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皇叔如何争斗我都不管,可为什么要赔上这些人的一生,权利真的就那样重要吗?璟儿是个傻子,已经任你为所欲为,你还要怎样?杀尽澜氏诸人吗?那我呢,我亦姓澜,有朝一日,你也要杀了我吗?有时我会想,旁人早已儿女绕膝,唯有我们不得子女,这又何尝不是报应?”花朝挣脱他的怀抱,眼泪潸然而落。
凌彻眼中微有薄怒,冷冷看她,唇角紧绷,待听到子女之时,却又一声长叹,沉默半晌终还是上前揽住她,声音低沉道:“嘘,不要再说了,我累了。”
“彻,就算是为了孩子积福,退让一些也不行吗?”花朝哀声道。
凌彻闭上疲惫的双眼眼,声音飘渺地如同远古传来:“我退后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下卷 第一百三十章 成全
日,花朝醒来之时身侧已不见了凌彻。房内,红绡张,珠帘掩映,静的恍若一潭碧水,偶有虎皮鹦鹉在窗外自语,炉中合欢香已冷,只余下一股绿烟袅袅浮散,暖阳缓缓射进帘,莫名的心中便生出铺天盖地的寂寥。
春日漫漫呵。
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安宁。
“公主。”萤儿满脸焦急的冲进内室。
花朝沉沉道:“何事惊惶?”
“王爷上朝前嘱咐奴婢请云姑娘来陪您用早膳,方才奴婢想着您也该起了,便亲到后院去请她,谁知道云姑娘竟一夜未归。”萤儿急急道。
花朝疑惑道:“你怎知她一夜未归?或是起早了去园子了。”
“奴婢哪里都找遍了,二门上侍卫说云姑娘昨儿个出去就没见回来。”萤儿眼泪都要出来了。
花朝闻言亦不免着急,翻身下床道:“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叫人去找啊。”
“是。”萤儿抹了眼泪朝外走去。
却不想迎头撞上凝翠:“萤姐姐,云姑娘回来了。”
“人呢?”花朝心内一松。
转眼只见傅云珠一脸憔悴却粉面含羞出现在众人面前。
“好姑娘,你可回来了。”萤儿嗔道。
傅云珠屈膝道:“姐姐,叫您挂念了。”
“好了,回来就好,萤儿,先带姑娘去梳洗梳洗,完了过来用早膳。”花朝淡淡吩咐道。
萤儿应着扶了她去。
“云姑娘何时回来的?”花朝道。
凝翠忙道:“就方才,不过,奴婢瞧着象是萧府的人送云姑娘回来的。”
“萧府?哪个萧府?”花朝不解道。
凝翠笑道:“还有哪个萧府,萧桓萧大人府上。”
玉色绮罗衫,海棠广袖流仙裙,飞天髻上翠翘金雀玉搔头,羊脂般细腻莹润的肌肤触手生温,一时妆毕,花朝顺手拈了水沉香在香炉四角烧将起来,又在泥炉上煮些凤团新茗。
“姐姐。”傅云珠换了桃红色衣裙盈盈走来。
花朝淡笑道:“坐吧。”
“姐姐,我昨夜。”她俏脸绯红,言语间很是有些局促。
花朝宽容一笑道:“经过这些事,你总该知道我对你是怎样的,不管如何,我都是真心盼着你能如意,有话不妨对我直言。”
“昨儿个我在萧大人府上。”傅云珠低声道。
花朝只是温和注视着她。
“昨天我去了护国寺,回来的时候经过一品斋,想着姐姐上次夸那里的鹅翅香笋,又想着姐姐近日总没有什么食欲,因命停了轿子想去买些回府,却不想瞧见了萧大人,他正喝的酪酊大醉,还一个劲儿的要酒,掌柜的又不敢不给,可瞧他醉成那副样子,着实不能再喝,我便命人上前扶他起来,想送他回萧府去,他却,却拉着我的手不放开,没奈何,我只得扶了上了轿子送他回去,谁知道萧府中竟无侍女,萧云他们粗手粗脚的难免照顾不周全,我一时放心不下,待到他酒醒才回来,就忘了派人来禀告姐姐。”傅云珠断断续续道,头一直低低垂着不敢瞧花朝的脸色。
花朝半日没有做声。
“姐姐。”傅云珠偷眼过去,见她神色莫辩,怯怯道。
花朝叹道:“傻丫头,你可知经过昨夜之事,便是有一百张口,也无法还你清白了。”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忍心把他一个人丢下,姐姐不知道,他一直拉着我的手,口中翻来覆去只念着: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我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好难过。”傅云珠咬着红唇道。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花朝心中大震,往事纷纷涌上,恍惚是煦刚刚离去的日子。
“萧桓,如果,我是说如果,四哥哥不在了,又该如何是好呢?”
