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感激闵漪诺今日的探望与安慰,不然换个人这么说,卫长娟肯定脑子一热扑上去拼了!
但闵漪诺却误以为她真的担心这个,就抿嘴笑道:“这个你别担心,我跟你说,卫夫人就快要生了,而且还是季神医亲自断出来的男胎。到时候必然欢喜得很,你趁这光景打发人送礼时提上一提,她一准会答应的。”
……卫长娟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送走了闵漪诺又是如何回了屋,总之她一回到屋子里,抬头看到那盆水仙花,想也没想,冲上去连盆端起,就朝上首的八折喜鹊登梅屏风上狠狠砸去!
哐啷啷的瓷器碎裂声惊得里里外外的使女都鸦雀无声——自夫人去世之后,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当了家,七小姐的地位当然不比从前。只是小姐到底是小姐,如今拿了大少夫人才着人送来的水仙花出气,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吭,生怕被迁怒到自己身上……自是又有些人眼珠转了转,悄悄退了出去,去到前头向闵氏、周氏禀告去了。
卫长娟不知道这些人,知道了,她如今也没心思计较,她一切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个念头上:“她撺掇着祖母逼死了我的母亲!害我沦落至此,如今她倒是快要喜得贵子、还想着生子之后贺客盈门的庆贺吗?我必要报复!报复!绝不容她如此得意!!”
然而没有了端木氏的庇护,卫长娟如今景遇惨淡,却如何奈何得了正春风得意、被整个沈家重视着的卫长嬴?
卫长娟不甘心的在堂上走来走去,正焦躁之际,得到消息的闵氏领着人匆匆赶来,看到自己亲自挑选的一盆品相最好的水仙花这才片刻光景就被摔得惨不忍睹,碎瓷飞溅得满地都是不说,上头那架紫檀木为框架、上好的细绢为底,几十名江南最好的绣娘耗费了经年的辰光才绣出来的喜鹊登梅屏风也被砸破了——闵氏的眼角就跳了跳,语气不阴不阳的道:“七妹妹这是怎的了?有什么不痛快,尽管来跟嫂子说就是,何必拿好好的东西出气?”
“我正想着事情,烦请大嫂子你不要来吵我!”闵氏和周氏都是宋老夫人选的孙媳,端木氏打从心眼里不喜欢也不信任她们。卫长娟之前有母亲撑腰,对这两个嫂子实在谈不上尊敬。习惯成自然,虽然之前还在自怜自怨着母亲去后嫂子们当家,自己地位大降,可这会心头烦躁,就忍不住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耐烦的呵斥道。
闵氏听下人去禀告说卫长娟当众把自己挑过来的水仙花连盆都砸了,已经很不高兴了,这会过来本来就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闻得此言,不由勃然大怒,厉声道:“妹妹说的这话我竟是听不懂了!我这个做嫂子的好心好意给妹妹送了最好的一盆水仙玩赏,也是体恤妹妹丧母之痛!不敢图妹妹的感激,可听妹妹话里的意思,倒是这盆水仙给妹妹添了事儿,叫妹妹心烦了?!这是什么道理,还请妹妹与我说个明白!”
这话听在本来就对母丧之后自己地位变化极为敏感的卫长娟耳中,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那一句就是“丧母之痛”,她脑中嗡的一下,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疯狂尖叫:“你听听!你听听!你这大嫂子已经当面拿你母亲去世说嘴,暗示如今已经不是母亲还在的时候了!往后哪儿轮得到你对这两个嫂子不耐烦?两个嫂子不给你脸色看就不错了!往后这两个不过是世家之女出身的嫂子就要爬到你头上任意欺辱你了!!!”
卫长娟倏然瞪大眼睛,直直的望着闵氏,抬手指向她,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闵氏见小姑子被自己一番话说得气成这个样子,先是下意识的一惊,就待要习惯性的堆出笑脸来赔不是——可笑到中途又猛然记起来最护着这个小姑子的婆婆已经死了,非但如此,这小姑子还因为婆婆的死,被夫家的人一起厌弃,自己还怕她做什么?
