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脸色一变,扭过头去喷出了一口血雾。
阴息风这才发现,他受伤了!
日前他们被困金甲阵中,全靠白墨一人之力才会平安无事,而白墨再高的武功也是人而非神,为了将他们安全带出来拼尽全力,新伤旧患一齐发作,看似无碍实际上险象环生。
阴息风见他突生变故,趁势上前去拿住他的脉,只觉他的脉象时虚时实,乱得十分古怪,再仔细看,发现他的脖子上、耳后、手臂中、腰间等部位均插着银针,原来他已经为自己施针。
本来就已经在自我调理中,却因阴息风要上前抢走白晚,以至于他动了真气,如今真气反噬反倒更不好了。
这让阴息风更加觉得古怪了,白墨要是在意白晚,不至于对她不闻不问,可若是不在意,又怎么会这个样子,他为何总有前后矛盾之举?
过了片刻,白墨微微好了一些,才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白晚放下。
白墨道:“我看你是她的……朋友,危急时候居然不离不弃,也算难得,故而也将你带了出来,只不过,有些问题不该你来问,我也不会回答。”
这是提醒他对他有救命之恩么?阴息风没有说话,只冷眼看着他。
“我此次不愿为自己强辩,我只说我愿意说的,其中有些事你和她未必知情,便如这王敬……并非你们能对付的,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奇怪,为何你要不顾性命的帮她?”白墨问道。
阴息风想了想,半晌才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当年白晚和阴息风皆是黑道中叱咤江湖的人物,尤其是阴息风,号称黑道无冕之王,统管七百武林豪杰,坐拥三帮四寨二岛一楼,是何等意气风发的人物,可是他一手创立的基业全部毁于号称“神捕世家”的温家手中。
温正阳将他逐出中原,逼得他龟缩关外,成了温正阳仕途上绚烂的一笔,这笔仇恨他日思夜报,后来他设计小温候强攻君魔寨,杀小温侯固然是为了白晚报仇,同时也为他自己雪恨。可是他的恨,并非只杀小温侯一人就能排解的。
小温侯死后第三年,白晚从临安地牢逃回君魔寨向他求救,养好伤后又盗走了他的机关手与易容针,他恼她不告而别,一再的对他无情无义,可追查她的下落之时又察觉她有复仇大计,这时正好遇上了黑山寨的刘白凤向他投奔,他花言巧语的骗刘白凤掳走了易容成“阮红娇”的白晚,用温简的性命逼迫白晚跟他结盟,共同对付温家。
所以,他对白墨的回答也没有错,他和白晚的确同仇敌忾,只不过仅仅如此,他会在临死关头不惜性命的对白晚不离不弃吗?
显然,又不仅仅如此了。
白墨叹着摇了摇头,他虽不善与人交流,可也不是不通人事的傻子,只是没想到白晚身边已经有一个如此强势的爱慕者了。
阴息风这样说是顾忌白墨是白晚的生父,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对白晚有情,岂不是落人下风,何况白墨这个生父当的极不称职;他和白晚已有许多年未曾见面,若白晚醒来知道自己生父不止好好,还当上的大国师,一怒之下不定从今以后决定与他断绝关系呢。
他这样想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刚刚一出竹林的时候,他看到白墨怀抱白晚,不自觉的突然生出了一种极怪异的感觉……现在他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何会觉得怪异了!因为……
他,他是她的生父啊,他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目光看她?那根本不是一个父亲看待女儿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口味可以更重一点么?
大家会不会无法接受?觉得十分恶心?如果意见很大的话,我会修改的。。。好吧,其实我说谎了,我不会修改,大纲定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
我能说白墨赶走白晚的原因根本跟她以为的不一样么?
还有,白墨不肯说的那些事,后面几章会慢慢揭示出来。
64第六十四章
白晚自幼颠沛流离,白墨也是后来才得知自己在这世上竟然还有骨血;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十岁了,待人处事皆超于同龄的孩子。
白墨因感内疚;故而对白晚十分迁就;但总得说来;一个如他一样清冷淡薄的男子;实在很难对一个突然出现的半大孩子产生强烈的父爱;他于她的关爱;一开始就是基于责任的基础上的。
也就是说,当父亲的没有当父亲的自觉;当孩子的没有当孩子的认知;这般情形下;就造成了后面的事。
阴息风一直觉得,那件事是白晚一厢情愿,却从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并非如此?
他一瞬间闪出这样的想法,虽然他一贯我行我素,愤世嫉俗,从不畏惧世俗的眼光,可有些人伦之道,就连他看来也太过惊世骇俗,因而虽然起了疑心,却没有当面说出来。
“此地暂且安全,这林子后面有一间小屋,等她醒来,你们可以在此养伤。”白墨放下白晚之后,对阴息风道:“等到你们的伤都好了……务必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白墨的语气不重,却给人一种十分严重的感觉,阴息风不禁问:“什么?”
白墨盯着阴息风,被他那幽深的眼眸眼眸盯着令人入临深渊,他顿了顿才缓缓道:“带她离开,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为什么?”阴息风心里有太多的疑问,眼前这人在整件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件事……你们正在做的这件事,它的影响要比你们以为的深远,温正阳虽然背叛了我,但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这已经不是你们能够处理的了。”白墨道。
“可是我们得到了乌金盒里的证据,如果你说的幕后黑手是王敬的话,既然王敬和温家结成一气,我们可以先制温家于死地,削掉他的左膀右臂,你是国师,你一定能办到。”阴息风说着,突然察觉有些不对,既然阴息风是国师,乌金盒里的证据本来也是他的,那么如果他想对付温家岂不是更加容易?为何他没有迟迟行动?除非……他根本就不想对付温家!
