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飞共所从,六翮势摧风。声断碧云外,影孤明月中。青田归路远,月桂旧巢空。矫翼知何处,天涯不可穷。”
罢了罢了。
白玉堂忽而有写颓然地倒卧在靠椅上,始于何时,自己竟跟着这个温和的湛蓝跑,人跟着他跑,心也亦然。无奈地一笑,自己竟有些不像自己了,愈多的顾虑,愈多的牵挂,再不是那个了无羁绊的锦毛鼠,倒是有点学了那人的温和。可为什么想起来心下却是暖暖的,快要溢出来的温度一般。
轻叹了口气。
今晚把那人拉来这里,本是想待二人到后,斩了那独龙锁,把他与自己困在这高崖上,即使只能困上几日,也不愿见那人就这么匆匆奔赴大辽。
终是理悟了。由于不忍,由于了解,由于心里一直清澈湛然却亦带无奈的情愫。
猫儿,无法困住你,白爷爷就跟你一起。
听君弦轻启,一曲至天明。
※※※※
将府,暗灯,青纱帐。
“将军,宋国南部的粮草……还要于此时运回吗?”
桌案上的人手持书卷,幽深的目光不移半寸。
“不必。”
上次的粮草是故意吩咐在那个时候运回的,因为刚好可以碰上那两个人。
嘴角牵出一笑,那次的箭阵,当真让他对那个人又一次另眼相看。
一搁书卷,某种意念愈加强烈起来。
※※※※
“很久了。”
秋夜本就清寒入骨,当下两人又只着单衣,白玉堂挥着手轻打了个哈,看向一旁同是侧身隐藏在城墙边的展昭。
“奇怪……”展昭轻蹙眉头,“依照上次的时间,这几日该是到了。”
两人于城门守了几夜,却直不见那日的商队。
也没有排除过商队发觉端倪,故意延时的可能,可两人商量一番后,决定直等。那边再是顾虑计划,决不可能不再运粮。
城门口开始有小声的喧哗,接着只听一声好似契丹语的喝令,门口便一瞬安静下来,只隐约听见车轮稳步滚动的声音。
展白二人对视一作颔首,两道身影分向而跃。
运粮的头子便搭拉着拉车的马绳,一边催促着粮队行进速度,一边不忘回首几眼查看马车。
刚掠过一眼后方车队,回首还欲赶路,却见一人立于前方,作势不动。
那人一身月白,于夜中显得分外耀眼,略倾着头,叉手抱剑,嘴角轻勾望着他们。
那头儿不明所以,却生了几分畏惧,停下车队问道来者何人,但用的不是汉语。
白玉堂也不理他,飞身上前几下便点了那头儿的穴道,一把剑鞘横抵住那人咽喉。
那头儿也非贪生怕死之徒,竟转头用契丹语气向车队里一喊:“快去禀告将军!”
队里一震,接着便真有人颤颤地从队里跑出去想要报信。
只是才跑几步,望着前面便再不能动足。
一人蓝衣而立,单手持剑,浅笑着卓然于月光中,方显柔和,却溢出一种气势,静谧中挥发出一种震慑力,使那人不由得后退数步。
不过数下,粮队一干人物皆被擒拿。
“玉堂。”展昭清点好车上粮草,手搭在捆粮的绳索上,忽然唤了一声。
“嗯?”白玉堂也在放置车物,听到叫唤,头转了过来。
“劳烦你把粮草及这干人带去开封……辽国还有不少已运去的粮草……”
白玉堂闻言,转过身来,望着展昭的俊颜没有隐藏一丝的愠意。
“你知道白爷爷不会放你一人去的。”
“这干人对粮草偷运一案很有帮助,务必要及时将其押至开封。况且……”展昭一望宋境方向,“江南此时怕是粮草急需,把这匹车物送回万不能误了时辰。”
白玉堂沉默半晌,一手紧握剑鞘,一字一句道:
“答应我,你不能有事。”
“展某答应。”
※※※※
白玉堂一干人已行远,展昭略呼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迎上的却是不动声响立于前方的墨衣之人。
“阁下等了很久?”展昭轻垂了下眼,近而平声问道。
“不然,在下只是在白少侠离开后才到此。”墨衣人回答的语气干脆,并不带有杀气。
难怪方才他们没有发现旁人,若是这人早就在此,才怕是功力令人生畏。
见展昭并不再语,墨衣人抱拳一道:“在下玄鹰,奉将军之命邀南侠府邸一叙。”
身形一顿,原来有人恭候多时了。不过眼下还是粮草更为要紧。
“对不住了,展某还有要事,恕难从命。”展昭一个侧身就要离开,却被莫衣人一个移步拦住。
“还请南侠莫要为难在下。”
展昭一个挑眉,此人功力也不浅,方才只是一拦,便有内力相压之感。
“这句话是展某要说的。”语罢,侧身一前,生生冲开那人臂上内力。
那人见展昭并不领意,咬咬牙只有动武,一声“冒犯了”便见剑从旁出,快如蛇影,直向展昭。
展昭迅速抽剑相抵,只听一声龙吟,接着是金属相碰的铿锵。
墨衣人见先机未占优势,纵身一跃,接着一剑带气直扫,展昭横剑一抵,又化了那人剑上内力。那人数剑连击竟都被挡,甩剑起身又是几招繁花数点,招招满带剑气。展昭顺势向前一倾,那墨衣人立即翻身跃至展昭身后,乘着后方抵御盲点,正欲袭之,只见展昭手中剑身一转,向后直抵住那人攻势,接着一提巨阙沿那剑身直削而上,剑气回转,墨衣人一个踉跄后退几步,顿觉胸中翻涌,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对不住了。”展昭正欲起步而去,那人却再次开口:
“南侠可是要去截回运辽的粮草?”
