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
花重阳这才醒过神,清清嗓子迎上前:
“你怎么来了?”
“我就不能来这里么?”祖咸抬抬嘴角,低头看着她,许久,拖着咳哑了的嗓子说道,“我今天一直在想你。”
有些难听的声音,却叫花重阳红了脸。祖咸抬起手触触她的脸,慢慢说道:
“今天兴致好,一个人出去走了走。路过一家布庄,我给你买了东西。”
他递过一个紫色绸缎包袱。
花重阳接过去想打开,他却伸手按住她的手臂:
“你知道上平园吗?”
“知道啊。”花重阳看看他,抬手捂住他冰凉的手,“就在上平巷那头。你去那里了?”
“没有。”祖咸摇摇头,“我在路上我听人说,上平园子那里挂了花灯。”
顿一顿,他像在等什么似的。
花重阳捂着他冰凉的手,没顾上看他的脸色,只顾着一径埋怨:
“明明这么怕冷,还一个人出去乱逛。安平没跟着你?”
祖咸也不答话,定定看着她许久,轻咳了两声才又说道:
“安平有事出去了。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上平的花灯。你说好不好?”
花重阳一怔,迟疑道:
“今天晚上?”
“你不想出去?”祖咸反握住她的手,长深的眸子盯着她的,很有耐心的征求她的意见,“那明天白天的时候?”
那样小心翼翼又掩不住渴求的表情,看在眼里令人有些不忍。花重阳笑笑,却还是迟疑:
“明天白天……呵呵,哪有人白天去看花灯的?”
看灯是次要,她只是担心别人会看到他。拜兰无邪和“黄泉武诀”所赐,兰影宫重出江湖便招惹无数是非,而祖咸跟兰影宫一向被人捆绑在一起,要是被武林中人找到踪迹,难保不会找他麻烦;再加上祖咸看她时毫不掩饰令人耳热心跳的眼神……如果被人看到,绝对又是麻烦。
而他看起来,正是个很怕麻烦的人。
所以,他们不在众人面前露面最好。
可是祖咸却紧紧握住她的手,弃而不舍的继续追问:
“那,明天晚上?”
他像是铁了心非要去看那个什么花灯,花重阳看看他丝毫不打算放弃的神情,只好摇摇头笑道:
“算了,今天晚上去吧。你多加些衣服,我们稍晚些,等人少点再去。”
“好。”祖咸一口答应,随即把包袱塞进她怀里,“你去换上这个,我就在门口等你。”
“换上这个?”花重阳好奇的拆开包袱,“这是什么?”
然后她发现,那是一身衣裳。
上平园
换好衣服,花重阳一手压在颈后走出房门,尴尬迎上祖咸的目光:
“我够不着……后头的带子。”
祖咸走到她身后伸手拉过两条衣带,蓦地轻笑出声:
“原来我的重阳,是个不会穿衣服的笨蛋。”
花重阳耳梢微红:“我又看不到背后,怎么能怪我?”
冰凉手指轻触她颈后的皮肤,祖咸小心为她系住衣带,一双手臂轻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笑道:
“不怪你。只是不知道别的女人是怎么穿肚兜的?”
花重阳脸上顿时红了一片,一甩手甩开祖咸别扭嘟囔着往里屋走:
“我不会穿,你去找会穿的穿它就是了!”
祖咸快一步上前拉住她的手,任她挣来挣去只是不松开:
“你不会,让人服侍你穿衣服就是。我们出去吧。”
“……真要出去?”
“你不想出去?”
“不是。只是这衣服……有些太招摇。”
祖咸拉住她的手,登时笑开:
“这样的衣服才配得上你。”
一出门才发现,他们出来的还是太早。
中元节刚过不久,街上家家户户还挂着花灯红光璀璨;街上人来人往,不少小孩就在街上放鞭炮燃花灯,叫叫嚷嚷并不清静。祖咸一身灰白狐裘,厚密的毛领簇拥着一张白皙秀气的脸,一手裹在袖里一手则紧紧拉着花重阳的手。他的气质太出众而花重阳的容貌衣衫太抢眼,以至于到后来他们走到哪里,前头人就自动为他们让路。
可是祖咸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偶尔回头看看花重阳,眼中都是笑意。
快到上平园的十字街上有人摆了摊儿卖花灯,祖咸脚步停住,低头柔声问道:
“你想不想要花灯?”
花重阳随即摇头:
“不要。”
“那这个呢?”祖咸转眼又指向一旁的首饰摊,花重阳看也不看又摇头:
“不要。”
她抬眼看看街上越来越多的人群。
上平园近在眼前,里头灯火璀璨却只三两个人影。她心不在焉晃晃祖咸的手:
“不是要看灯吗?我们快点进去吧。”
祖咸默然片刻,轻轻转身:
“好。”
偌大一个上平园,从门口至长廊是高低错落的一串串大红灯笼垂挂;长廊两侧搭起的精致木架上悬着各色各式灯笼,精致漂亮;但除了门口几个人,一路走来他们竟看不到一个人影。沿着灯光往前,长廊尽头是一间小巧敞轩,东西两面垂着木隔,里头几只火盆烧出暖意却空无一人。不知道是谁布下的一张小几两三条木椅,桌上酒壶酒杯。站在敞轩中间往两侧看,南面精致石头水池上飘着粉红深绿荷花灯,北面则是火树银花相映,一片暖意中,只余安静璀璨。
“这里头暖和,我们现在这里待会。”花重阳拽着祖咸走进去,站在敞轩栏杆边往外看看,““怎么会这样,这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回过头,看到祖咸正站在木几旁打量桌上的茶杯:
“白玉浮龙。”
“……白玉浮龙?”
