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风几欲吐血,“这是什么主意?!”
卫长嬴轻蔑的一笑:“只要外头没人知道,谁又知道我是装着贤良淑德呢?”
“……大姐你笃定能打得过沈藏锋?”卫长风呻吟一声,道,“你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怎么说沈藏锋也是男子,又比大姐你年长两岁,若是连你都对付不了,这武艺岂不是白学了?”
卫长嬴哼道:“五弟你这就不懂了,沈家历代掌兵,又常与秋狄交锋,是以他们所谓的以武传家,一个是指兵法,第二却是马上阵前冲杀的技艺,咱们家的护卫中,我为什么不挑旁人,独独和江伯学?正是因为江伯最擅长近身搏杀之技!”
她傲然道,“算起来沈藏锋既然被称为沈家子弟中之翘楚,料想兵法与阵前冲杀之技都是好的。可我自五岁起,辛辛苦苦十二年,闻鸡而起日没乃息,连诗书女红都只是顺带而为,心血皆花在了近身搏杀上。反正我又不要与沈藏锋放马捉对厮杀,只需近身交手即可,他至少需要分心二用,我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这一项上,如此苦练,不信收拾不了他!”
想起这十二年的艰苦用心,卫长嬴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些年来我过得容易吗?旁的不说,单说这刻苦习武,必然要磨出茧子。为了去掉茧子,每日我苦练之后疲惫不堪,却还要坚持药浴,再叫使女拿滋养肌肤的香膏厚厚的抹了,仔细揉按过……如此才能既苦练不辍,又维持肌肤娇嫩……坚持这十二年不就是为了将来的好过?”
卫长风无语半晌,道:“大姐,母亲如今叫你学的东西,还不是为了你出阁之后好过?明年你就要出阁了……”
卫长嬴忿忿的道:“是啊!我明年就要出阁了,如今正是紧要关键的时候,母亲却惦记着叫我又是补女红又是习庖厨——这些陪嫁两个绣娘和厨娘便可,哪儿比得上我抓紧把江伯教授的这一套搏杀之技练得娴熟、届时私下里将那沈藏锋打得服服帖帖重要!”
“可大姐你就算把沈藏锋打得怕了你,但你总不能叫他亲自去主持中馈罢?”卫长风深吸一口气,道,“还有后宅没有侍妾之流,大姐你总也要管着下人帐本罢?沈藏锋数年前就由父荫补进了三卫中的亲卫,不可能成日留在家里的,大姐你除了武艺什么都不学,回头连个后宅都管不好怎么办?难道大姐要被人说有勇无谋吗?”
卫长嬴轻蔑的道:“主持中馈、打理后宅这些,往后可以慢慢学,大不了出阁时跟母亲把施嬷嬷借用上几年,还不够我学会吗?但降服住夫婿这才是头等的大事,一时的有勇无谋总比在大事上主次不分好!”
卫长风再次呻吟一声,道:“大姐你那是降服?你把人活活打服——就算你能把人打服,沈藏锋岂能不对你怀恨在心?毕竟两情相悦才是正途罢?”
“祖父当年因着一面之缘就给我定了这么一个武夫!”卫长嬴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喝道,“我不嚎啕大哭就不错了,还两情相悦呢?偏是长辈之命,违背不得,我打小到现在,所能想到往后最甜蜜的日子,也就是一辈子打得他乖乖听话,不至于让我怄气!两情相悦……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武夫!我都不悦他,他悦不悦我,重要吗?重要的是——他得听话!”
卫长嬴郑重的告诉弟弟:“所以母亲再叫我跪十个时辰,我也不会去学那些女红琐碎,跪这儿我权当熬练身骨了!我不信母亲熬得下去,她一心疼,必然应了我,这样接下来也不会有那些事情来烦我了!你受不住这日头就快点走吧,不然一会母亲派人出来看到你在,就不好意思劝我进去了!”
