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后,卫长嬴脸色微微发青,暗自咬牙切齿:“两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还不走?再不走,看我回去了怎么找借口收拾你们!”
朱实、朱阑浑然不知自家小姐和姑爷就在树后胆战心惊的祈祷她们快些离开——本来衔霜庭里是贺氏管那会,规矩也不松弛。只是贺氏打起人来不留情,但她到底就一个人,也不是非常的细心。自从黄氏来到后,接了权,把衔霜庭上下管得滴水不漏,像以前一样趁着闲时在衔霜庭的角落里说闲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个素来就喜欢唧唧喳喳的小使女被黄氏督促,已经很久没有畅畅快快的说上一番知心话的机会了。如今又赶着离别的愁绪,朱实和朱阑说了又说、说了又说。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去,才想起来若是耽搁久了,叫黄氏起了疑心,那可就糟了,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但是且慢!
两人才走出月洞门外,卫长嬴心底暗松了口气,却又听见脚步声噔噔噔的折了回来:“这些花应该是大小姐在上面采了丢下来的,虽然沾了灰,但洗洗就干净了,都是好好的槐花,就这样搁这儿烂掉了多可惜?咱们收拾下,带些回去罢!”
“也好,听说黄姑姑会得做药膳,糕点也有一手。这槐花可以做槐花糕,香甜得紧,若是大小姐开口,没准咱们也能被赏个一两块。”朱阑脆声道,“我帮你,一起来,也快点儿。”
别以为两个人做事就真的会快得多!
毕竟是两个没有姑姑督促的、十二三岁的小使女,于是没收拾两把,朱阑和朱实又打闹起来:“大小姐好像不大爱吃这个?不然这样好的槐花怎舍得扔了这么多?”
“料想不至于罢?许是今儿个心绪不好。”朱实道,“你想上回咱们在花园里捞的野菱角,大小姐不是喜欢的很,到这会都时常要咱们剥上一小碗?”
朱阑道:“也是……哎,你看这儿整个的几串,提起来像不像大小姐妆奁里的那对步摇、羊脂玉琢凌霄花串坠子的——我去外头折根树枝来,给你也弄个步摇戴戴?”
“嘻嘻,你自己怎的不戴?喏,我这儿也挑出几串好的,给你编个花环。”
“别……我两天没洗头了,起了油,别弄脏了就不能吃了。”
“那也别给我戴,我出来时擦了玫瑰油呢,你闻闻,呀,这儿槐花香气太浓,旁的什么都闻不到!”
“玫瑰油?份例只给桂花油呢,你自己拿月钱买的?你爹娘不问?”
“问什么,我去年就跟他们讲了,我伺候着的大小姐在老夫人、夫人跟前都是极得脸的,做大小姐的使女,身边没几个钱像话么?从那会起他们就都准我留上点儿钱的。我如今攒着也有一笔了,你听我说,我往后啊……”
听起来她们很有借收拾槐花再聊上一两个时辰的意思。
……差一点就从树后走出来的卫长嬴脸色发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两个小使女磨磨蹭蹭的把树下还完好的槐花都收拾起来,嘻嘻哈哈的走了……
竖着耳朵听着她们的脚步声远去,又听了片刻,确认她们没有再次折回来的意思,卫长嬴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要从袖中摸出帕子来擦把冷汗……不想右手下意识的动了动,竟然没能抬起来!
她一惊,低头看去,却见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竟与沈藏锋左手相接,紧紧相握,以至于时间久了,一时间竟有点分不开。
卫长嬴脸色瞬间红透,她忙举起左袖掩面,低叫道:“你做什么!还不快放开!”
两人颇忙乱了一番才把手分开,对看都是尴尬得紧,顿了一顿,沈藏锋轻咳一声,道:“方才你怕我撞见那两个使女,拉着我……然后……”
然后,他不知不觉中也反握住卫长嬴的手。
再加上,由于朱阑和朱实的停留、以及她们闲谈的辰光之长,让两个心怀鬼胎的人都有点紧张,紧张之下就不由自主的更加用力的握住对方的手——尤其是这两个小使女忽然折回来收拾槐花那一次!