可是这样,不是更加奇怪么?阴息风脑袋里一瞬间闪过之前王敬说的话,他说他和温家不是一路的,当时他不相信,可现在想想如果这是真的,莫非对付温家对白墨有害无益,故而他才迟迟不动手?
阴息风脑袋里的想法一闪而过,那边白墨听到说起乌金盒里的证据,又是一叹,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些证据本来就是当年我和温正阳一起收集的,只不过最后关头……他做了另外的决定……”
白墨当年想要为严文渊翻案,当时温正阳正是负责此案之人,他观察温正阳,见他行事磊落,虽为公门之人却有侠义心肠,故才铤而走险引导他去查明严文渊疑案。
温正阳也不负他所望,察觉严文渊蒙冤之后连夜写下陈情书赶往京城,当夜他在屋顶上看到温正阳的举动十分欣慰,觉得自己所托非人,指望一纸陈情书交上去,能救回狱中尚待处决的严文渊的亲人。
结果温正阳回京之后,正逢封侯的圣旨下达,温家三兄弟在屋子里待了许久,出来时候就随太监进了宫。
白墨看到温正阳出来没有将证据戴在身上,就预感到情况不妙,果然当他潜进去的时候,就发现温家的奴仆正要将证据烧毁,于是他将其偷了出来。
三日后,温正阳搬进了忠义侯府,严文渊的眷属则全被处决了。
对于温正阳,白墨实在难以原谅,最后关头他选了一条更容易的路,这虽然是人之常情,但毕竟他做出了选择,随后他越陷越深,就像是说了一句谎话就必须用一百个谎话去弥补一样,他为了保护自己和亲人开始对他追杀、诬陷、以正义之名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对他以及他的朋友赶尽杀绝,甚至在二十年后迫害白晚。
“他做了那么多让人无法原谅的事,我坚信他会为此付出代价,但时机还不到,我不能用一个仇人的肉来喂养另一个更可怕的仇人。”
“你说的那个更可怕的仇人,是王敬?”阴息风追问。
白墨点头。
他一直以为推开白晚,就能让她远离这趟浑水,可不管是她还是她的朋友,都想方设法的陷了进来,这是他绝不想看到的,故而这一次,他必须对阴息风讲明利害,然后让他向白晚转达。
白墨低头看着仍然是熟睡的白晚,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也常常这么看她,有时候她会装睡,然后在他出现的时候徒然睁开双眼,笑吟吟又得意的道,看,我抓住你了,你又来偷看我睡觉。
他没有偷过看她,只因她不管天气多冷都从来不盖被子睡觉,那年她根基尚还浅薄,这么做是会生病的,所以他只好每晚过来给她把被子掖好。当他问她为什么总是如此的时候,她却歪着脑袋,漫不经意的说,因为我要是盖好了,你就不会来看我了。
那些年月里,这就像是一件顺利成章的事情,她贪婪的索取关爱,而他予取予求,因为那是他应该做的,他们被一种称之为血脉的关系联系在了一起,不同于友情、爱情,即便刻意忽略,也始终存在。
这大概应该是世上最安全以及让人安心的关系,至少他曾以为是这样。
白墨走神了片刻,阴息风见他沉思,觉得有些怪异,等了会儿还不见他回神,便故意咳了两声,才唤回了陷入回忆中的白墨。
白墨抬起头,看着阴息风道:“当年我和温正阳都察觉严文渊一案,幕后有人在布局,可是后来温正阳临阵反水,以至于我们都身陷种种事端没能继续查下去,如今时隔多年,种种蛛丝马迹浮出水面,那个人就是……”
“当朝太尉王敬?”阴息风道。
白墨感到阴息风不喜欢被人主导局面,故而才会屡屡打断他的话,他不会和后辈计较,只是略笑了笑,接着道:“猜猜是谁在严文渊倒台之后接管了安西节度使一职?”
不用想都知道答案,阴息风道:“是王敬?”
当朝太尉是全国掌管军事的最高官员,而王敬之所以能爬上这个位置,是因为他后来接管了严文渊的职务和军队,这是一个不错的起点,也是一个极重要的转折点。
但是阴息风又问:“那你又是怎么从一个在逃通缉犯,摇身一变,变成御医又变成国师的呢?”
对比起王敬来,王敬好歹是一步一步的爬上太尉之职,而白墨的仕途更加匪夷所思,难道没有人怀疑过他?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是不是也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问到这个,白墨就迟疑了,半晌才道:“王敬怀疑我的身份许久了,却一直无法确定,而温正阳估计也猜到当年设计他的人正是王敬,故而这些年来一直是费相一系的主力,与王敬对抗,王敬这一次一箭双雕,先是利用晚晚来对付温家,再利用她来逼我现身……现在他知道我的身份,那么无疑会将她当做我的软肋,如果你不能带她走,谁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白墨很好的解释了现在的局面以及为何还不能对揭穿温家的原因,现在他小心翼翼的平衡局面,温家固然应该付出代价却最好是留在王敬之后,他伸手拿起旁边的皮囊,这是从白晚身上解下来的,里面装着乌金盒中的证据。
他又道:“这里面的东西,原本是我留给晚晚的,但现在留在她身边反而不利,我便拿走了,你告诉她,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善用。”
可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