☆、第二章 不认错不许起来
更新时间:2013…08…01
后宅的正房内室,帘幕低垂,却不觉得闷热。皆因屋子四角各搁了半人高的冰缸,另有四个小使女手持蒲扇,整齐一致的扑着风——虽然盛暑里有这样凛若高秋的享受,手边还放着动了两口的时果冻酪,又是最容易犯困的午时,卫家大夫人宋氏巳末才处置完一日的事情,又是才用过午饭,这时候很该好生小憩片刻,这样未时去给老夫人请安方能有精神——但宋夫人在铺着湘妃竹细席的贵妃榻上翻来覆去半晌,怎么也睡不着。
“如今怎么样了?”宋夫人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爬了坐起来,蓬松着鬓发问陪嫁的乳母施嬷嬷。
施嬷嬷讪讪的道:“奴婢方才揭起帘子从窗缝里看了一眼,大小姐还跪着呢……在太阳里头,瞧着……怪热的。”
宋夫人听了,低嘶一声,又问:“可有人给她送水?”
“奴婢没有看到。”施嬷嬷小心翼翼的道,“夫人,这会这日头毒辣,大小姐……恐怕受不住了哇!”
宋夫人脸色很难看,她用力一拍榻边的海棠式小香几,力道之大,险些把小几直接拍翻了过去,怒气冲冲:“不要去管她!她一日不认错,就一日不许她起来!偌大的院子,我也没说跪哪里,她偏偏挑了乌樟遮不到的地方跪,无非就是为了叫我心软——我今儿就不心软!哼!”说着,她板着脸,重新躺了下去,冷冷的吩咐,“谁也不许给她送水!叫她跪去!她若不认错,便是被晒晕了,你去叫个大夫来给她看看就是,不必来告诉我!这没良心的小东西,真当我狠不下心来管教她了!”
施嬷嬷小心的道:“是!”
等宋夫人脸转向里似睡着了,施嬷嬷对帐幕边垂手伺候的两名使女画角、画屏使个眼色,带着她们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室,到得外间,施嬷嬷低声道:“夫人的意思明白了么?”
画角和画屏对望一眼,小声道:“咱们去给大小姐送点水?”
“把那时果冻酪给大小姐带上一份……劝大小姐慢慢儿吃,仔细酷暑里骤吃凉物反而不好。”施嬷嬷提点道,“再把大小姐哄到荫处跪……总而言之不能让大小姐再在日头底下了!”
画角和画屏应了,正待出去,施嬷嬷又道,“对了,问问大小姐肯不肯认错,若还不肯……一会就劝大小姐装作晕过去罢。”
画角苦笑着道:“奴婢就怕大小姐的性。子倔强,万一不肯听……”
卫家长房的这位大小姐若是肯装晕,也不会死活不肯对宋夫人低这个头了,施嬷嬷叹了口气:“大小姐不肯装晕,你们就把她哄回房去,夫人不是说,大小姐晕倒了也不要告诉她吗?咱们不提,夫人就会当大小姐是跪晕了被送回房的。”
两名使女肃然领悟宋夫人方才那番话的真正含义,谢过施嬷嬷的提点。正要开门,不想外头回廊上先响起一阵脚步声,很快就到了门前,轻轻敲响了门,一个极温柔的嗓音带着笑意道:“姑姑这会可能见我吗?”
