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着呢!”卫长嬴暗叹了一声,只看今儿个苏夫人对端木芯淼的忍耐,就知道这位八小姐到底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谁叫人家身份不低于自己,又还会一手过人的医术呢?不防着自己求上门去,也得想想往后的三亲四戚,邓氏一族在季去病师徒跟前都不被待见可不就是一个例子?就强打精神敷衍,道,“只是你不知道,我自己不是很喜欢翡翠,故而出阁那会,家里也没给我备什么好的翠。这两日找来找去……”
说到此处,就对琴歌一扬颔,示意她去把东西取来——果然端木芯淼一见戒指上的翡翠,脸露失望,道:“怎么才这么点儿大?”
“这真是没办法。”卫长嬴心想这样白白送给你糟蹋,芝麻那么点儿都够心疼的,何况这戒指上嵌的怎么也有豌豆大小呢!若换算成银钱,寻常人家怕是听了连接都不敢接,你倒好,不但大大方方的要了,还嫌小……却还得耐着性。子和她解释,“我陪嫁的钗环里翠真是不多,就是这个戒指也是好久才翻出来的。”
端木芯淼从锦缎上拿起戒指,紧紧捏在手里,眼望着戒面,却是不住叹息,道:“这也实在太小了,能浸多少药进去?怕是用个一两次,就得重新来……万一坏了就这么毁了。而且这样的小,方子怕也要调一调……这可怎么弄呢?”
她这样挑三拣四的,卫长嬴心里有气,想了片刻道:“你……”
未想才说了这么一句,外头朱实忽然提了裙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人进来之后顾不得给卫长嬴请罪,急急禀告道:“少夫人,江教习被人打了,据说呕血不止,现下命在旦夕!”
“什么?!”卫长嬴差点没跳起来!
因为江铮武艺过人又江湖经验丰富,宋老夫人以为这样的人横竖不可能派不上用场,故而想方设法的让他陪着卫长嬴到了帝都。然而因为卫长嬴过门日子还短,如今做了少夫人,也不适合三天两头的请了教习到内院来习武,江铮就一直闲在了外头——沈家自有沈家的护卫用不着他,他是被安排在卫长嬴陪嫁的一处产业里。
都知道他是教导卫长嬴武艺的教习,故此卫长嬴陪嫁产业各处管事待他都非常客气。之前卫长嬴隐约听说过,道是江铮趁如今清闲,成日里盯着他那衣钵传人朱磊调教。又仿佛听说那朱磊虽然生得粗壮,不是阀阅世家审美里的美男子,然而着实是个习武的天才,让江铮喜欢得不行,完全是当成亲生爱子一样的栽培。棺材本都不管了,一味的采买药材为他调理身体,看架势恨不得栽培个青史留名的绝世高手出来——这句话是贺氏说的,当然后面还有一句:“就凭这姓江的,收了那么个夯货?我呸!”
卫长嬴过门以来自己忙得团团转,又要敷衍妯娌又要应付小姑又要伺候婆婆,还要拜访各处亲戚,所以百忙之中问过教习过的不错,也就没有再管。原本想着这些日子都用不上江铮,可别把这教习闲出了什么心思,过点时候还是请过来安抚一番才好,未想江铮却先出事了!
这教习自卫长嬴五岁起就教导她习武,一拳一脚都是他亲自纠正动作反复教诲出来的,虽然碍着身份差距没有拜师,感情却不浅。如今听说他被打得奄奄一息,卫长嬴哪儿还能坐得住?刷的起了身,就要往外走,却是连端木芯淼也不管了!
端木芯淼呆了一呆,忙也提着裙子追了上去,招呼道:“卫姐姐等等我,若是受了伤,兴许我比那些庸医可靠!”
这话提醒了卫长嬴——端木芯淼师徒脾气再坏,医资收得再离谱,但医术却是无可置疑的。如今季去病远在城东,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端木芯淼可是最可靠的大夫了!
当下反身一把拉住她手腕,神情凝重道:“快一点!”
