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的使命是保护娘娘,既然你执意要出关,那臣弟也只能奉命相陪。只是,也请娘娘要答应,从现在开始决不可再任性胡为。这边关荒野之地,臣弟实在担心你的安危。”轻云看着苍梨,语气中有些无奈。可是对于她决意要做的事,他还能如何呢?又不能捆了她回宫,若是放任她,更是危机重重,也就只有顺她的意去了。
“若是有你相助,本宫又何须自己费力。你说的都不是问题。”苍梨喜上眉梢地说道。
轻云难得见她如此开朗的笑容,好像那总在她眼底盘桓的忧郁也在一瞬间一扫而光了。这大概是他也没想到的效果,不由得微微一怔。这笑容多美,却也不属于他。
“等等!”孙玉阳被这两人的一言一语搞得糊涂了。“你们刚才是说,你们要出关?”
“是啊。你不都听到了,还问?”莲蓉没好气地说。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她总也要出一口刚才的气。
“王爷这是为何?”孙玉阳根本不理她,径直向轻云问道。“对了,之前末将听说,你是奉命保护怜贵人到凤凰山祈福,又怎么会在这里?”一个是当朝王爷,一个是后宫妃子,被派遣出来行使皇命,却突然要偷偷出关,任谁都会觉得蹊跷。这孙玉阳倒不是害怕放他们出关会惹祸上身,而是怕自己的结义兄弟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到时候就当真不可挽回。
“此事说来话长。”轻云瞥了一眼苍梨。要不是她乱跑,又怎么会发生今晚这些破事。他倒是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却又气她不起来。想着,他还是看着孙玉阳说:“孙大哥可驻守边关,前些日子皇上出访北夷之事,你也是知道的。只是如今生出一些变故,怜贵人担心皇上安危,所以让本王陪她出关打探。”
“变故?不是才签订了盟约,怎就生得变故了?”孙玉阳不解地问。接着他又看了一眼苍梨,忧虑地说道:“再说,就算此事内有蹊跷,那也是朝政要事,怜贵人一介后宫女流之辈介入,怕也是不妥。”他这番话并非针对苍梨,而是确是如此。如果皇上在北夷真遇到什么事,那就是两国邦交之争,是该大臣们搁在朝堂上议论的事,苍梨干预进来,那就是多事。
轻云和苍梨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也是轻云之前一直不肯松口的原因。只是实在拗不过她了,才决定冒一次险。而孙玉阳是轻云的挚友,对他的决定也深感不妥,所以就当场点破。
“苍梨是后宫女子,自知不得干政。可是苍梨并非代表朝廷,不过是一个妻子担心丈夫的安危。如今朝廷仍在静观其变,皇上的处境却可能瞬息万变,并非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廷能立刻做出决断的,苍梨实在无法坐以待毙。”苍梨的眼里涌起银色泪花,不得不背转身去掩饰。
“可是就算怜贵人你能出得了关,也未必能见得了皇上,而且你也做不了什么啊。”孙玉阳说道。
“北朝有那么多能人异士,自然会想出法子替皇上解围,又何须本宫为他做什么?只是本宫猜测,北夷公主是此事的始作俑者,若是如此,本宫倒有一番话想与她讲。若是能以此化解这场困境,岂不对大家都有好处?”苍梨答道。
“怜贵人话已至此,孙大哥应该明白她一片苦心。”轻云叹气说。
“既然如此,若皇上真陷于困境,那末将也没有理由置之不理,自当助娘娘一臂之力。这样吧,今日天色已晚,出城、出关都不方便。怜贵人和王爷就在此地暂歇一晚,末将也正好派人前去打探消息。等到明日得到回报以后再做打算。如何?”孙玉阳建议说。
轻云看了看苍梨,似乎是征求她的意见。虽然他觉得这已是最好的方法,不过有了前车之鉴,还是要让苍梨先同意再说,免得她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举,又要让人担心个半死。
“嗯。就依将军所言。”索性苍梨爽快的就点头答应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本就没有别的余地,加上能得到孙玉阳相助,又何乐而不为。
“那就这样说好了。现时辰不早了,怜贵人不如暂作歇息,明日且听回报。”轻云便说道。
苍梨看了看天,确已启明星渐亮,夜里又发生那么多事,现在事情定下来了,才觉身体有些疲乏无力。“那就有劳孙将军了。”她点点头应允,带着莲蓉上了二楼房间去。
等到不见旁人时,孙玉阳才对轻云放肆感叹说:“这丫头身上还真有一股气魄!”想来若事情真如他们所说,此刻北夷城中定也酝酿着一些阴谋,别人怕是唯恐避之不及,她偏偏要逆流而上,平凡女子却是做不到的。
轻云笑道:“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得皇兄赏识呢?”——又何如能让他一见倾心?这说不出口的话,让他颇感怅茫。他望着苍梨背影离去的方向,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苦涩之情。她若不是皇兄的女人,这辈子,他当要定了她。轻云是有分寸的人,在这个时候也能尽快收复不恰当的思绪,将遗憾一掩,转而郑重的对孙玉阳说:“接下来的事,就拜托孙大哥了。”
“放心!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事关皇上,我等自当尽心尽力。”孙玉阳抱拳以示决心,立马召来了随从,决定亲探北夷。
远方的星辰,正闪烁着阴谋的光芒,沉入北夷的天际之下。
☆、第144章 相逢
秋风瑟瑟地吹动窗户,一丝凉意袭上心头。
苍梨倚在窗口,不自觉地颤动双肩,然后裹紧了身上的薄衫,来留住身上仅存的一丝温暖。
“噔噔。”敲门声响了两下。
苍梨就像看见了猎物的鹰一般,掉头紧盯门口。莲蓉知趣的跑上前开门,正是她们在等待的北野轻云。
“安王爷。”莲蓉行了个礼,就退到一边。
苍梨已经走到前面来,急切地问轻云:“怎样,有消息了吗?”