久而久之……嗯,就这样了。
“……趁现在,你快走吧。”卫长嬴和他大眼瞪小眼片刻,无奈的道。
沈藏锋看起来也有点风中凌乱,不知道是因为朱实、朱阑还是今儿个整个的经历与遭遇,胡乱答应了一声,便匆匆而去,看背影,竟透露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73。第七十三章 话别后
'第5章第5卷'
第562节第八十五章 重封公主
到了三月中的时候,黄氏等人经过小半个月的调养,都恢复了元气。这两位姑姑向来都以能干出名,她们一开始帮手,先前忙得昏天地暗的卫长嬴跟季春眠都大大松了口气,不说立刻能够清闲下来,却也从容了许多。
而不几日,帝都又传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道是兴平帝感伤宗室凋敝,尤其宗女几乎无一幸存,决定恢复庶人申宝的皇室身份,再封其为公主。而申宝坚持用自己原来的封号,是复为清欣公主殿下。
申宝能够活命,说来也是命大。
之前端木家决定突围时,考虑到端木芯淼的医术,决定破例带上她这个唯一的女眷。然而端木芯淼挂心胞姐与外甥,坚辞不去,反而趁着祖父端木醒焚府殉国之际跑到蔡王府去找姐姐端木微淼。
端木微淼在当时看到了她当然是有惊无喜,只是不待端木微淼逼迫她去追赶端木家的队伍,端木芯淼却说了一个秘密——季宅里有暗道与密室,重点是,里面还备了食水。
这暗道跟食水是季去病当年盘算着脱离卫家宋老夫人的控制时尝试的一条途径。
照着季去病的打算是挖掘一条秘道通往城外,从而逃去西凉找叔父。凭季去病自己,即使宋老夫人不在帝都,当然也不可能瞒过宋老夫人的眼目做这样的手脚。
所以,这事就交给了端木芯淼。
那时候端木芯淼独居别院已有几年,作为端木家未嫁嫡女,生母又已经过世,她本身是没有什么积蓄的。可她的祖母与胞姐蔡王太后却馈赠给她大批首饰,尤以翡翠最多。
加上端木芯淼醉心医术,为了钻研医道药理,时常派人拿这些东西出去典当。所以她筹集资金时,并未引人注意。
之后她又隐瞒目的,请教了蔡王太后,在两人生母生前留下来的人里择了一个忠心老仆托付此事。
那老仆颇为能干,先是转弯抹角的使人买了后来被称为季宅的那座宅子,然后恩威并施的寻了一批人手来做这件事。
但寻来的人却都表示,这暗道好挖,想一路挖得通往城外却不可能,因为城墙根基极深极厚,且每日都有士卒在城上巡逻。
如果穿墙而过,且不说他们有没有那个打通城墙基础的能力,打通的过程里,震动传到城上,守城士卒肯定会发现。假如不穿过去,那只有把暗道挖得比城墙的根基还深……那种工事,他们可干不了——就帝都这种普天之下最繁华雄伟的城池,城墙之深,就是敌军攻城,想从城墙底下挖进城都有点痴心妄想。
老仆把这话回报端木芯淼,端木芯淼思索之后,便向师父季去病献策:反正季去病的目的是脱离卫家控制,而不是用地道出城。既然此法不通,索性,就挖个地道,藏足食水,觑个人不注意溜进去长住。想来一两年不见他人影,宋老夫人就会怀疑他已经离开了帝都,等宋老夫人放松了监视,季去病便可以悄然而去……
她这个主意虽然还有种种漏洞,但季去病当时想脱身都快想疯了,便采纳了下来。
于是端木芯淼让那老仆挖好了暗道密室、备足了方便存储的干粮,还在密室里挖了一口井……以他们师徒的心狠手辣,少不得把参与此事的人,除了那老仆外全部灭口。
