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默契不是假的,清歌几乎是瞬间就猜出了沈云墨的心思,笑着道:“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的。”
沈云墨神色一动,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碍于有人在场,又把话收了回去。
清歌看一眼缩在角落的青衣丫鬟,笑着说道:“躺了这么久,怪不舒服的,正想出去走走。”见他没有反应,直接道:“我要换衣服了。”
沈云墨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红了脸,慌乱道:“那我先回避了。”
见到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清歌不由得笑出了声。
沈云墨真是越来越经不起逗了。
清歌在青衣丫鬟的侍候下起了身,换上一件淡绿色的长袖宫装,墨色的暗花绣于其上。一条色泽略暗的长裙着于身上。
对着镜子看了看,又将青丝绾起一个髻,两鬓的发丝柔柔的下垂,用一只素雅的玉簪固定,散下的长发,披在肩上。脑后一朵银珠花,看起来很是清秀。
青衣丫鬟在一旁看着她动作娴熟,脸上露出了笑。清歌虽然长得仅是清秀,但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没有盛气凌人,只有平易亲近。
清歌本以为沈云墨已经离开了,打开门却看见沈云墨蹲在院子里看一株新开的金盏菊。听见响动,沈云墨站直身子转了过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宛如冬阳,能一瞬间晃花人的眼睛。
看着他的笑容,清歌的心微微一动,一丝奇异的感觉升了上来,无法言喻。
沈云墨向她所在的方向疾走几步,又停下脚步,微微仰脸,笑着看向站在台阶上的清歌。
清歌正想向他走去,突然眼角瞥到一道亮丽的身影,顿时停下了脚步,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向他们走来的颜宁。
颜宁一身大红色彩绣妆花缎大袖衣,张扬耀目。头戴赤金衔红宝石步摇,随着她的走动,红宝石微微晃动,熠熠闪光。她在两人面前站定,抬手理了理发鬓,露出手上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很是华贵。
清歌神色一敛,蹲身行礼:“见过公主。”与此同时,沈云墨也开始行礼,两人动作出奇的一致。
颜宁瞳孔一缩,压下心中升起的嫉妒等情绪,亲自上前去扶起清歌,笑着道:“清歌尚义不必多礼,听闻你生病了,本公主不放心,便想亲自来看看。你既是病了,怎的不在床上歇着?皇嫂已经下令延迟两日再出发了,你不必如此硬撑。”
清歌有些奇怪颜宁突然的变化,不动声色的默默往后退了退,“谢公主关心,奴婢无碍了。皇后娘娘如此大动干戈,倒叫奴婢心中不安了。”
颜宁笑道:“如今清歌尚义可是皇兄身边的红人,皇嫂此举亦不为过。还望清歌尚义保重身体,早日康复,才好跟我们一起启程去五台山。”
清歌应道:“是。”
颜宁脸上笑容不变,看向一旁神色紧张的沈云墨,道:“沈将军也是来看清歌尚义的?”
心里却是一寒,她还没对清歌做个什么,沈云墨就这副模样。要是自己真的做了什么,沈云墨岂不是要跟自己拼命?
念及此,颜宁突然有些感激俞露之前的劝告。要是她再跟清歌针锋相对,给沈云墨留下的印象只会越来越差,只会成全清歌在他心中的完美形象。
她才不要!
她是天之骄女,是大宁尊贵的长公主,她才不要为别人做嫁衣!
所以,即使对清歌恨得牙痒痒,颜宁也不得不忍耐了下来,甚至对清歌笑言相向。她要把之前在沈云墨面前丢失的形象一一弥补回来。
沈云墨神色淡淡:“是。”却是不再多说别的。
颜宁突然感到有些无力,她一向自恃貌美又身份高贵,京城世家弟子谁不想要娶她?偏生沈云墨对她一向冷淡,唯恐避之不及。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清歌。
眼前的女子一身淡绿色宫装,打扮得很是素净。眉目很是清秀,但根本没有任何的出彩之色,真不知道沈云墨怎么会看上她的。
“既然清歌尚义身子不爽利,咱们还是别打扰她了。”颜宁自觉地走到沈云墨身边,笑着道:“听说这府里风景不错,要不咱们去逛逛?”
沈云墨神色冷淡:“不必了,臣还有事,就不打扰公主了。”
颜宁气怒,有时间陪清歌都没时间陪她,口中说着有事却还不离开,还不就是不放心她么?不过是一个小宫女,怎的能让他这么上心?
想起清歌的身份,颜宁平静了一点,神色也不似之前那般难看。
沈云墨可是出自镇国将军府,清歌只不过是个小宫女,门第上就不般配,将军和将军夫人肯定不会同意的。再者说了,虽然清歌长得不是那么的好看,但好歹贴身伺候君侧,难保有一天被皇兄看上了,册封为妃,他们两个更没有机会,自己还担心什么?
只是看沈云墨这样,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对清歌情根深种了。自己要想顺利嫁进镇国将军府,还得费一番心力才成。
想起镇国将军跟将军夫人对自己也是不冷不淡,既不疏离也不亲近,颜宁就有些恼怒。
这家人怎么就这么不识抬举?