想到以前卫长娟仗着父母宠爱,没少给她这个嫂子气受,像方才那样俨然呵斥下人一样的训斥语气,闵氏这些年来也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可从来没有一次敢反驳的,哪次不是忍着气忍着泪忍下去?
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非但接手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这讨厌的小姑子也没了靠山,往后该是自己报仇的时候了!
所以闵氏立刻散了笑意,冷着脸道:“我正请教妹妹呢,请问妹妹我给你送的水仙花哪一点不好?你且说了出来我要更改,免得下回得罪了你!但妹妹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别怪我这做嫂子的要和你说一说这做小姐的规矩了!不是嫂子为这么点子小事记恨上你故意折腾你,而是妹妹你年岁也不小了,现下母亲又去世,所谓长嫂如母。你不懂事的地方我这大嫂子若不教你,传了出去别人也要骂我!我也是为了你好!”
闵氏正说得意气风发,打算把从前在婆婆那儿受的气还有在小姑子这儿受的委屈连本带利的统统还回去,不想卫长娟哆嗦半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忽的一翻白眼,就这么晕了过去!
见这情况,闵氏也不由吓了一跳——虽然现在看来公公以及丈夫、小叔、另一个小姑子都把这小姑子恨上了,可是怎么说也是骨肉至亲,没准过两天又不这么恨她了呢?所以即使端木氏不可能死而复生,往后这府里的后院肯定还是自己和周氏当家,但要收拾这小姑子,还是不要落把柄的好。
只得停了追究,吩咐人把卫长娟抬到里头的榻上,又叫人去请大夫……一直到大夫说卫长娟只是连日饮食不周,加上气急攻心才骤然昏厥,并无大事。闵氏又从卫长娟身边的使女处问清楚了这小姑子先前独自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站了好久,想来吹久了凉风也有关系,这才松了口气……
留了卫长娟的使女伺候她,闵氏带着自己的人回到大房,恰好遇见丈夫卫长云在,看到她从外头进来,就问:“你去哪儿了?”
闵氏心念一转,道:“方才七妹妹把我早上才送去的水仙花连盆砸了,我吓了一跳,想着是不是哪儿得罪了七妹妹,赶紧过去问问。”
卫长云听得卫长娟,立刻就皱起了眉,森然道:“你去看她做什么?这样的不孝忤逆之女,还给她送什么水仙花?!你闲得很么?这府里的事情你都做好了?”
被他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闵氏面上嗫喏,心头暗喜,低眉顺眼的道:“可是……可是下人还说,先前七妹妹在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那株梅花树下吹了许久的凉风。我实在不太放心……过去了之后,果然七妹妹没说两句话就昏了过去。”
卫长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可有大碍?”
“方才请了大夫,说是没有大碍,但还是要好好休养、静养为宜。”闵氏暗咬了下唇,低声道。
卫长云恢复了冷漠之色,道:“既然没什么大事,就让她身边人伺候就成了。这样的天里她要看梅花什么地方不好待,偏偏站在庭院里,还不多穿点儿,分明就是故意折腾!你不要总是去跟着她转,与二弟妹一起把这府里打理好是正经!”
闵氏喏喏的应了——等他转身去了前头书房,却命人把弟媳周氏请过来说话。
☆、174。第一百七十四章 为性命计(上)
'第3章第3卷'
第305节第一百七十四章为性命计(上)
……按说涉及到管家之权,妯娌之间大抵会有些芥蒂。有些人家婆婆还没过世,不过是放权下来,媳妇们就要斗上了;像卫家二房现在这样,婆婆忽然死了,并没有指明哪个媳妇当家,纵然长媳占着名份,也不能说一点都不让次媳插手,少不得有一场较量。
但闵氏与周氏这对妯娌却和睦得紧,俨然嫡亲姐妹一样——这也是有缘故的。
她们都是宋老夫人为孙儿挑选的孙媳,都是温柔静默的性情,本性就不爱挑事儿,遇事也是能忍则忍。
按说这样的媳妇,所嫁的又是极重规矩的阀阅门第,即使不能讨得婆婆欢心,视同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也不会被讨厌。
然而因为宋老夫人的缘故,端木氏一直把这两个媳妇当贼一样防——旁的不说,就说闵氏这个二房的长媳进门已经有七八年光景了,卫大公子卫长绪才比卫长云大两岁而已,如今膝下已有两个嫡子。可闵氏连个嫡女都没有盼到,倒是卫长云的侍妾生了一双子女!
