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望着她，见她目光惴惴，眼带焦急，显然是藏着事。绿意有她自己的思量，何况她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以前的主仆关系，她要如何沈烟也管不了。
走了十余步后，沈烟回头，却发现绿意仍站在原处，丝毫没有要走开的迹象。据此看来，并不像她口中所说的那样只是站站而已。随即，相思出来了，隔着花堆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见绿意缩着身子，垂着头走出出了园子。
沈烟继续走着，行到花园处时，见到一个着棕色棱袄的人站在路中间，披散着发，看不到面容。那人抬起头，沈烟怔住了，竟是薛姨娘。
小丫头跑了过来，口中劝道：“姨娘，我们回去吧！不要站在这里了，我给你做糯米团吃，好不还。”语毕，便上前拉着薛姨娘的手。
薛姨娘也没反抗，就任她牵走了，人也显得呆呆的。
沈烟蹙眉，旁边的流萤小声道：“姑娘，薛姨娘她……”
“好了，没什么事，我们不要管了，快些回去吧，想必沈妈妈也等急了。”沈烟止住了她的话，不让她说下去。
流萤也知道这事不适合在此处谈及，便敛了敛神不再说话。
沈烟又望了一眼薛姨娘的背影，也不多话，抬腿便向秋宜园行去。
福熹园的内间里，沈铭坐在太师椅上，啜着香茗，不发一言。袅袅的雾气上升，遮住了他的面容。
萧氏也不理会他，坐在梨花小桌上算着帐，时时拔划一下算盘。连箫妈妈也出去了，室内极静。
沈铭又等了一会儿，见萧氏并不打算开口，瞄了她一眼道：“上次王大人不是送了块沉香砚，夫人放在哪里了。”
萧氏头也未抬，随口说道：“好像在那个紫檀香柜子里，你要是急着用，就自己找找吧。”
沈铭并未起身，坐在椅子上，抚摸着着桌沿继续说：“我前几天不是在锦阁定制了一批南珠，可是送到了府上。”
萧氏“嗯”了一声，继续划拉着算盘。
沈铭想了想，又道：“香姨娘昨儿还说没了头面首饰，夫人不如赏她几颗。”
萧氏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笑道：“老爷的话，妾身自是照办的。反正今儿已赏了她支钗，也不多这几颗珠子。”
沈铭眼神暗沉，也不说话，站起身就走出了内间。
萧氏望着他的背影，一时也没心思算账了。
第三十五章 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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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那日，沈府众人吃了早饭，便在萧氏的带领下后去了云泉寺上香。
萧氏并箫妈妈、相思坐了第一辆车，沈氏三姐妹坐在第二辆车，丫鬟、婆子门跟在最后，一行人整装完毕后便出发。
从沈府到云泉寺，必须要经过云集市。
云集市是外城与内城的交接处，又有胡商穿梭在此间，因而极是是繁华热闹，有盛京第一街之称。在这里，你不仅可以买到珍贵的典籍，华美的纱绸布匹，雕工精美的玉器首饰，也可以买到明间艺人制的玩偶泥人，造型奇特的木饰，以及各类小吃。
云集街里面的东西包罗万象，涉及书籍，玉器首饰，布匹首饰等各个方面。一到初一、十五，人来人往，穿梭其间，所以才起云集街之名的。沈烟一直听别人说起过，却从来没清眼见到过这种盛况。
马车刚进入云集街时，沈烟便听到各式各样的声音，有卖汤圆的，有卖包子点心的，也有销售书籍典籍的的。有的人声音清脆，有的人声音高昂、响亮，有的人嘶哑低沉。听着声音，你可以猜测着这人是干什么的，多大年纪了，日子过得怎么样。
沈烟觉得很有趣，这比待在家里看书，绣花感觉舒畅多了。这样光听着，看着，感受着人们的喜怒哀乐，在想想自己的处境，即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能马上忘掉。
在这里，有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也有富贵之家的妇人、老爷，但更多的却是小门小户，靠着店铺，手艺过活的商户之家。人分九等，种种不同，界线分明，等级森严。
在云集街虽然有各式各样的人，但这里的气氛却并不沉郁生闷，却是热闹繁华的。有的人卖东西，有的人买东西。虽然难免也会有争执，但却是直白的、讲理的，让人也生气不起来。
透着帘缝，沈烟深吸了口气，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舒服多了，却瞧见沈霞偷偷的扒开厚实的车帘，伸出头向两边张望着。
沈烟靠在车辕上，眼睛顺着掀开的车帘溜了出去。行人匆匆而去的背影，或高兴，或愤怒的表情，让沈烟觉得很真实。
沈霞“呀”的叫了一声，带着几分好奇，几分吃惊。声音很小，只有沈烟注意到了，沈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沈烟也不去管她，沈静自上车后便沉默得不说话，虽说往日她也不是多话的，但也没像今天这样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上车的。
顺着望过去，一家卖绸缎布匹的商铺前，围了满满一群人，黑压压的一片。
沈烟模模糊糊地看出是一男一女的，两人在争吵着。那女的二十多岁左右，梳着妇人发髻，身上穿着一件绣着团花的小袄，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显得极不合身。而那男子身上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蓝底布衣，不但人长得柔柔弱弱的，行事也犹疑不定的。
那女子极为彪悍，用手指点着男子的鼻梁，嘴里说得一些什么话。沈烟听不太清楚，但听她口气也是在骂那男子。
反观那男子，在女人的滔滔气势下，败下阵来，人一阵阵地往后缩，就开缩到人群外了。