☆、第二十六章 太后
沈云墨如此直接的拒绝,清歌自然不可能装大度善良的邀请颜宁同游。只是颜宁不会记恨沈云墨,难保不会记恨上她。遂什么话也不说,默默地在一旁装雕像。
颜宁见两人都如此沉默,顿觉颜面扫地,脸上火辣辣的,怒气几乎喷薄而出,最终还是忍耐住了。
她要忍,也必须得忍,且看谁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颜宁一向是天之骄女,骄纵惯了,宫里宫外谁人不让着她?却没想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沈云墨面前吃瘪,偏生还不敢发脾气,遂带着一肚子的火回自己院子去了。
过了两天,清歌身子大好,一行人便开始启程。
又过了七八天,才到了五台山下。俞露心急着见太后,便让人抬了软轿来,一行人上了山。
行到半山腰的时候,突然遇到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袍的男子,剑眉英目,眉眼间一股凌厉之气。他看着一行人,恭敬的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俞露淡淡道:“世子不必多礼。”
来人却是林朗。
林朗是大长公主的嫡长子,算来也是颜洛的表弟。大长公主当初嫁给镇国公府的世子,如今却只有一个嫡子,所幸林朗虽然性子冷淡了点,人倒是上进,倒让大长公主安心了不少。
大长公主跟先帝一母同胞,人又亲和,跟如今的太后亦是相谈甚欢。颜洛很是敬重自己这个姑母,连带着对林朗也好了不少,在老镇国公逝世之后,让当初的世子袭国公位,又封林朗为世子。
俞露见林朗退往了一旁,心中甚是满意,接着问道:“世子这是要往哪儿去?”
林朗目光在清歌脸上扫视一圈,眉头一皱,移开目光看着地面,态度既不疏离也不熟络:“奉家母之命来此看望太后娘娘,没想到正好遇到皇后娘娘。”
俞露笑道:“本宫亦是来接母后的,既然世子也有此心,不妨跟着本宫一起上去。”
林朗道:“如此,便劳烦皇后娘娘了。”
一行人接着向山顶行去,路上清歌倒是偷着瞧了林朗好几眼,有时候却正好被林朗逮个正着。林朗冷冷清清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又很快移开了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太后此刻正在慈安寺厢房闭目念佛,听闻皇后来了也没甚波动,只是依旧自顾自的念经。身边伺候的宫女也不敢打扰她,只是悄悄的退了出去。
皇后听了太后正在念佛的话,也不离开,只是在门外静静等候。她知道太后心里会不舒服,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没脸。再怎么不甘,她也只得受着。
当今崇尚以孝治天下,自己更是身体力行。自己身为皇后,一国之母,自然也应该当全天下的表率。
如此端严肃穆的场合,颜宁也不敢放肆,也跟着皇后一起敛眉肃目,静静等候着。
院子里站的人虽多,却无一人发出声音。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太后才亲自来开了门。清歌看她一身青色的袍子,头上戴着青绿的抹额,发髻上簪着一只碧玉簪,打扮得很肃静。看起来慈眉善目,只那眼角透出的精明的光芒,让清歌不由心中一寒。
太后目光在俞露和清歌面上扫过,神情看不出喜怒。虽然她远在五台山,但是宫中的消息却没断过。让她最意外的,却是颜洛并未提前告知她便封了俞露为皇后、清歌为一品女官。
封后不是小事,颜洛却等不及让她回宫便自行举行封后大典。大宁建国以来,便没有一封就是一品女官的先例,他却顶着所有压力封了清歌。
清歌原来跟在俞露身边,俞露每日里向太后请安的时候她亦随侍在旁,故太后对她还有那么点印象。本以为她是个好的,却没想到跟主子一样是个魅主的。念及此,太后便兀自存了三分不喜。
目光便冷淡了三分:“皇后,你进来吧。”理也没理旁的人,便自己进去了。
听到她这冷淡的嗓音,皇后心里一个咯噔,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低声应了是,便低眉顺眼的跟着进去了。
颜宁本来看见亲娘挺开心的,又看到太后只顾着皇后便有些不喜。只是看皇后面色不太好,有些惊慌的模样,也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如此一想,心里倒是平衡了许多,脸上也渐渐露了些笑模样。
且说俞露跟着太后进了屋,看太后无甚表情,心中很是忐忑。即便是听到太后赐坐,也不敢真的坐下去。
太后看她一副瑟瑟缩缩的模样,不高兴道:“哀家又不会吃了你,你如今好歹也是一国之后,瑟瑟缩缩像个什么样子?”
俞露心里一惊,立马起身想要跪下,却听得太后接着说道:“你也不必请罪了,哀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俞露松了口气,重又坐了回去,仍不敢坐严实了,只坐了椅子的一个小角。
太后冷淡道:“既然皇帝已经封了你做皇后,哀家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既然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就要把后宫管理好,别让皇帝有什么后顾之忧。如今皇帝嫔妃不多,新一轮选秀就要开始,哀家希望你能选些品行好的,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
俞露听她话里话外都是要自己大度,却闭口不提刚降生三月的孙子孙女,心便冷了下来。只面上却是笑盈盈的,道:“臣妾遵旨。”
见她态度还算良好,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一点,柔声道:“你生下了皇帝的嫡长子,地位自是稳固的,其他女人再得宠,也越不过你去。哀家老了,越发喜欢子孙满堂的感觉。”
俞露听得心里一寒,太后这话是在敲打她呢。不管再怎么勾心斗角,绝不能拿龙子凤孙作伐子。要是让太后知道自己暗自动了什么手脚,自己这皇后也就做到头了。“母后教训的是,臣妾记住了。”
太后点点头,端起几上的茶尝了一口,才缓缓道:“那你给哀家说说,你身边的那个小宫女吧。”
☆、第二十七章 敲打
俞露早就猜到太后会问起清歌,也不惊讶,只是道:“清歌尚义如今是皇上身边伺候的人,臣妾又怎好乱议?”
太后淡淡道:“她以前不是在你身边伺候吗?怎的又到了皇帝身边?是那种老实办事的还好,若是不老实,岂不是让哀家操心?”
俞露道:“清歌尚义以前是臣妾身边的大宫女,为人最是细心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