这样跟着朱实一路跑到前头——江铮已经被抬过来了,沈聚招呼人把他安置到偏屋,正急声吩咐前头伺候的仆妇打水进来,又催人去请大夫……这样的兵荒马乱里,匆匆赶到的卫长嬴眼尖的看到一溜的血水从院外一直进来,在院中略积了一小滩,又折进偏屋里,看到这一幕,卫长嬴心下一沉!
☆、108。第一百零八章 吊命
第239节第一百零八章 吊命
朱实忙拨开众人,大声道:“少夫人来了,快点让一让,叫少夫人进去瞧瞧!”
……朱实和卫长嬴都急坏了,沈聚因为和江铮不大熟悉,却还清醒,闻言忙出来阻拦,道:“少夫人,江侍卫的衣袍已经解开,如今少夫人怕是不宜进去。”
卫长嬴吸了口气,正要说话,端木芯淼却挤了过来,边挽袖子边问:“怎的流了这许多血?是受了什么伤?”
沈聚不认得端木芯淼,但看衣饰也是大家闺秀,看发式尚未出阁,见她当着诸多下仆,尤其是好几个男仆的面就卷起了袖子,看架势立刻就要进去,吃吃道:“这、这位小姐……”
“闭嘴!问什么你回答什么!没问的你就给我闭上嘴!”端木芯淼拿跳脱卷好了袖子,露出一双雪白的粉臂,眉宇之间就带上了十二分的不耐烦,叉腰呵斥道,“快点说,受得是什么伤?我若是不成,尽早使人去请我师尊来!误了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卫长嬴这会自是无心去计较她当着自己的面责骂自己丈夫的心腹,跟着催问:“江伯究竟是怎么伤的?你快快说明!耽搁了端木八小姐的诊治,我必不与你罢休!”
端木芯淼的威胁,沈聚没放在心上,他是沈家世仆,从祖父就被赐姓了沈,不是很惧怕其他人家的贵女。但卫长嬴这女主人发了话,沈聚可不敢怠慢了,更何况卫长嬴提到了端木芯淼的身份——季神医的唯一传人是谁,帝都上下就没有不知道的。
沈聚慌忙道:“闻说是在路上遇见了太子殿下,因为冲撞了太子仪仗被打伤的。”
卫长嬴惊怒道:“真是胡说八道!江伯向来最有分寸不过,如何会做出冲撞太子仪仗的事情?”
江铮的江湖经验何等丰富?根本不可能是主动生事的人,只可能是太子主动找上了他……卫长嬴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春草湖上的采莲女一事,难道顾皇后私下平息了此事,太子却记恨在心,这是故意来报复了吗?
她咬紧了唇,正飞快的思索着太子使人打伤江铮的缘故,端木芯淼却已经快步跨进了门——沈聚虽然知道她是去为江铮诊治的,也不禁一惊,下意识道:“江侍卫的衣袍如今都解了。”
“解了就解了。”卫长嬴虽然盼望端木芯淼能够救江铮,却也担当不起端木芯淼闺誉损毁的结果,短暂的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把拉住她,正要说话,端木芯淼却先哼了一声,不耐烦道,“你个笨蛋!不会把床帐放下来,悬根丝线出来,让本小姐替他诊一诊脉,好知道怎么开药?”
沈聚擦着额上的汗水,强笑道:“是!小的糊涂了。”
既然床帐放了下来,这屋里屋外的又是一大群人,卫长嬴索性也夹脚跟进去——就见里头几个年长的仆妇均面露悯意,很是唏嘘的靠在旁边,见到卫长嬴进来又过来要行礼,卫长嬴不耐烦的免了……看到这些仆妇的脸色,不免心下一跳,觉得很是不吉。
端木芯淼放下丝线,脸色也不好看,抬头对卫长嬴道:“是被几个人以重手法打断了几乎所有的肋骨,吐血是肋骨扎进了五脏六腑里去!”
