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梨在书案前,将那三句话一一写在纸上,细细品味,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不禁莞尔一笑,“这祺王上一局赢得如此漂亮,怎么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呢?”
莲蓉绞尽脑汁,也不知主子在自言自语一些什么。
苍梨却说道:“莲蓉,你过来,本宫要你去大殿一趟,替本宫向祺王传一句话。”
莲蓉一怔,发现苍梨的脸上已是闪现着笃定的笑意。
☆、第093章 三难(2)
时间迅速流逝,众人却仍是没有讨论出一个有进展的结果,书生有些得意地提醒道:“炉上的香就快烧到一半了,王爷还没有答案吗?”
祺王盯着那三幅上联,愁眉紧锁。若按平仄属性,这三联并不显得出奇,可那书生偏说其中暗含玄机,到底是什么呢?若是参不透这点,是没有办法得出答案的。
正当大殿上一片紧张压抑之时,莲蓉端着酒走到祺王跟前来。
“我家主子听说祺王爷正与北夷智者切磋文法,特意让奴婢送来窖藏的梨花酒助兴,顺便转告祺王爷,上次观看皇上和您下棋时,对您那一招精妙的‘回马枪’记忆犹新。她说以王爷如此天资,一定能向北夷王和使者们展现我北朝的文风。”
其他人都对莲蓉的话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何况那苍梨身上,仍是扣着南朝的名儿,谁会去想她还有别的用意。
可祺王却露出疑惑的神情,愣愣地看着莲蓉,又看向湛溪。唯有这二人心中明白,苍梨让莲蓉转达的这句话绝对不简单,因为苍梨说那局棋颇为精彩让人记忆犹新,若是真有发生,他们一定会有印象。偏偏从彼此的神色中,他们看出了这件事根本是子虚乌有。
那么,苍梨为何要这么说呢?
湛溪究竟是懂得苍梨,立马将视线移向那三句上联。看来苍梨一定是猜出了对联中的深意,她说的话,一定是对这个谜有所暗示。
“日落香残,免去凡心一点。”
“吴下门风户户……”
到底是什么呢?
湛溪一遍一遍地默念,丝毫没有注意到潍娅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他天生贵胄,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清气息,未受人间烟火的侵蚀,像美好的雪花一样,虽然冷漠却让人产生想要靠近欣赏的冲动。他的眼神好像一座迷雾森林,充满了看不清的雾气,遮挡着人的视线,却又变成另一种暗示,好像在说,只要拨开这一层迷雾,就能看见一个让人惊诧的世界。
北野湛溪,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这一刻,比起谜题来说,潍娅似乎对她眼里的那个男人更感兴趣。
就在她渐渐入迷的时候,湛溪的嘴角却闪现了一抹冰冷的笑意,饶有兴味地重复起苍梨的话来。
“回马枪?呵,果然是杀得好,杀得妙!”
祺王一怔,凝视着湛溪的眉目。那眉宇间充溢的自信,让他立刻看穿了湛溪的心思。看来皇上已经参透了怜贵人的话,只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回马枪……回马枪……到底指什么呢?
“说起那场棋局,朕还当真耿耿于怀。明明你的車已被朕逼退,原以为暂时不会有危险,谁知你竟故技重施,将了朕一军,若不是朕大意,也不至于让你赢得那么轻松。”
湛溪煞有介事地说着,丝毫不介意众臣们的议论。
现在已是火烧眉毛的时刻了,皇上怎么还在讨论什么下棋不下棋的问题?那个怜贵人也是,这个时候跑出来让人分心,果然是没安好心!
就连后宫里,竟然也很快流传开这些话了。那些嫔妃们,也好像行家一样评头论足起来,数落苍梨的不是。
“那个女人,就是没安好心。”
“她就是看不得我们北朝赢!”
“什么北夷啊、南朝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想看着咱们出丑呢!也只有皇上会听她瞎诌了。”
“祺王爷可不要受了那狐狸精的影响!”
苍梨却仍是闲适自若,不理会流言蜚语。倒是莲蓉颇有些愤愤不平。苍梨只是笑笑,说:“别人说什么,嘴长在她们身上,我们管不着。不过本宫相信,祺王一定能明白本宫的意思。至少,他明白了吧。”于她来讲,再多的流言蜚语,也不敌他一句话知心,这份安慰,是没有什么力量可以破坏和打倒的。
风吹过来,香灰掉落到炉子里,剩下的只有半截。
书生得意地看了一眼祺王,说:“王爷,时间可不多了。您要是真打不出来,小生可以给点提示。不过那样的话,可要算……”
祺王根本就没有听见他的话,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想着苍梨和湛溪的二重唱。
回马枪、故技重施。这两个被强调的词,一再出现在脑海。它们一定是说明了什么。
不等那书生把话说完,祺王盯着对联的眼神忽的闪烁了一下。
啊,难道是……
他立马走进那对联,再将三联仔细打量一遍,脸上顿时流露出释然的笑容。
“哈哈,回马枪,高,果然是高,杀了本王一个措手不及啊!”
书生一愣,很快稳住心态,说:“王爷当真看出来了?那就请给出下联吧!”毕竟他手里还有个法宝。这对联另藏玄机,此乃一层,哪怕是看穿了其中心机,能不能对出下联,这第二层才是关键。
谁知他明显低估了祺王的智商。
他稍作冥想之后,便执起笔来,各自写出下联。
书生看他写完一联,皱眉苦思,忽然一惊。第二联写罢,书生已是脸色惨白。第三联对出,书生几乎站立不稳。
祺王却让人把三副对联拉起来,盈盈笑道:“本王对得可有错?”
大臣们看着对出的下联,的确是工整,只是,其中又有什么玄妙呢?
