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白衣,袖口染着别人的血迹,一步一步往洞口走去。
花重阳看的惊心,唯恐兰无邪出事,从石头后面站起身喊道:
“兰无邪!”
兰无邪站住脚,抬头,看着花重阳的目光几近麻木,许久喃喃出声:
“……这不是真的。”
刚要过去,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自然是真的。”
她回头。
司徒清流带着品蓝,从甬道缓步走进来,看到花重阳轻轻一点头:
“重阳姑娘。”
花重阳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司徒清流又转眼看着安平,声音依然温润:
“安平,多亏了你。你是谢家江山的功臣,就连我苟活至今日,也是拜你所赐。”
兰无邪在甬道台阶最下头,抬头看他。
司徒清流则正好站在花重阳旁边,垂眼俯视,声音头一次这么冷淡:
“兰无邪,你身为国贼司徒夜白之后,罪不容赦。”
话音刚落,底下早已站起身的薄江和身边几个侍卫忽然纵身上前,将兰无邪团团围住。
花重阳毫不犹豫的翻身跃下石钟,站在兰无邪身边,目光缓缓扫过薄江几个人,唯独不看司徒清流:
“谁要杀他,我便杀谁。”
柳大褚三随之落在两人身后:
“谁敢动阁主,便是青楼的死敌!”
作者有话要说:通常我的特点是……不会写结尾。
看以前写的那些故事就知道了吧……我也很鄙视我自己。
下意识的觉得只要人不死就还有故事,只要有故事怎么能结尾……
而这个故事是不死主角的……所以表催,让我慢慢写啦。
血洗
话音刚落,兰无邪抬头捂住胸口,垂下脸去。
他另一手捂住嘴角,所以谁也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片刻,就见鲜血如注,顺着他手指,手腕,手肘,连成一线,汩汩流下。
兰草扑过去,慌乱不知所措的用手去抹那血。
越来越多。
兰无邪站的摇摇欲坠,半天抬起脸,目光毫无焦距,满是血迹的唇角一勾:
“……我处心积虑二十年,最后却是让自己的生身父亲——生不如死——”
一句话没说完,又是一大口血呕出来。兰草帮他抹了又抹却只见血越来越多,又惊又怕,松开兰无邪跃身一掌推向司徒清流:
“你这耍阴招的——”
司徒清流毫不犹豫的避开,还手。
花重阳将兰无邪安顿在石壁一侧躺卧着,随即跟柳大褚三跟进。
司徒清流的武功较司徒夜白差了些,比兰无邪更差了一截。
问题是,兰无邪不能出手,兰草等一帮兰影宫弟子,还有花重阳柳大褚三,加起来也不是司徒清流对手。花重阳还好些,司徒清流到底对她手下留情;但兰草和柳大褚三却撑得很苦,柳大褚三一个断手一个断脚,兰草被打得吐了血动弹不了,最后只剩下花重阳举剑站在兰无邪前头。
司徒清流上前一步:
“重阳……你还是让开的好。”
花重阳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司徒清流别开眼,轻声道:
“我并不想伤你,重阳……你不是我的对手。”
“实在想不到,”花重阳横剑身前,微微笑开,“司徒世子,你跟安平原来是同谋?”
司徒清流摇头:
“父王……司徒夜白把安平交给我看守,我也不过昨日才知道真相——”
花重阳打断他:
“你认贼作父二十年,一时也改不了口。”
司徒清流默然,许久苦笑:
“所以我此刻,并不觉得多畅快。”
纵然司徒夜白对他算不上多疼爱,却终归有养育之恩,二十年,纵然风霜雪剑,也有些深种的东西,无法磨灭。
花重阳回头看兰无邪一眼,低声反问:
“那何苦逼人太甚?”
兰无邪如一尊石像,脸色只剩惨白,眼神空茫如雾。分明他靠着石壁一动不动,但看在花重阳眼里,只觉得他摇摇欲坠,下一瞬便会倒地。
司徒夜白不语。
花重阳放松姿态,神色哀戚:
“世子,除了叶青花死的那次,我这辈子从未求过谁。”
司徒夜白看她许久,别开脸,声音低沉:
“……那么,重阳,我只问一句。”
“什么?”
“倘若他活,但却要跟你相隔天涯——”
他话头打住。
花重阳怔了一下。
所以,司徒夜白放人的条件是——
“我这辈子,心里再也不能放下第二个人。”
他又缓缓说着,看着花重阳。
兰草,柳大,褚三,一起盯着花重阳。
司徒夜白的话中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放兰无邪一命,可以,
花重阳一下明白过来,蓦地笑开:
“这个不成。”
她摇摇头,毫不犹豫:
“别的尚可考虑,司徒世子,这个不成。他要死,我就陪着;他要活,我绝不再跟他分开。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没有第三条路好走。”
司徒清流似乎早就预料到,头也不回说道:
“我是下不了手的。”
他轻唤一声:
“品蓝。”
后头品蓝提剑,应声往前。
司徒清流转身就走,留下品蓝和几个带刀将几个人围住,等司徒清流走出石洞,品蓝才拔出剑:
“花楼主,失礼了——”
剑直冲兰无邪而去。
花重阳斜身跳开剑梢。
品蓝的武功也不弱,加上几个侍卫;花重阳一人顾不了两个,左右腾挪捉襟见肘,眼看剑光不离兰无邪之身,最后无法挺起右肩去挡剑,“噗嗤”一声,品蓝手中长剑贯穿她右肩,又刺入兰无邪左肩。品蓝倏的抽剑,几个侍卫从后将花重阳远远拖开,品蓝再喊一声“得罪”,料中兰无邪胸口便要刺下去。
花重阳绝望闭眼,耳边又是“噗嗤”一声,却听见兰草叫了一声:
“安平!”