“天下闻名的玉石匠平三所制,天下仅有四只。两只在二十年前为国乐公主陪葬了。剩下的两只,”祖咸淡淡抬眼,“去年落到了薄风手上。”
落到了薄风手上,那不就是说这摆酒的人是……
花重阳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有人轻笑出来:
“这位公子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一阵香气袭来,花重阳转身,看到红衣盛装的薄江和她身后几个随侍,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薄江那张号称天下第一绝色美艳的脸,她就觉得凉意从后背冒出来。
薄江笑笑的看着她,含笑的眼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门口的奴才跟我说刚才进来一位绝色的姑娘,我还在猜是谁呢。原来是花掌门,幸亏刚才没让他们动手赶人。这身衣服真不错,花掌门是找哪个裁缝做的?”
“……裁缝?啊,是街上买的。”花重阳勾唇假笑着,“我说园子里怎么这样清静,原来是薄姑娘事先在园子里清场了。”
“街上裁缝能做出这样的衣服?”薄江上前一步,涂满丹蔻的手指捏住花重阳衣袖一角,“这样的绣工在江南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是么。”
薄江松开花重阳的衣袖,看向祖咸:
“对了,花掌门不介绍一下这位公子?”
自始至终,祖咸握着花重阳的手,像是没看见薄江这个人。花重阳迟疑了一下,才笑道: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不知道薄姑娘在上平园摆酒请的是哪位贵客?”
薄江要笑不笑的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挑挑眉,才优雅的转身问身后的随侍:
“花掌门不说我差点忘了。约好的时辰已经到了吧,客人怎么还不到?”
“还差一会儿。”随侍对着薄江低下头,“听说司徒世子一向守时。”
花重阳一怔。
薄江请的竟然是司徒清流,好死不死,竟然让她和祖咸一起的时候遇上司徒清流和薄江。
她抬头看看祖咸,轻声道:
“我们回去吧?”
祖咸看她一眼。
倒是薄江听到她的话,转身又笑了起来:
“司徒世子也快到了。遇上是缘分,花掌门不妨跟我们一起喝酒赏月。”
赏月?
她要是留下,恐怕赏的不是月,是几张各异的脸色。正要开口告辞,敞轩外传来脚步声,随即薄江的侍从领着一袭雪白狐裘的司徒清流从另一侧走进来。
薄江笑着迎上去。
两人低声寒暄过后,司徒清流目光越过薄江头顶看过来,正对上花重阳尴尬的神情,顿时怔住。
花重阳只好向他点头笑笑。
“重阳姑娘也在,真是无巧不成——”司徒清流清清嗓子越过薄江走近,看着花重阳的双眼都是浅浅的笑意,只是再近一步看到她被祖咸牵住的手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清清嗓子,低声说道,“你今天的衣服——很好看。”
顿一顿,他又僵着脸笑着重复一遍:
“很好看。”
花重阳只能别扭的垂眼:
“……多谢。”
“这位公子是?”
“啊,是,是个朋友。”
司徒清流对着花重阳说话,眼睛却看着祖咸。而祖咸自始至终不曾抬眼,只在此刻垂眼看向花重阳,声音温柔沙哑:
“重阳,你同我出去看灯好不好?”
未及花重阳答话,他就紧拽着花重阳转身走出敞轩。
一出敞轩冷意扑面而来,花重阳忍不住打个冷战。祖咸牵着她的手一径往园子深处去,花重阳晃晃他的手低声说道:
“我们回去吧?今晚有些冷。”
祖咸不答话,径直迈步往前走。砖石小路两侧的梅枝上悬着各色灯饰,中间是一盏盏大小各异的小灯笼,金色烛光一闪一闪照在祖咸脸上,依稀可见他紧抿的唇角。回头看看敞轩,司徒清流仍站在灯下怔怔看着他们。花重阳心里更不舒服,拉着祖先的手微微使力:
“我们回去吧,改天再出来。”
祖咸猛地顿住脚步。
花重阳对上他不豫的脸色,也觉出他握住她的手倏然收紧。冷风拂过她打个冷战,祖咸察觉,掀开自己的狐裘将她裹进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腰:
“……重阳。”
边说着,祖咸重重咳两声。花重阳终于觉出他有些不对劲,刚要抬头,却听到他轻声问道:
“你不喜欢同我一起看灯?”
“不是,只是——”
“还是,”祖咸看着她,表情淡淡的,目光却很专注,“你喜欢同司徒清流一起上街?”
“……司徒清流?”
又干司徒清流什么事了?
猛地,花重阳恍悟祖咸今天非要同她出来看灯,却又一直心不在焉的原因。
他是看到了今天她同司徒清流在街上。
还没来得及解释,凉薄的唇从她耳畔缓缓蹭到她唇角重重咬住她的嘴唇。药味夹杂暧昧的湿润气息混进嘴里,唇舌交缠,花重阳被祖咸吻昏了头,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纠缠许久,祖先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探进狐裘解开了她的衣襟,薄唇将暗哑的声音送花重阳耳畔:
“……重阳,我想要你。”
“要我?”花重阳愣了许久才想明白“想要”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脸上突地暴红起来,猛推一把祖咸压紧自己的衣服,“你去死!”
祖咸握住她的手笑起来:“我死了,你怎么办?”
“你管我!”
“我知道你喜欢我。”
“鬼才喜欢你。”
“是。除了重阳,谁还喜欢我,我就教她变鬼。”
花重阳涨红的脸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人家喜欢上你也有错?”
祖咸淡淡挑眉:
“也得是配得上的人。”
花重阳哼一声,心里却忍不住畅快,脸上也悄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