“快开了门!”听得这一声,施氏忙吩咐使女,又略整了下衣襟——门开了,却见外头当先站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不描自黛的远山眉,明眸皓齿,肤皎如月。
她乌鸦鸦的发绾着一个单螺,斜插了两支宝石攒芙蓉花簪子,口角含笑,露出两颊深深的一对梨涡。穿着藕荷色对襟越罗宽袖衫子,系月白隐花裙,腰间佩着清淡桂香的香囊,整个人显得大方而明朗。门一开,先露出一个极叫人舒心的笑容,看清施嬷嬷,立刻脆生生的唤了一声。
施嬷嬷见到这少女,也不禁露出喜色,因为此刻外头热浪滚滚,忙招呼她和身后的两名蓝衣使女进来说话,关了门,把热浪挡住,施嬷嬷不及寒暄,忙低声问这少女:“谢天谢地表小姐来了,可是为了……”隔着门,也准确的看向了卫长嬴如今跪着的地方。
这位表小姐是宋夫人的嫡亲侄女,与凤州卫氏一样位列国中一等阀阅的江南宋氏本宗嫡女宋在水。她的父亲宋羽望官拜司空,兼任大宗伯,是宋夫人的同胞兄长,仕宦于帝都镐京,生母卫氏早逝——阀阅中,凤州卫氏与江南宋氏在几代之前有约,世代联姻,虽然不至于只与对方通婚,但本宗娶妻,总是优先考虑对方族中的。宋在水的生母就是卫长嬴、卫长风的一位堂姑,所以宋在水与卫家姐弟既是姑表亲,也是舅表亲,因为亲姑姑比堂舅母亲近,所以就照着宋夫人这一层称呼。
卫氏是十几年前病殁的,殁后宋羽望命长子宋在田与次子宋在疆扶棺回江南安葬,宋在水随行,兄妹三个一起在江南守完了母孝。不想孝满之后宋在田接到宋羽望书信要带弟妹回帝都,宋在水却执意不肯,借口舍不得宋家老夫人,死活要留下。宋家老夫人考虑到卫氏去后,宋羽望没有续娶,宋在水到帝都后就没有正经的女性长辈教导,也赞成把她留在身边亲自教导些时候。
这一教导就让宋在水赖到了今年。年初的时候,宋羽望再次催促她返回帝都,连宋家老夫人也叫她动身,她才磨磨蹭蹭的离了江南。只是路过凤州,过来拜访姑祖母宋老夫人并姑母宋夫人,又寻出借口来不肯走了。
虽然她在卫家一住四个多月,几次三番收到家信都坚决不肯走,摆明了要在卫家继续赖下去,可卫家上上下下却无人敢轻视她。只因宋在水在其母卫氏去世前,就得了当时的昭仪、如今的皇后娘娘称赞,求得今上金口玉言,以御前一柄金镶玉如意,当众许她及笄后为太子妃——这可是未来要母仪天下的皇后!
是以施嬷嬷这等心腹老仆,卫大小姐这样的长房嫡长女都能当作半个女儿来嗔怪,见着了宋在水还是要打起恭敬来。
不过宋在水出身尊贵、前程远大却并无刁钻骄蛮之气,反而性情谦和温柔,极具大家之风。这会听了施嬷嬷的话,她点了点头,小声道:“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刚才五表弟去找了我……姑姑在里头?可是睡着了?”
施嬷嬷暗赞卫长风机灵,其实她也不是没想到请宋夫人这个嫡亲侄女来说情,只是宋在水是准太子妃,除了卫长风,她们这些下人怎么敢随便打扰?
此刻忙道:“大小姐在外头跪着,夫人哪里睡得着?表小姐快请进去罢!”
宋夫人果然是睡不着的,不但睡不着,根本就是支着耳朵听动静,听到有施嬷嬷和使女之外的脚步声进内室,宋夫人并不翻过身来,而是架子十足的咳嗽了一声,冷冷道:“你可是知错了?”
虽然是责问,但语气里的期盼任谁都能听出来,这迫不及待的询问还不如说是暗示……使女们纷纷低下头,咬紧了唇。
宋在水也有点忍俊不禁,用力抿了下嘴,才如常道:“姑姑?”
“在水?”宋夫人顿时大为失望,也顾不得拿架子,翻身坐起,一看,侄女身后没有女儿的影子,便无精打采的问,“这么大的日头你怎么出来了?”
“方才睡不着,想寻长嬴表妹说话,不想她身边的人倒在屋子里,却说她在姑姑这儿。”宋在水亲亲热热的走到宋夫人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我想这会儿宅子里安安静静的,别是姑姑藏了好东西给表妹,起了疑心,所以特别赶过来看看!”
宋夫人虽然满心烦恼女儿的倔强,闻言也不禁笑了:“长嬴哪儿有你听话懂事?我就是有好东西藏起来,定然也是给你不给她!”
“这话可要叫表妹来听听!”宋在水莞尔道,“叫她嫉妒去罢!”
宋夫人恨道:“不要叫她来,我方才说了!她一日不认错,就一日不许起来!”
这话说的恶狠狠的,但照施嬷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