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可说!”
苏鱼梁皱眉道:“没那么简单,父亲说过,流民虽然都是乌合之众,然而人多胆壮,能招降还是招降的好……毕竟咱们青州军来之不易,须得好生爱惜!”
何子勇见他坚持,只得退而求其次:“那就不拿赵乾出去,等他被公子招降后,让他选个下属出来顶这个罪,到时候公子明面上罚赵乾一番就好,这也是让赵乾表一表诚心。”
“西凉军的那个都尉跟莫彬蔚都在这里,想来多多少少也带了兵吧?”苏鱼梁忽然问,“赵乾的手下哪能杀得了他们?若是带上数倍的大军,怎么可能我不知道呢?到时候我见死不救,还不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
“怎会与他们正面交锋?”何子勇连连摇头,“自然是由公子请了他们来赴宴,然后再……”
苏鱼梁提醒道:“那卫新咏正病着,他能来赴宴?”
何子勇呃了一声,想了想道:“莫如……‘黛锋’?”
黛锋是苏家暗卫,最擅长潜入刺杀。
如今苏家是苏秀茗趁苏屏展身死之前不及公开他所选择的继任之人,以嫡长子的身份夺取了阀主之位——虽然还没正式就任阀主,却实际上行使此权了。“黛锋”当然也就在苏秀茗手里,作为苏秀茗唯一活着的嫡子,苏鱼梁身边当然少不了这些人手的保护。
不过苏鱼梁反复思考,还是觉得不想下手:“父亲只叫我们来招降赵乾,没说其他。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假如只是莫彬蔚,苏鱼梁倒也不至于这么迟疑。但怎么说卫新咏都是正统的卫氏骨血,还是被正式过继到瑞羽堂的……苏鱼梁不免就非常的犹豫。
“公子不可心软!”何子勇却认为,莫彬蔚还在其次,城府深沉的卫新咏才是首当其冲要铲除的目标,正色告诫道,“莫彬蔚至今未受瑞羽堂其他人的招揽,却对卫新咏言听计从!而卫家主修文治,缺乏武将。一旦得了莫彬蔚,便是如虎添翼,岂能不阻止他们?”
苏鱼梁皱眉道:“那杀了莫彬蔚便好,至于卫新咏……”
“卫新咏城府深沉,莫彬蔚此人据说还是他从卫阀主手里抢下来的。他在瑞羽堂中立足,此人所占的分量可不轻。”何子勇耐着性。子与他分析,“一旦我们杀了莫彬蔚,却放过了卫新咏,公子请想卫新咏焉能不记下这个大仇?卫新咏此人可不能小觑,万一往后他因此坏咱们大事……还不如两个都料理了!”
苏鱼梁斟酌了良久,还是不能下定决心,道:“过几日再说吧。”
方才自己明明白白的说过,卫新咏一行已经准备起程出发了,苏鱼梁却还说什么过几日……到时候人家走都走了,再想下手,却难道还能派兵追上去吗?西凉军又不是死人!
何况在这里弄死这两个人,跟派兵追赶杀死他们那是两码事。
派兵追赶……那是公然与沈家、卫家为敌了,这个责任苏秀茗都无法承受。
毕竟两大边军的评价一向是势均力敌。
何况现在国中不宁,边军自己先掐上,没的便宜了那些起事之人。
何子勇暗皱眉头,心想无怪老阀主不能放心将阀主之位传给大房,苏大公子他是没怎么见过,但这被苏秀茗寄予厚望的苏四公子,还真是个优柔寡断的主儿!
他要是真的不想杀卫新咏等人,那就索性喝止了自己;他要是想杀,就该立刻跟自己商议方法——结果苏鱼梁想了半天还是犹豫不定,居然说出过几日再说这样的话来,分明是越想越茫然,越不知道该怎么做。
何子勇心里叹了口气,离了苏鱼梁跟前,就到僻静处叫了“黛锋”此行的首领出来,吩咐道:“你去,把卫新咏与莫彬蔚都杀了,若那姓赵的都尉发觉不对,也一并下手……记得做成暴民劫杀!”
