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看看丁侯爷对丁太夫人细声道:“皇上和我们侯爷自幼一起长大,交情不同一般,也许事情还有……”
“皇上就算是有心相护,也要顾及天下的悠悠诸口,更何况朱紫萱自尽死在我们侯爷府,要知道她和你们侯爷可是皇上亲赐的婚,现在她自尽死了就是我们丁家打了皇家的脸;而且,朝中的事情你也知道些吧,有那么一帮人天天盯着我们丁家,恨不得鸡蛋里挑出骨头来,这样的机会你认为他们会放过吗?”
丁太夫人说着话揉额头:“皇上就是再怎么高看你们侯爷,只怕我们丁家此次也要伤筋动骨的。”她说到这里忍不住长叹:“早知道她性子这么烈,就不……”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母亲何必如此自责,”芳菲轻柔的开口:“都是姐姐命薄,她因为思念死去的父母而病卧在床很久了呢,我们丁家常常请大夫前来,可是每个大夫都瞧不透姐姐的病,此事可是人尽皆知的;总之,心病无药可医,我们丁家天大的本事也救不转姐姐的父母啊。”
她看一眼丁太夫人的脸:“再说了,一直以来侯爷就没有和夫人红过脸,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姐姐现在只是追随她的父母而去,我想皇上会明白的。”
第三章 都该死
丁太夫人闻言看向芳菲眼中闪过赞许:“嗯,还是你这个孩子明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当然,我们还是要小心在意些才成,世上有得是聪明人,万一被人看破我们丁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她说到这里沉吟了一下:“唉,这种要命的时候你们父亲偏生不在,可是事情也等不得,那就由为娘的拿主意吧。儿啊,你马上去写请罪的折子,就按芳儿的道理写,不要忘了让人去请常来府里给紫萱请脉的大夫,由他们也具词画押——对了,不要自己弄,把地保也请来,如此才能有说服力,免得又被那些盯着我们的人捉到把柄。”
“芳儿,还要你帮阳儿才成——瞧我急糊涂了,你们是夫妻,倒是我这个做母亲说错了话,什么帮不帮得。芳儿你现在就回娘家一趟,请你母亲马上进宫去见贵妃,记得要快些回来且要小心,路上莫要让人看到了。”她说到这这里看一眼芳菲。
芳菲轻轻的点头,示意她知道应该如何说、让她的母亲如何做。
丁太夫人这才微微松一口气:“这个朱紫萱,真是活着让人不痛快,死了也一样不……”说到这里她瞧一眼床上已经穿戴整齐的紫萱忽然住了口,转头催丁侯爷:“快去吧,快去吧,事不宜迟,不要等人家告了御状我们再去分辩。”
听完丁太夫人的话后,紫萱心中早已经辩不清是什么滋味儿:这家人有心没有?本尊人自尽后没有一人伤心、没有一人惋惜也就罢了,一家人所担心的全是他们自己会不会被皇帝责罚,嗯,这个事关系着人家的性命算是情有可原,但是他们话里话外还怪本尊自尽给他们添了诸多麻烦,就实在太过份了些。
在丁太夫人吩咐儿子媳妇做事时,紫萱已经被人打扮好抬到偏厅的灵堂上安放:寿衣也是草草穿的,里面的中衣什么的连换都没有换;听到有丫头争辩说要给她净身后,里外换全新的衣服却被人喝斥拉了出去。
紫萱忽然自心底生出恼怒来,她不知道身体的原主人做过什么,但是这一家人明摆着欺人太甚:都说是一死百了,人都死了又是他们丁家的女主人,怎么还要把一切的罪过都推到死者的身上?
