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我一个人,怎么可能躲在这里偷听这么久?阁主要在,早就出来把司徒清流杀掉了,还容得了你们在这里唧唧歪歪?切。”
兰草满脸不屑的摇头。
可花重阳根本顾不上跟他磨牙:
“他还在四川?”
“没。在杭州南边的小镇上。”
“……嗯?”
“病的厉害。”兰草叹口气,很无奈的冲花重阳抱抱拳,“所以花重阳,我是来求你跟我走一趟的。阁主冒雨赶路染了风寒已经连续几天高烧,人都烧糊涂了。马车就在外头,你要是有良心就跟我走一趟去看——”
结果话还没说完,花重阳提起裙角便转身:
“你怎么不早说!”
来的时候是两匹马拉的马车,回去的时候变成两人两骑。花重阳嫌马车太慢,一出城门便解了马车策马往南,兰草只要策马跟上。
结果赶到镇子上的客栈时,天色才刚黄昏,花重阳下马扔了鞭子就往客栈里跑,一路冲到二楼天字号房推开门,果然看到昏暗房里,雕花大床上侧躺着一个人。
她小心放轻脚步,慢慢走近。
兰无邪身上盖着深蓝锦被,长发凌乱散在被褥间。日色昏冥,慢慢撩起纱帐,花重阳只能隐约看清他绯红脸色与紧蹙的额头。
花重阳心头一阵酸涩,手替他掖掖被角,转头眼角已经湿润。
身后兰草轻声走近,慢慢叹口气,终归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你这是何苦。但凡我嘴再毒点,就要说你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花重阳不说话,从旁边水盆里拧了湿毛巾擦擦兰无邪额角的汗,头也不抬轻声说道:
“你不过是外人。我对他怎么样,你能清楚多少?”
兰草一下愣住,半天撇过脸轻哼:
“就算你对阁主有几分喜欢……总归不及阁主对你的好。”
“你说的对,他是对我好。”
兰草一时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花重阳起身,淡淡看住他:“但天下人谁都知道,兰无邪算不上是好人。”
兰草顿时结舌。
花重阳今非昔比,口舌气度绝非昨日,兰草已经不能睥睨,只能乖乖听着。
花重阳径自走到桌边端起茶水喝一口,在椅上坐下:
“可他灭了容在胜满门,不留岳飞龙青峰派一个活口,还屠尽玉奇长老一派,这些他要瞒着我,所以即便后来知道了,我也不曾开口问过他一个字。”
兰草倒抽一口凉气,许久才找到声音:
“你……你都知道?”
“那个有什么重要。”花重阳微笑,“怎么知道,知道什么,其实一样都不重要。他是谁要干什么练什么武功,他瞒着我什么告诉我什么,也都不重要。人生在世,本就那么多无奈身不由己了,哪还有那么多好在意?”
她又走回床边,看着兰无邪,声音压得低低:
“所以力所能及范围之内,我怎会不对他好一点?”
重逢
花重阳在客栈待了整整一夜。
一整夜她衣不解带,坐在床边给兰无邪拧毛巾换毛巾擦汗喂药。喝完药躺下,即使发烧烧得昏昏沉沉,兰无邪握住花重阳的手便不肯松开。
一直到天亮,他的烧终于退下去,却还是沉沉睡着。
兰草摇头:
“烧了两天不肯吃药,你一来,马上就好了。”
花重阳看看外头天色,站起身边往外走:
“天快亮了,我要先回去——我来这里的事,不说也罢。”
兰草拦她:
“既然来了,就等阁主醒了,见一面。”
花重阳边走边冷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他醒了我还能走得了?”
兰草一直追到门外,理直气壮伸手拦住她:
“你要真想走,谁还真能拦住你?阁主都不舍得动你一手指头!”
花重阳承认的倒痛快:
“你说的对。可我就是不敢见他。”
她自己也清楚得很,等兰无邪一醒过来,她就真走不了了;兰无邪一句话一个目光,就能叫她的意志力瞬间土崩瓦解。
话说着她已经拨开兰草手臂往楼梯上去,下楼牵了马匹翻身上马,扬鞭策马。
兰草只能干站在客栈门口,等花重阳身影不见他回头,却看到身着亵衣站在门口的兰无邪,顿时吓一大跳:
“阁……阁主!”
兰无邪头发披在身后,脸色平静目光分明,看上去清醒的很,丝毫不像刚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人,目光从远处收回,只是轻轻朝兰草点一点头:
“容辰飞也去了梨园?”
“去了。席间神色颇为忿忿不平,绝对很像刚被踹落水的狗。”
“薄风呢?”
“薄风虽然没去,但席间到处是他的耳目,看来他确实对容辰飞心存疑虑。”
兰无邪垂眸沉吟。
兰草又说道:
“薄风就算跟容在胜不和,如今看到这样,也该放下心来了。”
“此人生性多疑,不易取信。”
“那现在怎么办?”
“他想要的,无非是黄泉武诀。那就把黄泉武诀给他。”
“真要给他?!”
“凡是白露练过的那些招式,都要给他。这人出手狠毒,不然他早晚要为了秘籍找青楼的麻烦。”
兰草一愣:
“那白露和青楼岂不吃亏?”
“放心。同样的招式,白露绝对比薄风打得好。”兰无邪神情淡淡,“立刻叫安平兰叶兰树收拾东西,我们就回杭州。”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
兰草点着头跟上去,头上已经冒出一身冷汗。
整整一晚他跟着花重阳守在床边,可连他竟然也没觉察出兰无邪是在装睡。
一路快马加鞭,赶回青楼天已大亮。明明是用走的出去这会儿却骑马回来,多少有些奇怪。但花重阳不说,柳大黄三便沉得住气不问,只有白露,凑过来上下打量她:
“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
此时白露已经知道她闭关之后发生的事,于是挑眉:
“是兰无邪找茬?”