她睁开眼。
兰无邪仍斜倚在石壁上,挡在他身前的却是安平。品蓝手中的剑贯穿他的左手手掌,却被他右手中一把刀别住。品蓝显然也有些讶异:
“安平!你!”
安平双眼通红,嘶哑吼出声,声音如在火上烤着,几欲碎裂:
“我看不得……我看不得我看不得!我竟然看不得他死——这是我仇人的儿子!仇人的儿子啊!啊——你先杀了我!你杀了我好了!”
吼完之后,安平右手抽刀猛地起身,仰天一阵狂笑,手中刀猛地挥出。
品蓝右臂落地,血直喷出三尺。
花重阳讶异的看着安平狂笑着挥刀开始乱砍,几个带刀侍卫,柳大,褚三,甚至兰草——那把大刀唯独避开兰无邪。柳大褚三兰草勉强挡过几刀,安平又朝品蓝砍过去;品蓝左手持刀跟几个侍卫一起围攻,但显然不是安平对手。
花重阳从未见过这么疯狂的刀法。
开始她还有胆子看,但当眼前开始血肉飞溅她便不敢再看,连滚带爬挣扎到兰无邪抱住他,乘势避开安平的刀。片刻之后刀砍入肉的“噗”“噗”声音落下,她偷偷回头,只见地上堆满人头胳膊和手。
对面兰草同时抬头,看见这幅景象,便转过头开始狂吐不止。
安平满脸是血,还在狂笑。
再明显不过,安平分明已经疯了。
花重阳盯住他,唯恐他会再伤人,却见安平笑完,举起满是血的大刀,直直刺入自己胸膛。
鲜血四处飞溅。
安平脸上带着疯狂笑意,缓缓倒下。
石洞中安静下来,只剩高处不知谁的半截手臂,顺着石壁,滴答,滴答,往地上滴血。
花重阳不知是怕的,还是失血过多,只觉得头晕眼花,最后一头栽倒在兰无邪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结尾会有的,H E 也会有的。
养伤
等花重阳醒来,人已经躺在青楼的房里。
房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怔忡一秒,闭眼,石洞里血腥的一幕一下浮上眼前,她忽地坐起身掀开身上被子就往外跑。
正好遇上端了什么进门的叶老七一把拦住她:
“楼主!”
花重阳披头散发捉住她问道:
“兰无邪呢?”
“兰阁主一直吐血不止——”
花重阳顿时眼前头一晕,没听完松开手扭头又往外冲,结果又一头撞上跟在后头进来的黄三,一把拖住她:
“没事没事没事!你急什么?”
花重阳站住脚。
黄三扯住她胳膊慢慢道:
“那神医说了——什么咸的淡的的——啊,祖咸!说了,兰阁主没事。”
“他现人在何处?不在青楼?”
“昨晚神医看了,给他暂时吃了丸药。只是看着兰阁主一直没回过神似的,大概是急痛攻心心脉受阻,所以祖咸把他带回兰影宫,说要慢慢给兰阁主打通筋脉。不会有事的。绝不会有事的。”
黄三一边说,一边看着花重阳脸色。
她暂时也只好拿这话瞒着。
昨天眼见洞里没人出来,过了许久见司徒清流进去又出来,脸色不豫;她便跟白露和叶老七一起进洞探探,谁知进去就看见洞里断手残脚血流满地,白露和叶老七当场便吐了出来。黄三忍着恶心把洞里看了一遍,先是扒拉到了薄江等几个人的尸体,然后看到了硕果仅存睁眼的兰草。幸好兰草没昏透,醒了过来,几个人合力把活着的拖出洞,趁天黑一齐去了近郊兰影山庄。让一直在那里的祖咸疗伤。
其他人还好,只是外伤或者内伤,短则十日长则一月都可痊愈。
唯独兰无邪,吃下丸药止住血,却还一直半眯眼坐在那边,看得祖咸直摇头:
“这下麻烦了。”
吓得兰草差点哭出来。
祖咸把了脉,问清了洞里的事情,还是摇头:
“原本练黄泉武诀就把身子毁的差不多了。这次急痛攻心,恐怕心智也不保了。若是会哭会骂会杀人倒还好些——可他平时就是个不言不语的闷人,这下不知道何年何月能清醒过来。”
兰草听得更急: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神医你给句明白话啊!”
祖咸看看他,挑眉道:
“明白话?意思就是,你家阁主疯了。”
“……什么?可他安安静静的——”
“兰无邪跟一般人怎么一样?”祖咸摇头叹气,“这人只怕心机太深,疯也疯的不声不响。倒也不怪他。叫谁,把自己亲爹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都得疯。”
“……”
兰草一时无法。
又恐司徒清流派人来追杀。兰无邪心智不清,群龙无首,兰影宫只怕会灭门。于是他同兰树商量,连夜带几个亲信,护着兰无邪回兰影宫。
黄三她们则连夜把一直昏迷的花重阳弄回青楼。
看看花重阳脸色,黄三又补上一句:
“薄江死绝了,连带雁足谷那几个一个没从兰无邪手下逃过去——本来进去的时候还有个喘气的,被我补了一刀。司徒清流现在大概也没心思收拾残局,关外有所变故,他已在回京的路上——兰阁主,是不会有事的了。”
花重阳听完,呆呆转身,坐回窗畔,半天轻声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黄三站在一旁,察言观色半天,也跟着坐下,拍拍花重阳的手:
“……楼主。其实……还有件事。”
花重阳抬眼,一脸苍白看过去,声音已经很镇定:
“什么事?”
边问着她脑子已经转了几百圈,可黄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