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卫盛仪,难道还能为了嫡次子弑父杀母吗?辈分身份放在那儿,宋老夫人在一日,卫郑鸿再奄奄一息,二房也只能做低伏小,不敢妄动。
卫长岁默默的盘算了一番,觉得卫长嬴既是堂妹,这年岁也是男女有别了,还是和卫长风亲近比较方便。只是他这么打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宋老夫人揣测出来心思——自他住下起,除了请安,根本就寻不到遇见卫长风的机会。
当然他可以直接到大房的流华院去拜访,或者请卫长风去二房,然而卫长岁与身边老仆商议之后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用老仆的话来说:“老夫人本就对公子不喜了,又那样钟爱五公子,如今公子既不被老夫人信任,若与五公子来往,五公子有些不适,又或者学业有所退步,老夫人岂非越发疑心到公子身上?届时公子在老夫人跟前却更难做了。”
卫长岁凝神一想还真是这样,他不免叹息:“但祖母召我回来不会就这么罢休的,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就这样留在凤州,若不与三妹、五弟交好,无人为我说情,往后可怎么办?”
他沉吟着问,“祖父那儿……”
“万万不可!”老仆一听,慌忙道,“当年五公子尚未出世,老夫人已将阀主之位视作大房所有,又何况如今五公子天资聪慧?公子此时若要亲近阀主,必定会令老夫人心生警惕,担心公子对五公子不利!”
卫长岁之前都那么做低伏小的讨好了,宋老夫人还不肯给他个好脸色,若见他做出“对卫长风不利”的事情来,卫长岁会有什么下场,不问可知。
“难道我只能这么坐以待毙?”卫长岁心中又烦恼又怨恨,喃喃的道,“我虽然不是老夫人的骨血,怎么也叫她一声祖母啊!”
老仆思索片刻,道:“老夫人之前虽然提防着二房,然而这许多年了,也不曾想过将公子与二公子召回凤州侍奉。说到底,还是为了上次沈家宴上,苏夫人摘了沉香木手珠给知本堂的小姐的事情……”
“这是知本堂的离间之计。”卫长岁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沉声道,“祖母如此强势,大房又有了五弟,父亲这些年一直战战兢兢……何况大姐已经出阁,还能抛了夫家再嫁沈藏锋不成?就算要为五弟增长羽翼……有祖母在,哪儿是一个沈藏锋的助力能比得过的?咱们房里根本没必要算计三妹的婚事!说起来都是知本堂包藏祸心,也是母亲待下宽厚,让他们嘴里不严说了不该说的话!”
老仆道:“原本阀主说过,公子此番回来就是要解释此事。可这几日下来,老夫人却从未过问此事,这……”
卫长岁悚然一惊!
☆、第二十八章 大捷
更新时间:2013…08…14
卫长岁惴惴不安的与老仆筹划着如何扭转处境,六月末,凤州倒是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州北大捷!
之前卫长嬴的揣测还真没错,确实有戎人混进了凤州,燎城因奸细出卖,伤亡惨重,足足被砌了三座数人高的京观!城中黎民,十不存三!
