道:“既然大奶奶瞧得上这等小地方的粗鄙物件,自是不好再往回要的,还是且把那食具的主人家,请来相商合宜的价钱便是。”
只听得,这旁的二爷亦是默契十足的颔首,接到一句:“就按你二奶奶之言,原也是理该如此。毕竟是借了他人之物,且有占为己有之理,若是出银买下到还勉强说得过去。即便府中的老爷、太太也必是如此作想的。”
哪里还有半点迟疑,忙是福了福,便已领命出了东厢这头。到底是二房的大丫鬟,万事也是异常的谨慎,倒不先急着往正屋提及。只在抬脚跨出院门之际,回头瞅了一眼正厅的方向,心中暗喜一句‘好戏即将开场!’
待与外院的蔺管事简单复述了两位主子的决定后,这旁祖孙三人才分头而行。出门与梁掌柜说定关键之事,自然由蔺管事担当;而一旁人小鬼大的蔺竹便是那穿插期间,给内、外两院之人传递互通消息才是最为得当的人选。
另一头将此事婉转传入大房之人,就非大丫鬟蔺兰莫属。即刻复而去向厨房中,屋内再不见刚才的一派热闹非常。取而代之的却是两个连连摇头的厨娘,时不时压低了嗓子,小心议论上两句。窗台下正重新浆洗时蔬的老婆子,更是满脸的心痛之色,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待走近前来,才发觉原来是打碎了鸡蛋半篮,才使得平日里难得吃上两口的贫家婆子,好不伤心。不动声色,再向那旁望去,一眼便能瞧见,原本柜中码放齐整的食具,也已被纷乱摆放的到处都是。
刚才领头翻箱倒柜的大丫鬟金盏,此刻已是不知去向,唯有守在直对门口处,那个细长眼的小丫鬟一直未敢移开半步。瞧那架势,定是打算监视着厨娘们将活计都忙完了,她才会转回里头复命去。
有此认知后,自是不必理会便罢。与其费力劝退大房布在明处的眼线,倒不如还是让厨房中的几人安下心来,才是当务之急。毕竟众人还得留下一段时日,没了她们在院内忙碌,必是腾不出手来。
如今有大房之人在此,山庄那头的管事几人,定是不好再自行前来回禀有关诸事。如此一两日,尚可使得,但长久这般,却无疑不是麻烦多多。
毕竟修整茶园之事才刚起步,若不及时处理,便恐影响来年春日的栽种大事。所以,方才两位主子的缓兵之计,实则也是有意让大房能稍稍收敛一二。
略微定了定心绪,又小声劝道两句厨娘们,便转身出了屋子。直奔向那旁的小丫鬟,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毫无掩饰的当面追问道:“你可瞧见柜中的那套素色食具哪去了?”
顿时问得那小丫鬟是莫名一惊!素色的食具,该不会就是金盏姐姐,刚才小心抱入奶奶房中的那……?知道自家主子,一早便命了几人分头行事,厨房这头便是由金盏姐姐领在头里,四处巡视一二。
只是由开始起,自己除了那灶头上的油盐酱醋,便就是在门口监视厨娘们,可曾好生忙活厨活了。想来这蔺兰姐姐提到的物件,便只有被拿去正屋的那套了。
只是这话她一个小丫鬟又不敢胡乱言语,临来时,自家主子就曾再三叮嘱过。莫看二房两位主子都是弱不经风的样子,可那屋里的大丫鬟,却都不是好说话的善岔,特意是二奶奶的陪嫁丫鬟蔺兰,更是生得利嘴一张!
想起这桩了,已是慌忙摇头,连连辩解道:“不曾瞧见姐姐说的那套什么素色的食具,只是翻翻柜中一应之物,可都备齐罢了!”
“哦,大奶奶真是主事之人。刚才舟车劳顿,还不及歇息两日便已不忘这院中诸事,可就是苦了你们这些领差事的。”说着却又转回身,问向了一旁的浆洗婆子:“昨晚我特意拿了那套素荷,给咱们府上的大爷、大奶奶两位,奉上了吃食点心,你且仔细洗好了放回原处。若是不小心打碎一件,只怕赔了月钱还未必够……!”
这句才刚说到一半,就见对面窗台下的老婆子是一声惊呼:“哪里还有那套素荷?姑娘莫不是记岔了吧,前脚才叫内院的那个金姑娘抱了去,这会儿上哪再与姑娘你浆洗出另一套来!”
闻声,那旁厨房中的两人,已是分了前后迎面而出,附和着连声称是。“到底是旁人家的好物件,咱们厨房中谁都小心着,哪里敢有丝毫偏差。听说这会儿整个镇上,也唯独他们家与那瓷窑的东家有生意往来,才好容易求了一套来。咱们厨房里这几个,哪个不晓得这桩哦,可是不敢胡乱摆在外头的!”
这一番振振有词之声,传入一旁小丫鬟耳中,无疑便是惊雷一击直震心头!这…难怪,刚才金盏姐姐收拢物件时,还不时发出惊讶之声,就是自己也忍不住回身偷瞄了两眼。如此看来,大奶奶一心想要寻出这物件来,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盘算的。
但如今听来,那好物件却并非是二爷自家的,这便如何是好噢?心中慌乱,面上也早已是显露无遗,到底是年纪尚小,不过才十一、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