现在换作她是身体的主人,她可不是本尊那么好的性子,既然你们做了初一,那不好意思就换我来做十五吧。因为有么一个念头,她更加不想让人知道她没有死。
她要送给丁家人一份天大的见面礼,穿越而来怎么也不能空手见人,不然多丢穿越人士的脸,对不?这份礼要让丁家大大的惊喜一番,也算是给死者小小的出口气吧。
紫萱被安放到偏厅上时,芳菲对丁太夫人行礼后目送丁太夫人离开,就要赶回房里时看到丁侯爷居然走向灵床那边,连忙叫住他:“阳哥哥,人刚刚才去很‘不干净的’,而且事情也急,还是按母亲的吩咐去写折子吧,晚上一会说不定就会有大祸呢。”
丁侯爷看看她:“你先去吧,路上要小心;我马上就去书房写折子。”说完走过去抚了抚芳菲的头:“让丫头多带件衣服,你回来时肯定天黑了,风会很凉的。”
芳菲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大手轻轻的道:“我知道,谢谢阳哥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她左不过只是个平常人,母亲已经死了家中无人会为她出头,只要给些银子定能打发的;顶多就是要小心朝中和侯爷敌对的人而已,但我们有宫里的贵妃在,到时上上下下打点好,会有什么人真正为她出头?无利不起早的,阳哥你真得不必太过烦恼的。”
她说到这里看到丁侯爷轻微的皱了一下眉头,马上转口道:“姐姐这三年来的所为让侯爷你太过为难,也可能是姐姐醒悟不想再为难侯爷才选了这条路;可是却偏和姐姐活着时一样,现在为难的人还是我们一大家子,父亲那个脾气,唉,回来少不得又有一场气好生。按理我是不应该这样说姐姐的,可是、可是……”
“万一有点什么事儿,丁家就是灭门之祸啊,阳哥哥。你知道我的性子向来温顺,对姐姐是尊敬有加的,只是这次她、她……”说着话她落下泪来,惹得丁侯爷连忙轻声相哄,才让她止住了泪水:“阳哥哥,你不要太伤神了,姐姐这一走也未尝不是种解脱。”留在丁侯爷脸上的眼神温柔如水——她最知道如何才能让丁侯爷疼她,且只疼她一人。
所以敢和她抢男人的,都应该死!
丁侯爷轻轻点头,目送芳菲离开后还是走到灵床前,注视紫萱良久:朱紫萱生前的确让他极为讨厌,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死;如今她死了,他心中很愧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看她一眼。
就算是看一眼也不能换回什么,不会让朱紫萱活转,但他此时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朱紫萱,他的妻子,自心里生出想要好好看一眼的念头。他真得想知道,朱紫萱倒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做出如此绝决的事情来。
灵床上的紫萱面色很不自然,眼睛合着但是嘴巴却张得大大的,舌头也伸出落在外面一截,看上去很容易让人生出可怖的感觉。丁侯爷凝视半晌在心中一叹:还是活着的朱紫萱好看些。
丁侯爷想到他被迫迎娶朱紫萱的往事,忍不住轻轻的叹一口气:那时他早已经有了心上人芳菲,就是因为朱紫萱所以才委屈芳菲做妾,他当然对朱紫萱没有什么好感。
因为他不喜欢紫萱,也想给芳菲一个她原本应该得到的名份,所以他很想让她离开丁府,真得只是想让朱紫萱明白丁家不是她的归属,而他也不是她的良人,离开这里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当然了,离开丁府对紫萱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出路,因为她和他是奉旨成婚;朱紫萱离开丁家无非就是带发修行,或是当真出家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但至少他们丁家能保她衣食无忧的——谁让苦果是她种下的呢,孤独终老也怨不得他人。