苏鱼梁瞻前顾后的不肯做决定,何子勇也只能越俎代庖了,苏秀茗让他跟着儿子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这……那卫新咏是卫氏子弟?”
“大老爷的话你忘记了么?此行,你们当听我的!”何子勇哼了一声,那首领只得住了疑问,道:“我这就去安排。”
☆、第九十九章 苏鱼荫
卫长嬴松了口气:“真找着了?”
“过几日人就到帝都了,那哪能有假呢?”黄氏微微笑道,“不过卫六老爷早先就病着,这次流落在外,断了药不说,中间也没个好休养,来了之后,还是要以静养为主。”
“他活着就谢天谢地了。”卫长嬴叹道,“盘州那地方……这也是上天庇佑,不然我都不怎么指望了。哦,如今宋表姐那边知道了吗?”
黄氏道:“消息既然报到了老爷那儿,之前老爷不是答应会告诉宋家的吗?”
卫长嬴点了点头,此事说到这里也就是了。她摊开手,给黄氏看才从西凉来的书信:“五弟想让五弟妹过来帮把手,姑姑看如何?”
“婢子说句实话,如今有季娘子帮着夫人,六夫人身子也渐渐好了。而且大小姐是极聪慧的,倒也不缺五夫人回来帮手。”黄氏想了一想,就道,“反而西凉那边,五老爷一个人势单力薄,五夫人在他身边,也能搭把手。”
卫长嬴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即使咱们这儿真的缺上一两个人,也犯不着千里迢迢把她喊过来。”
她这么决定了,就提笔写信回复。
这封信送到西凉时,已经是夏初了。
西凉的初夏是极凉爽的,苏鱼荫走过被高墙挡住了日头的一段路时,甚至觉得身上冷冰冰的凉到心里去。
好在沈藏珠跟沈舒西住的院子朝南,阳光充沛。
堪堪爬满架子却还没到葳蕤程度的葡萄藤下,眉宇之间带着轻愁的沈藏珠端着一只陶碗,正小心翼翼的吹凉了碧梗米粥喂着沈舒西。
五岁的沈舒西已经看不出来出生时的孱弱,她眉眼很像裴美娘,但没有裴美娘那种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娇纵之气,却显得文雅柔和。想来是因为抚养她的沈藏珠本身就是个文雅安静的大家贵妇的缘故。一身生麻孝服穿在她身上,愈加显得清纯可爱,不似凡人。
见到苏鱼荫过来,沈舒西忙扭头别到送到嘴边的一勺粥,提醒姑母:“五婶来了!”
“五弟妹,你今日有空?”沈藏珠偏头一看,才发现了苏鱼荫,就把碗放到石桌上,起身招呼。
“三嫂的信来了,我想拿来给大姐姐看看。”苏鱼荫跟她行了个家礼,又柔声叫起给自己行礼的沈舒西。
沈藏珠知道自从沈宣兄弟的死讯传到西凉之后,明沛堂中就有些不稳,到现在,甚至是暗流汹涌了。虽然这样的争斗大抵是在前头,可她们这些女眷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苏鱼荫这些日子都非常的忙碌,频繁的或拜访或邀请一些族中眷属。
所以就道:“原来是这样,但你着个人拿过来就好,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苏鱼荫笑了一笑:“有两日没见到大姐姐与西儿了。”顺手摸了摸沈舒西的脑袋,又顺着沈藏珠的邀请与她在垫了锦垫的石凳上落座,自然而然的端起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继续喂沈舒西,“而且三嫂信里说的事情,我想请大姐姐帮拿个主意。”
“哦?”沈藏珠微微一怔,看了看信问,“是什么事呢?”