“好对。”唯有湛溪轻启唇瓣,幽幽吐露一句。
这下连潍娅公主也蒙了,因为她也并不知道答案,于是催促那书生说:“他做得可对?”
书生面色苍白地低下头,对祺王拱手说道:“没想到,祺王爷对对联也有如此透彻的研究,小生心服口服。”这一次说的话,竟是比上次真心许多,也不再有那么大的冲劲。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潍娅公主跺脚问。
“瀚书,既然大家都不明白,你就解释一下吧。”湛溪吩咐说。
祺王点点头,看着那三幅对联说:“之前臣弟一直不明白,这对联看似普通,其中到底能有什么玄机。直到刚才莲蓉转达怜贵人的那句‘回马枪’,才提醒了臣弟,原来使者是故技重施。因为他料定了我们不会猜到,他还会继续沿用字谜,而且用了对联这件外衣来伪装。这一招,的确是相当精妙啊,臣弟不得不说一句佩服。”
“字谜?”大臣们恍然大悟。原来这对联中藏着的,是谜题,怪不得看似平凡,对出的下联却都被否决。
祺王上前指着第一副说:“这一对,上联是‘日落香残,免去凡心一点’,其实是一个‘秃’字;臣弟对‘炉息火尽,务必意马牢栓’,蕴含的是一个‘驴’字。”
答案合为“秃驴”一词。
“哈哈!”堂下立即传来一阵哄笑声。
祺王又指着第二联说:“此联的上联为‘吴下门风户户尽吹单孔箫’,说的是一项工艺,吹火筒;臣弟对了‘云间胜景家家皆鼓独弦琴’,此工艺为弹棉花。”
“好,果然是好对!”下面不禁有人拍案叫绝。
“至于这最后一个,才最是符合当下情景。”祺王含笑说,对那书生倒也是颇为欣赏。“上联‘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狸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前半句一个‘青’,后半句是一个‘犭’字,合为‘猜’。所以臣弟接了下联,‘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西南北模糊,虽是短品,却是妙文’,便是一个‘谜’。”
“绝对!绝对呀!”一干臣等惊诧大呼。
这三联,不仅题面对仗工整,连答案也能完全吻合,又生一联,若非文学功底深厚至极,或是思维敏捷如飞,断不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全解三对。
所以连那书生自己也连声赞叹,对祺王颇为刮目相看。
“接下来,请出第三题吧。”祺王瞥了一眼香炉,这一题耗费的时间太多,仅剩下小半柱香的时辰,还不知道最后一题会有多难,不能再有丝毫浪费了。
书生深吸一口气,重振旗鼓说:“最后这道题是一道数学谜题,被称为‘差一两银子’。据说,有三名友人到客栈投宿,房钱一共是三十两银子,所以他们每人拿出了十两。后来老板说给他们优惠五两银子,就叫小二去退还。小二起了贪心,便自己拿走二两银子,只退还他们每人一两。后来他们知道此事,就责怪小二,但仔细一算,却发现不对劲。因为他们每人付了十两银子,小二再各退还一两,也就是每人付了九两银子,一共二十七两银子,但小二只拿走了二两银子,加上也就只有二十九两银子,那么还有一两银子,到底去了哪里呢?”
看似十分简单的数学运算,众人听罢却是面面相觑,场面一时冷情得可听见针尖落地的声音。
祺王眉头紧锁,一时无话,心里再一次计算着:
每人九两银子,加上小二拿走的二两银子,一共是二十九两,这么算的确没错,那么也就真的少了一两银子。这题中一共出现的人物也就那么几个,难道是谁多赚了一两银子,可从题面上却没有丝毫破绽。
这……
☆、第094章 三难(3)
明亮的火点慢慢地吞噬着那柱香,时间一点点流逝。
“这没错啊……”
“怎么会少一两呢?”
“二十七……三……二……”祺王喃喃自语。
“到底是什么呀?”大臣们议论不停,大堂上一片喧嚣。
湛溪看见祺王闭上眼睛,表情若有所思,立马抬起手来示意众人噤声。
“二十七两银子是房费……但是……”祺王蓦地睁开眼,嘴角绽开笑意,“三个人一共给了掌柜的二十七两银子,这没错,掌柜的有二十五两,店小二拿走二两,一共也是二十七两,所以这道题根本就没有错。错的是你的运算,误导了我们的思维,因为那二十七两的支出里面已经包括了小二拿走的二两,所以不能用二十七加二来做运算。这道题只是难在你故意误导我们。”
祺王话音刚落,那柱香也烧到了尽头。
书生低下头,面如死灰地拱手说:“王爷聪慧过人,可见北朝文化渊源颇深,小生甘拜下风。”
湛溪嘴角浮起微笑,对有些愤愤不平的潍娅公主说道:“这一局,可还让公主满意?”
潍娅公主暗骂:少得意了,还有两局了!她咬了咬牙,仍旧是一副自信的模样,说:“祺王爷如此聪慧,北皇有这样的左膀右臂,实乃可喜可贺。小女子就以此聊表祝贺了。”说着,她掀开第二队的大汉手中的木箱,从里面拎出一只坛子来,顺势向主座的方向扔了出去。
“啊——”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眼看着那酒坛直扑皇帝。
连北夷王也坐立不稳,“腾”地站了起来。
这时叶潇不知从哪里出来,纵身一跃,将那旋转不停的酒坛在掌中稳稳接住,整个人随同在空中旋转,直到落地来,才将那坛酒恭敬地奉于湛溪桌前。
潍娅看了看叶潇,撇了一下嘴,对湛溪说:“御前侍卫轻功不错嘛!”
“潍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