这件事情被卫焕以雷霆手段强行压下,毕竟凤州地形狭长,南北相隔颇远,虽然有些风声传到凤州城中,但卫家在这一州中势力根深蒂固,软硬兼施的安抚住了州民,一直都没承认这个消息。出于一贯以来对卫家的信任,毕竟凤州是卫家桑梓,如今州官也是卫氏子弟,不可能轻易放弃凤州,州中虽有惶恐,倒还不至于立刻大规模的开始逃难。
现在宋含大获全胜,足足斩获戎人首级二百有余,又俘虏了上百青壮——这种大捷,这几年连东胡、西凉都少见了,自能掩盖过燎城几成空城之事。
自此,燎城的遭遇才跟着捷报之后轻描淡写的被提出来,在捷报之前,这样的惨事,终究被淡化。
——这会最重要最引人注意的,却是请功和庆功了。
不过这些都是公事,对卫家来说这次的捷报还有件私事可以确定下来,那就是卫高蝉的婚事。
之前卫盛年被宋含说动,已经答应和父母商议之后就将庶长女许配给宋含的嫡长子宋端。但不凑巧宋老夫人那些日子心绪不佳,裴氏碰了个钉子后,性情懦弱的卫盛年当然不敢再轻易打扰嫡母。
而裴氏也觉得丈夫素来耳根子软,三言两语给庶女定的丈夫未必真的像宋含自己夸的那么好,这些日子与宋夫人商议后派人打探下来,觉得宋端也不过是个寻常子弟,虽然没有什么坏名声,但也没好到了值得卫高蝉下嫁的地步。毕竟宋含只是江南宋氏的旁支远脉罢了……
可这一回州北大捷,宋端功劳极大——宋含在请功信里着重强调了这次之所以能够取得大胜,皆因宋端灵机一动,设下计谋,引诱戎人入套,从而围而歼之有直接的关系。并且宋端还身先士卒,亲手斩杀了十余戎首!
这样的表现从宋含派来报信的一干使者口中都得到了证实,连卫焕都喜得当场赞了宋端一句——报捷这样的好事,一心提拔嫡长子的宋含自不会忘记自己的亲生骨肉的。
当然卫焕赞宋端归赞宋端,这番请功的话他也没全信,和宋老夫人他是这么说的:“宋端尚未及冠,从前也不是多么聪敏之人,这番能够不畏敌寇,阵前杀几个戎人是可能的,要说运筹谋算,十有八。九是宋含将自己的功劳让给了他,宋含此人还是有些军阵之能的。”
横竖不是嫡亲孙女,何况现在为嫡亲的孙儿孙女都操心不过来呢,宋老夫人当然不会为卫高蝉上太多的心,只不在意的道:“宋含是旁支,他的儿子,即使是嫡长子,比高蝉的出身还是差了点。何况宋含既然是长史,这驱除戎人、拱卫魏土的事情本就是他的份内之责,朝廷和州里按着规矩赏赐就是了,难道还要咱们家拿孙女去奖他不成?”
卫焕叹道:“要是几十年前这门婚事我也不想答应,确实门第有悬殊。不过如今世道乱了,咱们家虽然海内闻名,可兵燹这样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州里的长史能干,扶持他一把,彼此心中都定些。”
“世道确实不好了。”提到这个,宋老夫人也有点皱眉,“连燎城都被砌出京观来……亏得这次胜了!不然燎城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和盛年却不禀告帝都,坐看治下生灵涂炭,这一顶罪名压下来,虽然这么一次你不怕,可到底有损卫家数百年清名。”
卫焕冷笑着道:“卫崎觊觎凤州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如今兼任燕州行台,燕州距离凤州州北才几日路程?这事儿若是不按下来,卫崎必定会借口守土派遣大军进入州北……这些士卒进了凤州,什么时候走,可就难说了!”又叹息,“卫崎的盘算我清楚得很,我在时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如今朝中只盛仪一个堪用,孙儿们都小——旁支也不大敢用,自然一切谨慎小心为上,还是不要给他任何理由的好。”
宋老夫人脸上露出一抹厌恶之色,道:“慢慢来罢,长风如今也束发了,托庇上天,咱们身子骨还成,替他撑上几年,这孩子聪慧又肯用功,将来定然是能够支撑起门庭的。卫崎这老东西膝下子孙虽不少,可哪一个能和长风比?”
卫焕听出老妻的意思,沉吟片刻才道:“长风是长房长孙,资质也好,过几年若能练出来,郑鸿的东西都给他,也是理所当然。”
“这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还能练不出来吗?”宋老夫人虽然早就把卫焕的一切都看成了卫长风的囊中之物,但现在卫焕亲口说出承诺,还是一喜,信心十足的笑道,“真真是上天庇佑,大房能有这一双子女,都是乖巧听话又聪慧伶俐的!”