这时突然有一个容貌俏丽的少女生生挤了进去，扑到那男子怀里，关切之意溢于言表。那男子却似受惊的兔子一般，一把将那女子推开，退到两步远。少女被推倒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对着几人指指点点。马车行到近处，沈烟听到大多是在指责那男子懦弱无能、胆小怕事、负心之类。至于那妇人便是行事太过霸道，阻了人家的好姻缘等等。这个，让人听了真是一头雾水的！
沈烟听得阵阵发笑，这种事情也只有在这种市井之地才能正大光明的听到，而且围观的人大多不掺杂个人感情，全凭个人喜好。虽然这样的结果很容易误导众人，让人不明真相，但却显得那般淳朴自然。
马车驶过绸缎店铺，争吵声、议论声渐渐的远了。沈烟掀开自己这边的帘儿，向后看了一眼，看到那名俏丽的少女捂着脸，冲出了人群，一脸的伤心欲绝。而在人群周围，那行事维维诺诺的男子搂着那妇人，低低说着些什么，一脸愠怒的妇人终于破泣为笑，两人相扶相搀地走了出去，围观群众也渐渐散了。
一转眼间，热闹、纷扰的店铺门口变得稀稀散散，仅有三三两两的人行走在其间。
沈烟放下帘，软软的靠在车辕上，想着刚才那一场闹剧。唔，那妇人与那男子应是夫妇吧，那个途中跑进去的俏丽少女是有夺夫之心呢，还是本就与那男子是相互爱慕的，但总归不是打酱油来娱乐大众的。若按后来的情况来看，那少女应是无端插足其中的。
沈霞瞄了过来，问了一句：“大姐姐，你说是嫁进豪门大族呢，还是嫁进寻常家人好。”
沈烟觉得她这话很是奇怪，问的颇为蹊跷，但她还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道：“这要看个人自己的意愿！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结果自然也是不一样的。有的人羡慕豪门世家的锦衣玉食，有的人却偏偏喜欢小家小户的自给自足、温馨安逸。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任由自己选择的。”
沈霞将头枕在案几上，闷闷的说了句：“哪有人会喜欢嫁进小家小户的，饭食粗糙先不说，还要亲自操持家计，有时啊，甚至还要抛头露面的，我可过不了那苦日子。”
嗯，沈烟都不知怎么说她了。既然如此，刚才问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见她这样，便知她不过是看了刚刚那一幕触动了心事，才有那一番发问，想了想便不再理她。耳边却突然听见有人幽幽说了一句：“小家小户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不会有太多的烦心事儿。嫁进了豪门，不仅要应付着公公婆婆，还要防着姨娘、小妾，还不如小家小户来得简单。”
沈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觉说话的是沈静，便缓了口气。咦，难道她认为嫁进小家小户，就不用应付着公公婆婆，就不用防着姨娘、小妾。这个，好像不大可能吧！虽然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但貌似说的也很奇怪。嗯，莫非这天气变了，人也跟着一个个的变了。
沈霞离得沈静最近，自是也吓住了。沈霞拧着眉，瞪了她一眼：“你想干嘛，突然出声，也不提前吱个声，吓我一跳。”
很奇怪的是，沈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低着头，却是回了一句：“三妹妹也不要总想着豪门的富贵，说不定哪天会后悔的。”
沈烟心思念转，觉得这话并不像无意的，好像是有意劝告一般。
沈霞并没有叱喝她，只是睁着眼，将头扭到一边去。
沈烟看着两人奇怪的言行举止，怎么都觉得沈霞透着股心虚，要不然她就应该用话顶了回去，而不是这样沉默的不接话。
想必是沈静刚刚那话，说中了她的心事。那么，到底沈静知道了什么，以至于沈霞目光不敢与之相接，躲躲闪闪呢。
三人各想着自己的心事，倒是没有人在说话。在几人的安静中，马车驶到了云泉寺门前，下人喊了一声，三人依次踩着小凳下了车。
萧氏带着三人先去了正殿，拜完了菩萨、佛像后，便在僧人的带领下去了厢房，略作休息。
萧氏经过了来时的一番折腾，又拜了一番佛像，人感到有些乏了。便让几人随意，但不要乱跑，冲撞了别人。然后便在厢房里择了一处床铺，躺在上面，慢慢阖上了眼。箫妈妈和相思守在一旁，吩咐着下人将东西收放好。她们来时便是准备在这里睡一晚，等明天一早再走。因而铺盖衣服什么的都准备了。
沈霞见没什么大事了，向众人打了个招呼，便跑了出去。
沈烟看向沈静：“二妹妹想去哪里。”
沈静笑笑：“我就在这附近转转，大姐姐不必管我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便会回来的。”
见她这样，沈烟点了点头，当先走了出去。
沈烟出了厢房，穿过几个拐角，便来到了寺庙上环形方场上。因为今天是十五，方场上人影为患，甚是拥挤。
画屏叫道：“姑娘，你快看，那不是三姑娘？她在那里做什么。”
沈烟顺着望过去，看到沈霞挤在一处摊子前，摊子旁边挂着一块幡布，上面写着“问仕途、问家宅、问姻缘。原来是一处算命的。唔，沈霞是想问些什么还是纯粹看热闹。嗯，沈霞在马车上是就显得神不思属的，状态很不对！
“我猜啊，三姑娘一定是在问姻缘。”画屏说道。
沈烟一想，也觉得是这样的。沈霞到了明年也就十四了，她为自己的姻缘担心着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她觉得沈霞似乎显得太急切了些。
她想起马车上是两人诡异的对话，觉得有必要将这件事弄清楚。这件事问沈霞，一定是没结果的。她想着待会儿晚膳的时候问问沈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也好弄个明白。
画屏四下张望了一下，“姑娘，我们去哪里啊。”
沈烟一时也没主意，她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