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抱错了孩子,回来才发现是个男娃娃,再回去找自己女儿,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半点音信,看着那男娃娃眉眼还不赖,当即决定当女婿养大,将一身本事教给他,以后找回女儿,女儿有了,女婿也有了,马上成亲再给她添个奶孙子,多好的事儿啊!
所以给男娃娃取名的时候,她干脆地用了“慕白”,爱慕的慕,白氏的白,注定跟她家女儿一对的呀!
白穆又瞟了一眼慕白,见他仍是面不改色地吃着饭,一举手一抬足间冷静又淡然,眨了眨眼,问道:“今日我整理药柜,发现鸢草空置许久,不知是为何?”
慕白淡淡道:“鸢草难得,三年才得一片,今年夏日涨潮时恰好将那片鸢草淹没,便无新药可入了。”
“还有一柜风信,好似受了潮,是否要拿出去晒一晒?”白穆继续问道。
“风信不耐日照,隔火烤一烤便好。”
“那黄七呢?我看都长霉斑了。”
“黄七入药用的便是身上的霉斑,由它放着即可。”
白浮屠见他二人极有默契地一问一答,一时也插不进话,只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果然是明智的,一顿饭下来,也将自己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没再逼问二人成亲一事。
“娘,我有些事情还要问一问慕白,我们先出去一会。”
白穆朝慕白使了个眼色,慕白似乎有些意外,却并未说什么,起身朝白浮屠点点头便跟着白穆去了。
二人去了海边的一块礁石。
海风净凉,白穆不由得抱起双臂,正好身后一暖,回头便见慕白正将自己的裘衣替她披上,神色清淡,虽是亲密的动作,却透着淡淡的疏离。
“风大,若有什么事,回去再说罢。”慕白垂眼替她系好衣带,看都未看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身欲走。
“等等。”白穆唤道。
慕白回头,海风撩得黑发略有凌乱,掩住了面上的表情。
白穆突然屈膝行礼,“白穆必须说一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慕白的眉头微微蹙起,许是海风太大,黑亮的眼底有一瞬的迷乱。
“这三年的照顾与体谅,谢谢。”白穆只是垂首俯身,“这三年的软弱与逃避,对不起。”
迷乱不过眨眼间,慕白恢复到素有的淡然,等着白穆的后话。
“稍后我会与娘说清楚,她不会再提及我们的婚事,也不会再强迫你做不喜欢做的事。”白穆抬首,诚恳道。
从她踏上这座海岛,没有人再提及从前的事。白浮屠知晓她身子不好,上下都是新伤旧伤,但她不说,她便从不问。慕白更是守口如瓶,从不主动提及过去。她自己都时常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好像她打小就在这里长大,与这里的每个人都亲厚友好,一直都受着他们敬爱拥戴。
可她不能这样逃避一辈子。
白浮屠不知道她曾经成过亲,才会使劲将自己往慕白身边推,这件事推了三年,不能再推下去。
“你……是否打算离开白子洲?”白穆瞅着慕白,轻声问道。
白子洲的族人视他为主,白浮屠也早将岛上事务都交给他处理,因为他从小就被认定会娶她这个真正的白氏传人。
这三年他们俩在一起的时日最多,因为慕白在教她,教她所有他会的东西。大到易容术、毒理药理、模仿旁人的技巧,小到如何处理岛上邻里间的矛盾,安慰哭闹的孩子。
她看得出来,慕白深深地依恋这片土地,这里每棵草木,每个族人,但是……不想娶她。
慕白的双眼微微眯起,清透的眸子里笼上一层淡淡的薄雾。
“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向大家交待清楚,过去的,以后的。”白穆上前几步,一瞬不瞬地望入慕白眼底,微微笑道,“你我以后莫要这样不尴不尬地处着,如何?”
她还记得初见慕白时,他提到“未婚妻子”时眼底闪过的暖色,她亦记得在宫外偶然碰到慕白时,他欲要向她问话时嘴角挂着的笑意,这三年来,她更知晓慕白其实是个性格温和,时常带着温柔笑容的男子。
只是在面对她的时候,许是因着二人的婚约,许是因着目睹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他经常都是沉默寡言。或许把话说开,他会更自在些。
“日后你便当做多了个不太懂事的妹妹,如何?”白穆笑着,朝慕白友好地伸出手。
海边的阳光耀眼,万里无云,海水湛蓝,慕白的一身衣裳便似蓝天下一片飘渺清淡的云,随风飘动。他望着白穆,眼底的薄雾渐渐散去,春水般沁出点点柔意,将白穆的手握在手心,道:“其实……”
“少主!”白伶焦急的声音突然传来,阻住了慕白接下来的话,随之他的人也迅速奔到了二人眼前。
见到二人亲密地拉着手,微微红了脸,也不说话了。
“何事?”慕白问道。
白伶这才赶紧道:“海面上发现一艘外来船只!还插着明黄色的旗帜!”
白穆闻言,眉头一紧。
前来白子洲的航道并未开辟,普通人根本找不到这里。明黄色的旗帜,皇家的船只?