没等花重阳回话她便自己摇头:
“不该。他见了你像耗子见了猫——难道是雁足谷?!”
“没有的事。我累了,等起来再说。”
丢下一句话,花重阳便倒头歪在榻上。
等她一觉睡醒,发现房里已经是一片昏暗。她睡眼惺忪坐起身,一手揉着额角昏昏沉沉走到桌边,拎起茶壶刚要倒水,一道柔柔声音从身后响起:
“茶冷了。叫人换热的来。”
花重阳吓得手一抖,茶壶哐啷落在桌上。
没等回过神,一双手臂从她身后伸过来,扶起茶壶,然后往回,圈住她的腰:
“重阳。”
闻到熟悉的气息,花重阳这才放下心来。
兰无邪抱着她脸埋到她颈畔,许久,哑声道:
“一去月余。”
花重阳不由自主摸上他的手,发觉已经不热,便任他抱着:
“你何时来的?”
“晌午时分。”
“怎么不叫我?”
兰无邪抬起头,答非所问:
“我有些饿。”
花重阳一下心跳停一拍,眼角忽地发烫,结果兰无邪一句纯洁无比的话把她打入邪恶地狱:
“我留下陪你吃饭,好不好?”
满脑子被邪恶思想一下充满的花重阳内心顿觉丢脸无比,轻轻推开兰无邪,边说边往外走:
“好。你病未痊愈,我叫他们弄点粥来——”
兰无邪顿一顿,才追问:
“你怎么知道我病的事?”
“——啊,”花重阳打开门,先吩咐了外头丫头,才回过头从容岔开话题,“这几天雨水多天气凉,还穿这么单薄。”
难道兰草竟真的没有告诉他她去看过他的事?
难得那个长舌男这么节制。
她边说边一一关上房里窗户。
屋里只余一盏烛光。
兰无邪坐在桌旁目不转睛看着她,却不说话;等她也在桌边坐下,他反而垂下眸光。恰好此时饭菜送来,丫头为两人盛好饭,花重阳不知怎么忽然胃口打开,接过粥碗便开始狼吞虎咽:
“看见吃的才觉得饿坏了。”
倒是一开始说饿的兰无邪,这会儿不急了,举着勺子一口一口将粥往嘴里送,一派优雅从容,看的站在一旁的丫头眼发直。
于是同样的一顿饭时间,花重阳干掉三碗粥,兰无邪一碗还剩一小半便放下碗筷:
“吃不太下。”
越看他,花重阳越觉得他仿佛有些心不在焉,再加上他在这里守着她一天,想起来她更觉得不忍,于是忍不住开口:
“你今晚不如——”
兰无邪看她一眼,眼神从容的很。但就因为这个眼神,不知不觉的,花重阳到了嘴边的“早点回去休息”硬生生的就变成了:
“……留下吧。”
话一出口花重阳自悔失言。
可兰无邪却一下笑开,轻声点头:
“好。”
那笑容太温柔。
花重阳不忍再改口赶他走,只好默认。守着一盏浅浅烛光,两人似乎都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花重阳向来晚上沐浴,一到时候丫头自动送来了热水。里外间只隔着一道屏风,她看看兰无邪,想也不想就对丫头摆手:
“今晚算了。”
倒是兰无邪,看看屏风又看看花重阳,说道:
“你睡了一天,洗洗也可解乏。”
本要出去的丫头停住脚步看着他。兰无邪再直接便吩咐道:
“备水吧。”
于是那丫头直接忽视花重阳的意见,听话的提着水进了里间。兰无邪再看看花重阳:
“你自管洗,不用管我。我在这看会儿书就好。”
墙边架上几册书卷,他信手抽出一册翻开。等花重阳在里头洗了好久,磨磨蹭蹭从屏风后头出来。只见兰无邪身上只着亵衣正躺在床头聚精会神看书,看她走近才微笑抬抬眼:
“这么快。”
“……哦。”
她走到榻边,站了一下,缓缓坐下去踢掉鞋子。
兰无邪静静看着她,笑的从容淡定:
“你睡在里头——还是外头?”
“啊……这个——”
“在里头吧。”兰无邪浅笑,“你睡相差的多。”
“……好。”
于是花重阳松开缠着头发的布巾,侧身往床里侧爬。
兰无邪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左手里还握着那卷书。她大概是太紧张,脚一下绊倒他腿上,被他另一手一把扶住:
“小心。”
“……”
不知怎么,花重阳就是觉得这情景有些诡异,于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笑过之后心情完全放松,她半跪在床上拉开被子刚要侧身躺下,一直被兰无邪扶着的手臂忽然被猛地一扯,整个人便倒在床上。
还不及惊呼,兰无邪已经倾身压了上来,狠狠吻住她。
一阵天旋地转,等花重阳反应过来,身上亵衣已经被褪了个一干二净;兰无邪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脸,倾身附在她耳畔哑声轻轻吐出一句话:
“……重阳,我想要你。”
借刀
黄三有个理论:要看一个男人对你怎么样,就要看他在床上怎么对你。
若他总以你的感受为先,那就绝对是把你当成自己心尖,因为那种时候还能顾及到女人感觉,可见是真的疼到了骨头里。若他床上的原则是双方互惠,那就算是把你放在心上了;若丝毫不顾自己的感受只顾自己痛快,那这种男人必须踢掉,必要的时候甚至要阉掉,以永绝后患。
花重阳一向认为兰无邪属于第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