第四章 恶妇之名
丁侯爷自认不是一个恶人,不是没有想过其它法子,只等着娶了朱紫萱就把她扔到一旁去的,他真得不想就此误了朱紫萱的一生。
自古有言强扭的瓜不甜,他在成亲前对紫萱说过实情,言明他已经有了心上人,让她成全他和芳菲;但朱紫萱听完他的话后依然坚持要嫁入丁府,还对他说什么要和芳菲做好姐妹,愿意尊芳菲为姐她为妹效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传佳话。
他以为她的话是真的,鬼迷心窍就同意了——皇上赐婚啊,紫萱不摇头他也只能同意,认为只要朱紫萱和芳菲好好相处,不妨碍他们的话他也不是不能给她个容身之地。
但谁能想到朱紫萱是个面善心恶之人,说什么要和芳菲做姐妹其实根本容不下芳菲!芳菲进门给她敬茶时,她假装礼让把芳菲烫伤,已经让他连正眼也不想瞧她;但芳菲就是个良善的,还要为她说话,他也就看在芳菲的面子上原谅了她。
只可惜世上不是好心定有好报的,芳菲拿朱紫萱当姐妹来待,可是朱紫萱却把芳菲当眼中钉,居然害得芳菲小产实在是让他忍无可忍。依然还是芳菲给她求情,他也不想在人前不给她脸面,便也就抬抬手放她过去只是却再也无法宿在她的房里,因为他无法忍受枕边人如此的蛇蝎心肠。
事实上丁家的人都不喜欢朱紫萱,都喜欢芳菲;大家都想要她离开,但是他们是皇上赐婚再加上丁家可是堂堂的侯府,所以表面上大家都待她还是不错的;一家人也只是想她离开丁家,他可以赌咒发誓没有人想过她以死这样的方式离开。
但事情到最后却被紫萱弄得如此收场,她如此绝决而去,留下偌大的烂摊子给他,同时还让他心中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收回在朱紫萱脸上的目光,他最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回身走向书房,皇上赐婚的妻子自尽而亡,此事是定要说个清楚明白的。
丁侯爷走到门口时再次回头看一眼灵床,心中叹息:朱紫萱,倒底是你害了我,还是我害了你呢?也许那一年我们就不应该相遇,你母亲不应该因救我、救皇帝而死,而我也不应该救下你。
他走后不久丁太夫人也急急出府而去,屋里终于清静下来。紫萱便努力尝试着移动她的手指,可是手指不管她多努力也不过是稍稍能动一动而已,就在她很灰心的时候就听到有声响自门外传来;她马上不再动微微睁开眼睛看过去:有位清丽佳人走了进来。
听到门口的丫头给她见礼称之为三姨娘,在三姨娘和丫头们的对话中,紫萱半听半猜的知道她是丁侯爷的第三房妻妾,好像和那芳菲芳姨娘有什么亲戚关系,姓冷。
冷氏挥手让丫头们去忙,没有让人在跟前伺候,她取过放在一旁的纸钱放到火盆中,看着紫萱的脸唇边含笑自言自语的低声道:“你居然自尽了,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你落得一个恶妇名声后,居然就这样自我了断,我还真是没有见过比你更窝囊的女人;只怕你死了之后也愚得想不明白,还以为一切都是你的错,丁家上下其实都待你极好的。”
紫萱当然不会回答她,说实话听到刚刚丁太夫人等人的话,她还真得不以为侯府的人待本尊很好;但是自冷氏的话中不难推断中,本尊原来并不知道丁家的人其实不喜欢她。
冷氏当然没有指望紫萱回答她,又烧了些冥纸后拍拍手起身:“蠢材而已,如果不是有皇上赐婚,你在她手中还三日都活不过;能活三年,说实话已经是你的造化了。”说完她没有再流连转身轻轻袅袅的去了。
紫萱在灵床上的身体忽然间僵直,不是想装死而是被冷氏的话吓到了:身体原主的死居然不是那么简单的自尽!她以为原主只是被逼自尽了,听冷氏的话是有人原本就不想原主活。虽然她也想到有这种可能,但是真得证实后依然受惊不小。
被逼自尽不能全怪她人的,至少原主也是个不争气的,如紫萱她是不可能被人逼得自尽,就算是到了绝路她也要拉着仇人一起下地狱;所以她厌恶丁家的人也只是厌恶而已,现在却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