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吧!”
汤光亭见状,插嘴道:“你们要带她到哪里去?”梅映雪道:“因为我在这位姑娘的药方里,除开了一些养血益髓补心气的党参、熟地、白芍之外,还配了一些远志、人参来安神。所以服药之后,最好能让她好好地躺下来休息,这样会好得快一些。”
汤光亭心想既是如此,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见莫高天不表异议,便帮忙掀开帘子,让阿蕊扶着林蓝瓶往后面的穿廊出去。
这林蓝瓶前脚才走,花厅大门接着便被人“砰”的一声用力推开,闯进两个人影。那先前带领莫高天一行人进来的黄衣女子,跟着那两个人后脚接着赶到,一见到梅映雪,忙道:“师姐,这两个人说等不及我通报,硬是闯了进来,我阻拦不篆…”梅映雪见闯进来的是两个中年汉子,一个赤裸着上半身,两侧肩窝裹着药布,他自己的外伤看来甚是不轻,却搀架着另外一个人。那另外一个人身上,反倒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伤势,不过面如白纸,眼神涣散,好似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那上身赤裸的汉子不顾黄衣女子的阻拦,一路闯将进来,此时听到黄衣女子在跟眼前这位少女报告,语态神情彷彿是她的主子,虽然有点不相信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儿,会有什么样的惊人医术,但还是客客气气地向她拱手说道:“姑娘莫怪!实在是因为我兄弟伤得重,一般药石无医,全靠每个时辰外施内力吊他一口气。可是就在刚才,不管我输入多少内力,一入任督二脉,都有如石沈大海。我怕他挨不过这一时三刻,所以才无礼冒犯,只要姑娘真的就得了我兄弟,姓熊的便给你磕头!”
汤光亭见这两人进来时便觉得面熟,一听他开口说话的声音,心里便道:“啊,是他!”。只见那上身赤裸的汉子转过头来也瞧见了他,忽然“氨的一声大叫出来,接着瞧见了莫高天,更是二话不说,双手往后一探,抽出了两柄亮晃晃的板斧。
莫高天看着那两柄板斧,哈哈一笑,说道:“小子,这一次我要是再多加一分力,你那两只手臂恐怕就得找个泥水匠,才能帮你糊上。”
原来那个上身赤裸,两边肩窝扎着药布的正是熊一飞。他带来的那个人,自然便是膻中穴挨了莫高天一笔,鲜血狂喷而出的沈凤鸣了。
有道是冤家路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熊一飞虽然是个大老粗,却也是薄面皮,受不住人讥,听莫高天如此奚落自己,抡起板斧便豁了出去。但他毕竟肩伤未癒,力道速度颇不如昔。莫高天见他此举不异以卵击石,不禁暗暗感到好笑,当下斜踏一步,右掌拍出,便要成全他。
第三回 阴错阳差
莫高天这一掌去势虽缓,然而五指的关节骨骼,竟然微微发出“格格”的声响,其中所蕴含的内劲实在非同小可。那熊一飞凭着一股冲动,出斧之际已然后悔,听到这声音时,更是有如一盆冷水从头淋下,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也罢!”几乎便是束手待毙。
莫高天眼见便要将熊一飞击毙于掌下,忽然眼前飞来一道黑影般的事物,往他手背兜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指向他手背上的“合谷”穴,认穴奇准,劲道十足,不时还轻轻发出“叮叮当当”,有如金属碰撞般的响声。莫高天微微纳罕,右掌一翻,反手便要去抓来瞧瞧。岂料右手翻处,那道黑影居然如同一条活蛇一般,在半空中忽然拐弯,不但让他抓了个空,还反往熊一飞的门面疾点而去。那熊一飞见这个东西来势汹汹,只得把斧头一侧,便想用斧面去挡。那道黑影却故技重施,又是一个拐弯,从来处疾退而回。
两人被这道黑影一阻,莫高天自持身分,一击不中,自然是不屑再次出手,而熊一飞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已经吓出一身冷汗了,哪敢再轻启事端?一场血光之灾,顿时就此打祝熊一飞还来不及瞧清楚,到底是何方高人出手相助,却听得莫高天开口说道:“梅姑娘这一手功夫俊得很呐,改天老夫要是碰到了万回春,可得好好地跟他领教领教。”言下之意,刚刚出手的竟是梅映雪。熊一飞见梅映雪身形娇弱,就算拎在手上恐怕也不过六十来斤重,一副风吹便倒的样子,根本不相信她会有这样的能耐,心中只想:“这莫老秃头不知搞什么鬼?”
却听得梅映雪接口说道:“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还请两位前辈莫怪。”莫高天淡淡地道:“哪里,刚刚那一手功夫,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人使过,尤其刁钻凌厉,别具一格。小姑娘内力不足,火候未到,但是假以时日,只怕光靠这一手,就足以傲视群雄,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了。”莫高天一眼瞥到梅映雪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条黑黝黝的,像是九节鞭一般的兵器,寻思道:“刚刚她那一招,纯粹是以巧劲控制,内力倒是稀松平常。不过招式方位变幻莫测,往往从料想不到的方向转弯,以致令人猝不及防。可是万回春的武功,走的是大开大阔之路,不像是会这一门难缠功夫的人。难道是梅师成故意留了这么一手,私下传给她的子孙。”
梅映雪见莫高天脸色古怪,想是他给后生小辈出手捣蛋,心中不快,忙道:“小女子不敢,只是两位既然入得我千药门来,按理就得遵守我千药门的规矩。而自千药门开山立派以来,从开山祖师以降,在这门内均是施药救人的地方,门外的一切江湖恩怨,一律都请到门外去解决。两位都是江湖上盛名在身的武林前辈,想来应该不至于会让晚辈弟子为难吧!”