展昭不语。
略捂着剑气所伤之处,墨衣人躬身再道:“将军已把粮草藏妥,吩咐在下若是南侠欲截粮草,务必要去一见。”
展昭静思片刻,那人连着如此也算到了,好在这一趟粮草已然运回。既然动向已被发觉,不若走他一趟,余下的江南粮草也好有打算。
一个转身:“有劳领路。”
章五
迈步进将军府大厅,便见那青衫之人背对其立于桌案前,一手抚剑,一手轻轻擦拭着剑身。
“将军。”墨衣人躬身开口。
“好。你先下去,玄鹰。”那人声音沉稳,揣度不出其当下表情。
玄鹰退下后,耶律集光仍旧没有回头,犹自擦着剑身道:
“没想到还是让你截到了一趟粮,南侠。”
“在下已言明过展某不再是南侠,敢情将军是忘了。”展昭亦仍立于方才进来的位置,语态安然。
“在下可不敢忘,不过……阁下似乎也没有叫回原来的称呼。”耶律集光一勾嘴角,“现在是叫‘将军’吧?”
“身份悬殊,恕难自专。”
空气一瞬间的僵滞,半晌,沉郁的声音再道:
“好罢……既然如此,在下倒是很想知道,你我剑上悬殊多少——”
语音未落,手中利剑便一个回力,急速朝展昭袭去。
展昭侧身一闪,随即抽出巨阙,甩手数挡,发现此人剑上所带内力极为深厚。实为方才那人无法可比。
耶律集光的剑向难辨方位,却又招招阴辣刁钻,剑气好如利刃。展昭运剑自如,稳健回挡,竟也不出招数,只作防守。一时竟难决高下,一连数回合,仍旧金属交击不止。
“南侠武艺,果然深不可测,今得切磋,实为在下之幸。”耶律集光眼中隐闪光点,手上招数不停。
“将军身属异国,却对大宋武艺熟谙若此,才叫展某讶异。”展昭星目微眯,稳当接招,心下也知对方亦未出实力。
又一回合落下,展昭正欲回剑接下一招,忽觉颈上一阵刺痛,稍退两步抵剑稳身,眼前顿时一片恍惚,猛地心下一紧,抬手伸指向耶律集光道:“你……”话音未落,便眼前一黑,失了意识。
接住展昭倒下的身子,耶律集光目光不移。半晌,冷冷向旁一声道:“我说过不用你插手,楚凌。”
“哎哎,小妹若是不插手,还不知你们玩到何时呢。”随着娇滴的一声回应,旁帘出来一深紫辽装女子,柳眉细目,风姿绰然。
“这不在你能干涉的范围内。”耶律集光一垂眼睑,目光落在无意识的展昭脸上。“你去准备厢房,客人要休息。”
“呀,原来是小妹多管闲事了呢。”面上仍旧带着笑,一笑百媚生。
“小妹这就去吩咐下人准备。”
※※※※
——勉强睁开眼,周围是陌生的布置。
好象是……辽国的装饰?
方才的一幕幕瞬间闪过脑海。
展昭瞬地起身,却在使力的一霎那顿觉头疼,手一松,半撑着倾坐在榻上。
“展兄莫要乱动,滞麻散的药力还未尽褪。”耶律集光一个箭步从房门走过来,就要扶他。
挡开耶律集光的手,展昭略勾嘴角道:“没想到将军擅使暗器,展某失算了。”
那人身形一顿,道:“是在下的不是,没有及时察觉。”
那便是他人使的暗器?看耶律集光的样子,似是不愿出口。也罢。
只是,耶律集光从方才便较之前褪去的杀气……以及称呼的改动倒是叫展昭一阵诧异。
“如此……竟不知为何废这周章,邀展某至此?”刺痛逐渐消失,展昭略一抬头语气淡定。
只见那人忽一蹙眉,目光黯淡中隐隐透出一点凛冽。
“在下当真是没见过展兄这种人,”耶律集光轻眯狭目,“方才那人见过罢。玄鹰,本是你大宋人士,武学层次阁下该是略谙。玄鹰如我麾下众多良将,自愿投效大辽。却不知展兄为的是何信念,如此坚决?”
展昭难得的由喉结处轻笑一声,道:“将军亦太小看我宋民,并非个个大宋子民都如此甘于招纳。”
忽而想到那个雪白的身影,若是对了他,怕是效果更加明显罢?
思及此处,笑容不觉溢上俊颜。犹自泛上的笑颜兑着方才现出的苍白愈显清和,竟好似春风一般。
耶律集光见状一怔,迟了方道:“还望展兄多加思量,在先先行失陪。”
出了房门,耶律集光暗握双拳,方才竟会顿生有无措之感,二十余载,他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
移步于将府廊回小亭,虽已入秋,但闻清蝉低吟,当下一片金叶絮絮,竟是一番好景致。没想到漠北荒区,竟也会有如此景象。
足上步伐轻捷温稳,心下却又是另一番状况。
昨日本欲截完粮草湖回宋与白玉堂会合,没想到却被“软禁”在将府中,如今不知白玉堂那边情况如何,粮草之事又不可延误,当下只有尽速想出一个完全之策来。
“展兄好兴致!早膳未食竟是赶来欣赏秋意?”
远远见着耶律集光由长廊尽头走来,旁的一侍婢托着的,正是他早上未用的膳食。
“展某毫无胃口。”展昭径自望着远处,直言道。
“此话怎讲?”耶律集光背手而立,微目浅笑。
“将军不会不知。”
带过身旁侍婢托盘上的一块糕点,于指间翻转细看,“要我告诉你藏匿粮草之所?”
“随将军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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