继而季去病故意挑起与季家之间的仇怨,又假作退让,买下了这间做好了布置的宅子——他住到这季宅后就不肯轻易给人诊治就是琢磨着“失踪”一事。
不过季去病师徒没想到的是,宋老夫人居然会让黄氏给他安排人手近身伺候……黄氏更是把自己次子一家都打发过去了……
有倪滔夫妇看着,季去病根本找不到可靠的机会进入暗道。为了不暴露端木芯淼费尽心机、不惜杀人灭口才留出来的后路,季去病只能按捺住。结果后来他居然找到了彻底治愈卫郑鸿的方法,那就没必要这么做了。
所以这条暗道以及暗道里的密室就这么留了下来。
说来也巧,端木芯淼派人建造这条密道时送进去的食物,到这时候当然都不能吃了。但之前季去病放出风声道自己已能治好卫郑鸿那次,为了防止遇刺,却是另外备了一批干粮送进去,以防情况不对就躲进去避风头的。
那批食物放进去距近只有几年,又一直窖藏着,居然留了一部分仍旧可以食用——就算有些微毒,端木芯淼进去前从季宅里随手带几把药材也能解除了。
当初她弄这暗道时又是为了防止卫家追查,当然是隐蔽万分——毕竟当时情况下季去病若是失踪,卫家肯定会把这宅子挖地三尺。
比着这种要求来修建的暗道,那些戎人的注意力又大部分放在了高门大户,所以引着蔡王母子并申宝、以及倪滔夫妇一起进去后,除了担心食物不够,每日里省吃俭用外,安全上却没什么可操心的。
卫长嬴先前得知这番经过后,颇为感慨桓宗皇帝这废后顾氏委实厉害:顾氏当初要是把申宝托付给了其他人,哪怕是她的娘家兄弟,帝都之变时那也是个跟着长辈殉节的命;但托付给了端木芯淼,尔后被蔡王太后代妹妹安置……居然跟着端木家的姐妹两个非但拣了一命,居然还是有惊无险!
否则凭申宝那副足以称得上红颜祸水的容貌,这种世道还怕麻烦会少吗?
只可惜那位废后不管生前还是身后,都称得上智算过人,偏偏生了申寻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原本稳固如山的储君之位都能被他生生折腾掉不说,更因此导致了这顾氏的倒台以及舅父顾孝德之死……
想到申寻,卫长嬴瞳孔微微一缩,忽然抬头问施曼儿:“昨日京中有人过来,可问过夫君近来可好?”
沈家家生子以及卫长嬴那人数庞大的陪嫁中,幸存的当然不只黄氏这几个。随着这些人渐渐知道魏军入城、从先前的藏身处陆续出来,并寻到春草湖畔来后,施曼儿几个压力大增,如今越发恭敬,闻言忙道:“回夫人的话,婢子问过,道是老爷他这些日子都在为辎重操心,虽然有沈叠看着,前两日还是熬了夜。”
……安葬沈宣等人后,沈家上下就改了口,沈藏锋这一辈不再称公子,升级为老爷,卫长嬴与霍清泠自也成为三夫人和六夫人。
而且兴平帝登基是沈藏锋带头拥立的,自要投桃报李。
原本明沛堂就有世袭罔替的爵位永定侯,兴平帝横竖是傀儡,也无所谓什么沈家势大不势大这个问题,索性主动提议给他再加一级为定国公。苏家则是由苏秀茗袭爵,同样被加康乐侯为康国公。
只有刘家只得了朝廷象征性的褒奖跟钱帛方面的一些赏赐,没提爵位……很显然是让他们斗出个结果来再说,朝廷、或者说沈家、苏家不想插手、至少目前还不想插手燃藜堂的这场争斗。
看起来沈家如今似握了主动权,纵然大魏国祚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但即使天下大乱,有西凉军在手,进可问鼎天下、退可左右逢源……不过卫长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