原来这医术高明的大夫,尤其又是身怀武艺的武林中人,在这江湖上的地位,其实是很微妙的。一般说来,行走江湖,过的本来就是在刀口上舐血的日子,武功再高强,谁也难保哪天没有一个万一,何况人吃五穀杂粮,要说一辈子身体健康无疾,不论谁也没此把握。所以名医绝对是武林中人的一个必要,且愿意尊敬与保护的对象。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些受了伤,甚至生了病的武林中人,往往也是因为仇家的追杀或加害,一但求医得癒,这大夫可又跟求医者原先的仇家结下梁子。当然有些人会因前述的原因,而隐忍不予追究,但其中只要碰上了一个快意恩仇者,就算能躲过杀身之祸,那也是整日提心弔胆,不得安宁。
因此,这些医术名家,通常便给自己立下一个规矩,事先言明: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就算是自己的家人也绝不医治,而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就算病人的仇家便在身旁也会救治。只要这位大夫谨守自己的誓言,无一例外,那通常来说便不会有人为难。若说有人真要刻意刁难,那也势必成为武林中的公敌。
千药门百年来立下的规矩,便是:“不管是任何人,只要他能来到千药门,越过‘不药亭’,那么他便是千药门的病人,千药门上下门众,便负有救治的责任,任何人都不得横加干涉。”这早已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事。莫高天听她这么说,倒也知道自己理亏,于是便说道:“那是,这回确实是老夫的不对。”梅映雪正待谦逊几句,忽听莫高天接着道:“不过要是这两位兄台,一走出千药门,那么他们的生死,千药门便不再过问了是吧!”梅映雪一愣,说道:“在千药门外,又有谁能约束莫前辈呢?”莫高天道:“那最好了。”
熊一飞听莫高天这么说,竟是将自己当成待宰的瓮中鳖了,气得是全身发抖,却又敢怒不敢言。莫高天看也不看他一眼,伸手抓住汤光亭,说道:“如此林姑娘交给千药门,那我便大可放心了。不过老夫瞧着这两个人实在有气,我们还是先到外面去溜溜。”梅映雪道:“敝门山水秀丽,鸟语花香,莫前辈尽可在此住个几天,待到林姑娘痊癒之日,那时家师也应该回来了。故人重逢,岂不乐哉!”莫高天只点了点头,便拉着汤光亭往外走。
两人出了门口,又行了几十步,弯到一处花丛中。莫高天见离那木屋远了,忽然对汤光亭说道:“这几天你便跟林姑娘在此住下,我有还一点要紧的事,去去就回来。”
这两天汤光亭待在莫高天身边的时候心中虽然怕他,可是现在听到他要放自己独自在这里,却更加害怕了。再怎么说,莫高天不但是老江湖,而且武艺高强,不管是什么人见到他,眼神中总有那么一分掩饰不了的害怕,跟着他一起,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虚荣感。但汤光亭不愿示弱,故作镇定,问道:“你要去哪里?你不是还要带我回去换林公子的吗?”
莫高天道:“本来的计画是这样的没错,但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还好,我总算也救出一个来,那姓林的小子现在并无性命之忧,勉强可以交差了。”汤光亭听他说了一个“救”字,觉得奇怪,便问道:“你救了林姑娘?”莫高天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是把她从宋镇山的手中给救了出来?”汤光亭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姓李的皇帝要杀她们全家,是宋镇山半夜里将她救出来的吗?既然宋镇山都已经救了,又何必要你多此一举?”
莫高天冷笑一声,道:“小孩子懂得什么,宋镇山当初与林家来往,为的就是巴结官府,现在怎么又会为了因谋反而被抄家的林氏兄妹,而得罪朝廷呢?”汤光亭一说便懂,“哦”了一声。
莫高天道:“你要是真懂,那就乖乖的待在这里。那个沈凤鸣受了重伤不说,熊一飞刚刚给我那么一吓,应该不敢有个什么轻举妄动。还有,刚才梅映雪也亲口说了,林姑娘现在是千药门的病人,那就更加稳当了。你若是跟着我走,一来耽误时辰,二来他们两人只怕起疑,情况就不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了。”汤光亭接口道:“所以要是我待在这里,一来对林姑娘有个照应,二来故弄玄虚,那个大胡子熊一飞就是想破十个脑袋,也料想不到您老竟然真的一溜烟,放了两个小鬼在这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莫高天弯起右手中指,在汤光亭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汤光亭吃痛,“哎哟”的一声叫了出来,骂道:“又干什么打人啦!”莫高天道:“谁叫你乱说话?什么让你们自生自灭?我最慢三天便回,要是让我发现你不在这里,小心你的小命!”汤光亭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莫高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天底下不知多少成名英雄,在我面前说话不是恭恭敬敬的,就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你居然敢在我的面前嘻皮笑脸,哎,也不晓得什么原因,我也任由你如此,大概是你投我的缘吧!”汤光亭道:“要我对你恭恭敬敬的也不难,只要你不要动不动就打人好了。”心下却暗骂道:“只要是英雄看到你就得恭恭敬敬的,说我不恭敬,就是说我不是英雄啰!”
莫高天听他这么说,又是轻叹一口气,把原本想顺口说出要收他为徒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心想:“这件事不如等我回来再说吧。”于是便道:“算了,就算你表面上恭敬也没有用,心里说不定骂得我狗血淋头。”汤光亭心道:“真是见鬼了,这老头儿竟然猜得到我在想什么。”口里却道:“莫前辈这几天对我这么好,我嘴巴上恭敬,心里面想的也是一样的。”
莫高天不想再费神跟他讲下去了,便道:“那也由得你。”汤光亭道:“前辈,有件事我不晓得该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