卫焕虽然注意力都放在了调教孙儿上,却也知道卫长嬴是个不安分的,此刻就提了一提:“长嬴从前一直习着武,如今快出阁了,是不是该学文静点?毕竟做媳妇和做女儿不一样。”
……宋老夫人和贺氏一样听不得旁人说嫡亲血脉半个不字,尤其卫焕才吐露口风,把凤州卫交给卫长风,跟着又质疑起了卫长风的胞姐,宋老夫人立刻想多了,脸色瞬间转阴,劈头就问:“可是长岁在你跟前嘀咕了什么?!”
卫焕头疼道:“你怎么什么都往二房想?长岁打从回凤州起,除了头一日到我跟前磕了头,哪一日不是先到你跟前请安?什么时候私下来见过我?”皱着眉继续道,“再说他才回来,哪里就有立刻去打听堂妹性情的道理?长嬴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情我还不清楚,还用得着长岁来说?”
宋老夫人冷笑连连,道:“他没有一回来就去打听堂妹的性情——他用得着这样吗?之前苏秀曼敲打长嬴是谁泄的口风?!”
“那都是知本堂不好……”
“谁知道是不是二房顺水推舟?!”
“不是说好了这事不提了吗?怎么说盛仪这些年来对你也是极尊敬的!”
“我是他嫡母,他尊敬我难道不是应该的?!莫非我堂堂元配发妻还要感激个侍妾生子对我的尊敬不成?!”
老夫妻两个说着说着,竟然有大吵之势,等下人们见势不妙,纷纷上来圆场劝开,谁都没心思去细说卫高蝉的事情了,都意兴阑珊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既然盛年看着好,那就依了他罢。”
这话传到三房,卫盛年很是高兴,身为庶子,本来就打小地位不高,而且他上头还有一个才干精明都远在他之上的庶兄卫盛仪,在这样的情况下,卫盛年虽然贵为阀阅子弟,实际上整个家中从小就没有他什么说话的地方。
尤其奉卫焕和宋老夫人还乡以来,名义上他是凤州刺史,实际上若无老父卫焕替他打理,他早就将这凤州治理成一团乱麻了。因为他实在太过平庸无能,卫焕虽然为他打算,当然也对他非常的失望。
这一次没有问过卫焕和宋老夫人的意思就答应了宋含的提亲——被裴氏私下里说了之后非常不安了一阵子,惟恐因此被父亲和嫡母问罪。
不想卫焕和宋老夫人这段辰光各有事儿要忙,压根就没顾得上他。不但如此,宋含和宋端这次争气得紧,卫焕和宋老夫人虽然不太满意宋含旁支的身份,但各有盘算下来,居然都同意了这门婚事——这等于是赞同了卫盛年的决定。
对于打小就没做过几次让父母点头的决定的卫盛年来说,这样的应允自是使他精神一振!
高兴之下,卫盛年叮嘱妻子裴氏:“高蝉到底是咱们的长女,虽然族里有嫡庶有别的规矩,但比寻常庶女高一些也无妨。”
裴氏惟恐旁人说自己配不上卫家媳妇,一心一意要做个人人称赞的贤良嫡母,本来就没打算亏待卫高蝉,此刻自然是一口答应:“我想照着往后长嫣的例子略减几样便是,到底高蝉是长女呢!长幼有序,即使嫡庶在前,也不能太分别了叫她心里吃味。”
夫妇两个商议着嫁女儿,这消息当然也被使女报到了当事之人的跟前,由于裴氏待庶女庶子向来好,两个女儿生得又相似,一贯住在一起的,使女把消息告与卫高蝉,卫长嫣也听到了,立刻笑嘻嘻的恭喜她。
卫高蝉虽然遗憾于宋端只是宋家旁支,但这次宋端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加上宋家卫家的照拂,往后前程一定也坏不了的——似她这样的年纪总归是喜欢众口称赞的光鲜的,州北大捷、宋端首功,这样荣耀的未来夫婿到底把门第差距的遗憾冲淡了许多。
心里这么盘算,卫高蝉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