“孙大哥让我们到边关军营一叙。”轻云目光深沉地说道。
苍梨微微蹙眉。不知孙玉阳打探到了什么消息,竟不能直接传话说清楚。苍梨自然比谁都着急,点点头,赶紧收拾了东西随轻云前往边关。
这小镇本已在边缘地带,一路骑着马走二三里地,并不十分辛苦。可是苍梨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加之原本身体就不大好,这秋风夹带着黄沙迎面袭来,头顶上太阳又用一种暧昧的温度裹着人的皮肤,实在是难受得紧。
“怜贵人,你还好吧?”轻云见她面色苍白,不禁担忧地询问。
“我没事。”苍梨说话时,也觉得喉咙微微发紧。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前面的路,可是脑袋却越来越沉重,所有的神经都不受控制一般。她觉得自己好像树梢的一片叶子,随时可能坠落。当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就从马背上倒了下去。
轻云吓得脸色突变,眼疾手快的急急跳下马才将她接住。
“呀,主子?!”莲蓉也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看着轻云。
轻云看着苍梨失了血色的脸和唇,再摸摸她的额头,便说道:“没事,只是中暑了。”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看似并不毒辣的太阳,似有埋怨之意。
莲蓉环顾四周,指着一边说:“那儿有棵树,我们扶主子过去休息一下吧。”
“嗯。”轻云将苍梨抱起来,移到那边树下。
此地已处于荒漠地带,除了少有的绿洲以外,放眼都是茫茫的沙漠。过了这片地,倒也有看不到头的大草原,而北夷的宫城就在那片草原上。那里吹着的每一缕风,也仿佛带着青草的香气。
苍梨被这迷迷糊糊的一点意识催醒,睁开眼来无力地打量四周。
“主子,你醒了?”莲蓉上来递给她一壶水。
苍梨背靠着大树,看了看歇息的人马,向莲蓉问道:“我刚才晕过去了吗?”
“是啊。安王爷说您是中暑了,可吓死奴婢了。”莲蓉嘟着嘴说。
“我没事。”苍梨硬撑着站起来,走到轻云身边。“安王爷,我们出发吧。”
“你的身体……”轻云犹豫地看着她。那张脸还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孱弱的身体好像随时会被吹走的纸片一样。
“这里离军营也不远了,我能支持住。老呆在这儿,我也不能好啊,到那边还能让军医煎服药。”因为气息不足,苍梨说话的声气极小,倒显得让人不忍反驳她了。
轻云叹口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而且就算他不答应她也还是会坚持,也就罢了。他点头说:“好吧,那咱们继续往前走。不过你是不能再骑马了。”
“不骑马的话,会耽搁很多时间的。”苍梨蹙眉说。
轻云思考了一会儿,说:“如果娘娘不介意的话,让臣弟载你一程吧。”
苍梨微微一愣,有些错愕地看着轻云。她大概没有想到轻云会提出这么不避嫌的想法,可是眼下似乎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只是想到两人同骑一马,似乎又男女授受不亲的嫌隙,又犹豫起来。“这……”
“现在实属特殊情况,有这么多人可以作证,相信不会影响娘娘清誉。”轻云知道苍梨担心什么,便让她宽心。
苍梨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为了尽快赶到边关,只能如此一试。“好吧。那就有劳安王爷了。”
轻云抿了抿唇,想要说的话有不知从何说起。她对他,永远保持着这样不远不近的客气,哪怕只是一件举手之劳,她也要极力撇清之间的暧昧关系。他不知道是那次玉佩事件带给她的阴影,还是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警醒他。他们这辈子是没有可能的。轻云出神的当口,苍梨已经骑上马背,回过头来看他。
“安王爷,可以启程了吗?”
轻云这才回过神来,轻呼了一口气,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他的两条手臂将她拢在中央,越到前方拉住缰绳。苍梨则尽量保持着前倾,以免发生太过尴尬的亲密接触。可即便只是这样,她的发近在眼前,她的背影甚至就在他怀里,他只淡淡地看着她,心里就充满了满足。他想,这或许就是他们此生最美的距离。此刻阳光照在他脸上,连遗憾也柔和了许多。在她属于旁人的一生里,终有那么几天,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他而已。
胯下的骏马似乎也懂得主人的心思,迎着朝阳慢慢地沉默地走着,留给来路一串浅浅的马蹄印记。
这一路蹄印延伸到边关处。一座巍峨的城墙横亘在眼前,士兵们一丝不苟地把关,任凭烈日骄阳还是风吹雨打,从不缺席。在城墙底下不远处,就是将军府邸;军营连接着府邸的后院,有一个巨大的练兵场。每日清晨,在将军府内便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清晰的练兵声。
轻云在门口跳下马来,然后将苍梨扶下来,才转身走到将军府门口去询问。
谁知守在门口的副将一眼就将他认出来,拱手敬拜道:“安王爷,您可算来了。将军已让末将在此等候多时。请跟末将来。”
轻云点点头,和苍梨等人随同这副将进了孙府。
府内的装潢很是朴素,少亭台水榭,倒是有许多花花草草。在这荒芜得让人有些窒息的边缘地带,算是一抹新鲜空气。这种清新的感觉也让苍梨觉得舒爽不少,大口地呼吸起来,脸上也有了点血色。她此刻迫不及待的要见到孙玉阳,她要知道皇上的状况究竟如何。孙玉阳如此安排,大概是情况真的很复杂。苍梨有些紧张和惴惴不安地跟着副将不知走了多久,才来到了一座别院。说来有些奇怪,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