周氏进门比闵氏晚两年,命运与闵氏差不多,卫长云的侍妾给他生过一个女儿,虽然还没有庶子,但周氏自己却是怎么吃药、怎么暗暗的折腾种种秘方都无济于事。
倘若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也还罢了,最多叹息一声自己福薄,子女的缘分浅薄——这是命里没有、强求不来的事情。但前几年,卫长嬴尚未出阁、黄浅岫还没回凤州去陪嫁那会,闵氏的母亲心疼女儿,就拿出自己的私房,悄悄求了黄浅岫为自己女儿诊断一二,看看是否闵氏身子有什么不宜子嗣的地方,又是否能够加以补救?
黄浅岫却断出来闵氏是被下了绝育药,而且是连续被下了好几年,她根本就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这个消息对于闵氏和闵氏之母来说当然是俨然晴天霹雳!
由于黄浅岫是宋老夫人的人,闵氏的母亲还抱着她这么说是为了挑唆自己女儿和婆婆的关系的想法;又私下安排闵氏看了太医,结果那位收了重金、承诺到死都不会泄露半个字的太医得出了与黄浅岫如出一辙的结论,还好心的劝说闵氏趁早收养庶子到膝下、把庶子养得亲近一些。这太医与宋老夫人半点关系也没有,是不可能说谎的。
闵氏知道后,立刻想到了妯娌周氏……周氏的门路比闵氏还要可靠,她的亲姑姑,就是季去病唯一弟子端木芯淼的继母。托了姑姑的面子,趁着走亲戚的光景,端木芯淼证实了闵氏的怀疑与周氏的恐惧……
闵氏和周氏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婆婆会对自己这么做?纵然不忿自己是宋老夫人挑选的孙媳,娘家门第不如凤州卫,嫡亲父兄在族里地位也不是非常的高——可既然进了门,总归是卫长云和卫长岁的嫡妻了呵!
卫长云和卫长岁迟迟没有嫡子,对于卫盛仪谋取阀主之位难道是好事吗?她们虽然不是多么聪明精明的人,但这个道理也是知道的。
后来到底还是黄浅岫意味深长的解释了她们的疑惑:“两位少夫人都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老夫人当然喜欢两位少夫人的知礼,可二夫人却不见得这样想。两位少夫人过门的时候,老夫人已经陪着咱们阀主回了凤州,并不在这帝都。二夫人明面上违抗不得老夫人的意思,暗地里么……”
黄浅岫怜悯的笑意让妯娌两个满心发凉:“姑姑的意思是?”
“容婢子说句诛心的话,二夫人既然不满意两位少夫人,那当然是想为两位公子另娶了。可是两位少夫人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有老夫人在,二夫人也不能就这样平白无辜的把两位少夫人休弃罢?”黄浅岫淡淡的笑着,缓声道,“既然不能休弃,那当然只能让两位少夫人就这么……没了!”
闵氏与周氏当时听得心头齐齐一凉,下意识的交握住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闻黄浅岫又继续道:“然而两位少夫人若有子女留下来,总归是卫氏血脉,总归是嫡出!这样纵然两位公子续娶了二夫人所喜欢的媳妇,两位少夫人请想一想,但凡钟爱女儿的人家,把女儿给人做填房,已经低人一头了。若那人发妻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