卫长嬴倒抽一口冷气:“可还有救?”她这么问时,就见帐外一个魁梧男子身形似晃了晃,一副受不住这样打击的模样。
只是卫长嬴如今心思都在端木芯淼的回答上,也没去留意那人。
端木芯淼足足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有救是有救,只是还缺一个人——我不太会正骨,如今必须先将骨头正回原位,免得继续伤着肺腑。此外有些药得回我师尊那儿取,其实最好是把人也移过去。”
“肋骨都扎进肺腑里去了,可怎么能移动?”卫长嬴捏紧了帕子,沉声道,“而且现在正骨……我听江伯气息微弱,如今他受得了吗?”
“正骨,只要寻到懂行的人倒没什么。”端木芯淼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玉瓶,不过拇指大小,上有蜡封,道,“这本是我打算和你换翡翠的,我师尊亲自做的保命药丸,没什么名字,本就是用在这样重伤时吊命待救的,如今可以先给他吃上一颗。”
之前那闻说江铮伤势极重时大受打击的魁梧男子这会就大步上来,伸手道:“还请小姐赐药!”
端木芯淼虽然脾气乖戾,但与大部分大家闺秀一样,不喜陌生男子靠近。尤其如今这魁梧男子,一身布衣,面目粗豪,一副市井中人的样子,她不禁皱起眉,却把那药瓶朝琴歌一抛,淡淡的道:“取一粒,化了水来与伤者灌下。只是一粒最多只能保半个时辰,得尽快寻个能正骨的人来才是。”
那魁梧男子却在中途一把捞过药瓶,让琴歌接了个空,他也不管众人什么脸色怎么看他,仍旧很是恭敬的朝端木芯淼一拱手,道:“在下就能正骨,此番多谢小姐!”好歹还记得正主,又转向卫长嬴一礼,“多谢卫夫人!”
跟着就赶人,“在下现在就要喂师尊喝药、为师尊正骨,师尊伤势沉重,还请卫夫人与小姐暂避!”
卫长嬴与端木芯淼都有点愕然……卫长嬴好歹明白过来这位应该就是江铮那个当成亲儿子一样的徒弟朱磊了,因为关心着江铮,卫长嬴虽然被他反客为主的赶出偏屋,心里倒也不是很生气,只想着:“据说江伯视之如亲生,如今看他这样着紧着江伯的伤,一介草民连得罪阀阅眷属都不怕了,倒还有几分孝心。”
又怕端木芯淼因此不高兴,江铮肋骨正位原位可还得继续求她诊治的,就出言安抚她。
端木芯淼却笑嘻嘻的道:“得了卫姐姐的戒指,总该为卫姐姐做点儿事情的。”
她这么一说,卫长嬴倒是尴尬的很,本来以为端木芯淼要上好翡翠都是平白的拿的,所以故意选了个最小的,听她挑剔也不甚高兴。却不想端木芯淼居然备了关键时候能吊命的药丸来换,从卫长嬴这儿看——她又不缺翡翠,倒是这种好药难得。
即使她自己身在后院不见得用得上,可临川公主的驸马人选既定,想来不几日,去年除夕就说好的禁卫外放历练也要开始了。到时候沈藏锋这个头名少不得要去西凉捞军功——说是捞,但作为沈氏下任阀主,怎么可能一直缩在后方不上战场?
上了战场,堂姐夫刘季照就是个例子。
早知道端木芯淼有这样的药丸而且肯拿出来换,叫她把最好的几件翡翠取出来也成呀!
然而之前已经和她讲了自己没有什么翠的话,如今想换,一时间也转不过话题。
现下又听端木芯淼说话客气,卫长嬴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你那药丸好生珍贵,姐姐可真是生受你的了!还劳你今儿个亲自进房诊治。”
端木芯淼诚恳的道:“卫姐姐您别客气,其实那药丸能吊命是师尊说的,师尊也没用过——今儿个给这人用一下,我也正好看看效果,回去告诉了师尊,让师尊可以晓得下回要不要调整下方子。”
“……”本来满心感激的卫长嬴几乎没一口血吐出来!
还以为端木芯淼这样慷慨,能吊命的药,见着江铮受伤,身份都没问,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还当众说明是打算给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