“大姐姐先看信罢,我来喂西儿喝粥。”苏鱼荫揽了揽沈舒西,让侄女靠到自己身边,小心的吹凉粥哄她吃下。
沈藏珠打开信笺,先是匆匆扫了几眼,继而神色凝重起来,只是见沈舒西还没喝完粥,一直没说话。等沈舒西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吃了,苏鱼荫抽出帕子替她擦干净了嘴角,才放下信,道:“咱们西凉可不是药材产地,三弟妹的这个要求,却是要着落在灌州。”
却是卫长嬴的信里,除了问候之辞以及拒绝苏鱼荫回帝都帮手的要求外,大致说了下帝都众人的情形,表示因为帝都及左近被焚,许多药材都告急。而如今的帝都各家,或伤或病者却不少,所以希望苏鱼荫与沈藏珠能够帮助分担一些药材的搜集。
其中老山参赫然列在第一位。
这个要求也算是拒绝了苏鱼荫前去帝都的一个折中的台阶。
毕竟沈家如今正逢艰难时期,在帝都,三夫人卫长嬴提前担当起明沛堂主母的责任,忙得团团转;六夫人霍清泠在大变之前就因为伤心家事病倒是大家都知道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而苏鱼荫这个五夫人在西凉当然不可能成天享福,可跟经历过帝都之边的嫂子、弟妹比起来,算是福大命大了。偏偏沈宣兄弟去世,明沛堂中动荡,她一介女流又年轻,暂时在西凉做不出来什么成绩,提出回帝都又被嫂子拒绝,若就这么下去,不免很难有所建数。
往后本宗熬过这段日子,苏鱼荫没有寸功,虽然不至于动摇她的地位,究竟面上无光。
卫长嬴让她帮忙搜集药材,等于是送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何况西凉虽然不产什么药材,可相邻的灌州却是举国都出名的药材产地。
尤其是老山参,蜿蜒数千里的蒙山,什么样的草药没有?老山参更不会少了。
虽然说采药客频繁出入,不到深处如今也难寻到好参,然而守着蒙山总归有办法的。这个要求是考虑到了苏鱼荫办事的方便才提出来的,也算是她这个嫂子的用心良苦了。
此刻苏鱼荫拿了信来跟沈藏珠讨主意,其实也是学卫长嬴,把这份功劳分与大姑子一点——日后说起来,也是沈藏珠做主派人去灌州搜集药材。
当然沈藏珠肯定是没心情去想到什么功劳不功劳,只会认为这是弟媳对自己表示尊敬。
这会听了她的话,苏鱼荫颔首道:“大姐姐说的是,帝都跟咱们相隔千里的,若是为了一车两车药材,三嫂断然不会跟咱们开这个口。既然要多的,靠西凉这儿的药铺哪能成?再说西凉这边也不能一点药都不留,却是只能去灌州想办法了。”
“因为灌州那儿那个玉矿,咱们家是有人手在那里的。”沈藏珠建议道,“那里的人手,当初还是三弟妹亲自安排的,你可以着人去问问他们有没有熟悉的门路。”
“我想去一趟。”苏鱼荫沉吟了片刻,道。
沈藏珠起初没反应过来,看了她两息后才醒悟,“啊”道:“你亲自过去?”就不赞成,“兵荒马乱的,如今西凉这边又不安稳,你还是打发人去吧!若是不放心,就多打发几个人。”
“不亲自去不放心。”苏鱼荫叹了口气,看向不远处正追着一只五彩蝴蝶跑来跑去的沈舒西,眉头轻蹙。
沈藏珠转头吩咐使女:“西儿跑了这些时候想是出汗了,带她下去擦洗一下,换身衣裳。”
待沈舒西极不情愿的被使女拉走,沈藏珠又让下人都退远一些,才低声问:“怎么了?”
“父亲与叔父没了之后,族里的情形,大姐姐也知道。”苏鱼荫眼眶微红,道,“如今咱们本宗就靠二哥三哥他们撑着,那是万万不能再有差错了!”
沈藏锋等人把沈藏晖父子并沈敛华业已身故的消息都向沈藏珠隐瞒了下来,但沈藏珠只是想到亡父,心中也是大恸。她是亲生之女,跟苏鱼荫这媳妇的伤心又不一样,几乎就要落下泪来,正色道:“你说的没错……你是担心族里会在这批药材里动手脚吗?”
“不是会,是一定。”苏鱼荫咬着唇道,“大姐姐你想想,他们若是那老实的人,这些日子以来还折腾个什么?既然不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