“我去看看。”慕白紧了紧白穆的手,便放下,转身离去。
“我随你一道。”白穆紧随其后。
她未想到,这一去,见到了一个全然出乎意料的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要写母女相认神马的,后来想想好像也没啥特别有意思的情节,就和后面的串在一起了,这样比较紧凑,不会显得拖沓了……想改改章节名,JJ都不让= =。于是以后的章节都改成“”好了,正好防一下盗……
最近连着更了好多,又到周三周四,要上课,给明天请个假吧,T T ……姑娘们周五再来看下章~
48、 。。。
突如其来的外来船只;引得岛上的族人们纷纷驻足围观。但随着那船愈来愈近,族人们纷纷回避;只留下手持长弓的男丁们。
白子洲处地特别,岛上从来容不得外人;即便是偶尔带外人上岛都不曾有过,且岛上族人异常团结,即便出去,也不会透漏关于白子洲的半点消息。
因此;旁人想要凭一己之力在茫茫大海里找到白子洲的所在;可说是天方夜谭。
白穆随着慕白过去时,正好碰到妇孺带着孩子躲避回家,男丁们穿着一色的黑衣;举长弓对准了海面上渐行渐近的船只。
慕白乍一出现;众人便收弓,恭敬地行了礼,退在他身后。
长风阵阵,慕白一身白衣翻飞,黑发缭乱,面色一如既往地沉静,眯眼看着远方的船只,眼底的徐徐眸光如同海面上的粼粼波光,潋滟生姿。
白穆静立在他身侧,望着他明媚阳光下温润又不失威严的侧脸。
一岛之主,一族之长,注定是他这样的人才可以。
远方的船只越来越近,身后的弓箭手又无声地拉满了弓,慕白一个扬手止住。
白穆眯眼看去,明黄色的旗帜上,绣的赫然一个“东”字。
东昭皇族的船,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但是……只有一艘?
能找到白子洲来,要么他们逮到了白子洲的人逼他带路,要么海面上还有无数条相似的船,在搜寻白子洲的所在,这一艘恰巧找到了。
白穆望着那艘船靠岸,泊停,放下巨大的甲板,船上身着东昭军服的迅速整齐地在甲板上立好,行礼,该是在恭候领头者。
整个过程慕白一言不发,只是凝视着甲板。
白穆亦好奇会是什么人物到了白子洲,眼都不眨地盯着,那人乍一出现,却让她怔忪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迅速后退几步,嵌入弓箭手的队伍里,掩住身形。
从船上下来的,带着东昭军前来的,是个女子……
而且,是个她极为熟悉的女子。
莲玥。
白穆的心跳在确定自己整个身形完全被挡住后才渐渐平缓下来。
莲玥……曾经太后极为宠信的宫女,在宫中十年,谨言慎行。曾经在沥山独自一人带她上山寻找商少君,曾经在仪和宫大火时救她以她为人质以防商少君赶尽杀绝,曾经在她固执而倔强的时候提醒她无需故作坚强,曾经帮她给柳行云送信,带她去商少宫的朝拾殿……
她最后一次见她的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商洛皇宫大乱的那个夜晚,她和碧朱都不在朱雀宫。
一别三年,她此刻竟头戴金步摇,身着彩凤霞披,在众人的跪拜下步步踏莲般出现在眼前。
白穆不愿被她发现,但此刻在场的,除了慕白,全是身着黑衣的男子,不注意到她都难。她拽紧了身上的裘衣,背过身去,缓步离开。
好在现下她穿的是慕白的裘衣,因为过大,耷拉在身上,应该不太显她原本的身形。
白穆一面走着,一面想着莲玥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变化。
看发髻,是妇人髻,看衣着和旁人的态度,品阶不会低。但她记得当初她向商少君投诚,服下了“春殇”,若无解药到了春季便会全身溃烂而死。如今已过三个春秋,她却还安好。那么……她在朱雀宫的消失,在东昭的身份地位,是商少君的刻意安排,还是她在商洛皇宫,本就是一场阴谋?
心情忐忑地回去,白浮屠还在准备晚宴。
她和慕白是同年同月几乎同个时辰生的,每年这个时候白子洲都会摆宴给他二人庆生,但今日……恐怕不行了吧?
白穆略有焦虑地在房内等到了傍晚,果然白芷进来道:“少夫人,岛上来了东昭国的使臣,今夜的晚宴恐怕无法进行了。”
白穆早就预料到,只问道:“那‘使臣’过来,所为何事?”
白芷撅了撅嘴,转着眼珠看了看四下,才低声道:“该是出了大事,否则夫人不会丢下你和少主的生辰不顾……”
白穆蹙眉,“到底何事?”
白芷欺身到白穆耳边,悄声道:“我刚刚送茶水的时候看到,那东昭来的女子,手里拿了数十样我们岛上人才有的信物……应该是抓了我们在岛外的人。好像在说请少主出岛去救什么人的事……”
白穆凝眉。
白子洲盛产奇花异草,医书毒术也都是出神入化,其中当属白浮屠最擅,但她早年曾发誓,再不踏出白子洲一步,慕白得她真传,除了年纪较轻,经验上比不得她,放眼五国,恐怕是无人能及的。
白子洲最在意的,便是族人的安乐。倘若莲玥真是拿白子洲的人命威胁,慕白应该会应允出岛。
果然,戌时刚过,白伶便过来,称夫人唤她过去。
“东昭那群狗贼抓了我们三十个兄弟,要小白去救他们的狗皇帝,乖女儿,你要不要跟去玩一玩?”
白穆一入厅,便见到白浮屠粗犷地男子似得一腿翘在板凳上,一手叉腰问她。
白浮屠若是不动,不说话,静静地坐着,穿着气质看来还是与当家主母相符的,但凡说话,便漏了陷,而且与她的装扮极为违和……因此白穆一眼看到,不由得笑了笑。
“哎哟,乖女儿笑了,那就是愿意去了!小白你带她出去玩玩吧!”白浮屠巴不得慕白带着白穆出去培养感情,连忙顺水推舟道。
“娘,我……”白穆想到莲玥,自然不太愿意随他们出去。
不想她话还未出口,便被慕白打断,只有一个字——“好。”
白穆诧异地看向他,他仍旧坐在茶案边,淡定地饮着茶水,好像刚刚那个“好”字并非出自他口。
白浮屠喜上眉梢,大掌一拍,“那这事儿就这么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