“如果真的有那一日,我便带着你辞官归故里,兰陵萧氏乃名门望族,总有一方天地容下我们。”
“听闻兰陵以兰草繁茂、兰花芳香而得名,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大抵,是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吧。”
“是,那里山清水幽,繁花遍野。”
傅云珠见她怔忡,忙上前道:“姐姐,您怎么了?”
“哦,没什么。”花朝醒过神来。
傅云珠紧紧挨着她坐下,喃喃道:“我知道他心里有个角落藏着一段往事,可是姐姐,我不介意,不管做妻做妾做奴婢,只要让我守在他身旁,在他难过悲哀的时候能陪着他,这就够了。”
“痴儿。”花朝侧首叹息。
傅云珠眼圈红红的,忽朝着她跪拜下来:“姐姐,您说过,只要家中未有结发之妻,人品清华,姐姐断没有不许的,如今云珠认定了他,求您成全。”
下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罪人
午。
萧桓应约到定远王府。
“急着要我来,所为何事?”萧桓神色关切道。
花朝心内一暖,温润笑道:“许久不见你来。”
“多有不便。”萧桓淡笑道。
萤儿上前奉茶,笑嘻嘻道:“萧大人请,奴婢先和萧大人道喜了。”
“哦?不知喜从何来?”萧桓迷茫不解。
花朝瞪了萤儿一眼,萤儿忙吐了舌头退下去。
“好茶。”萧桓抿了一口。
花朝笑道:“这是黄山雀舌,你若欢喜,回头我让人包了给你送去。”
“你素来只饮花茶,这样浓的茶竟也喜欢了,可见岁月果然能改变很多事。”萧桓叹道。
花朝望着他,语气真挚道:“萧桓,成亲吧。”
“这便是萤儿说的喜?”萧桓啼笑皆非。
花朝欲言又止,到底问起:“昨儿个,你酒醉不醒,可知是谁在旁照顾?”
“你怎知我醉酒?”萧桓越发不解。
花朝没有做声。
“难道是傅姑娘?”萧桓想了半日,象是想起了什么,从塌起霍然起身惊道。
花朝看着他默然点头:“是,如今萧府,王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房内死一般的沉寂。
“我本以为可以让你愧疚一生的,也好时不时念起我来。如今看来是不能了,你放心,我会娶她地,三媒六聘一个不少。”萧桓语声低抑。
当年人人羡他才俊风流,奈何她心中只有一个凌彻,从此萧郎是路人。
花朝见他如此,心头自酸涩,强笑道:“云珠是个好姑娘。”
“我会待她好的。只是。我的心却不可勉强。”萧桓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
次日。
萧府便送来了聘礼。
凌彻初闻此信虽惊异,却没有多问什么,流光和叶钦之事已惹了花朝极度不快,无论如何他不愿花朝对自己再起怨言,因而下令,云珠的亲事定要办的风光隆重,甚至不顾礼部阻挠。执意册封了云珠为宁和郡主,请人合了生辰八字,定于二月初十成婚,而流光出嫁之日则是二月十七。
定远王府一片喜气。
大红灯笼早早挂在廊上,远远看去红云漫布。
来往贺喜之人不绝于门。
静苑内。
“云珠,你瞧这个可好?”凌王妃从送来的嫁妆堆中挑了一挂珠链。
傅云珠含羞笑道:“母亲说好便好。”
“朝儿,你瞧瞧。”凌王妃将珠链递给花朝。
花朝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着母亲这几日精神健旺了许多。”
“大喜的日子原不该说这些。只是从我身边嫁走的女儿。从琛儿地亲娘岚若算起,岚如,岚溪。如今还有云珠,不是死于非命便是盛年而寡,唯有云珠是求仁得仁,一段美满姻缘,我又怎能不欢喜地紧呢。”老王妃叹息道。
傅云珠从未听过这些,不觉有些惊触。
“母亲,您瞧这簪子。”花朝见她感伤,忙将簪子拿起来给她看。
凌王妃细细瞧了半日,赞道:“果然是好地。”
又闲话了一停,服侍老王妃歇下,花朝方带着傅云珠回花锦楼。
两人携手漫步在回廊上。
“姐姐,不知怎么,我忽然有些怕。”傅云珠握了她的手道。
花朝安抚的笑道:“傻丫头,是听到方才母亲的话才怕吗?你和她们不一样的。”
“不知是我多心还是怎么,我总觉得王兄与萧桓不睦。”傅云珠蹙眉道。
花朝心内一惊,只笑道:“越发浑说了,若是不睦,又怎会大肆操办你的婚事,且封了郡主,澜氏开国数百年来,可是从未有过的。”
“那倒也是地,不过,王兄为着姐姐欢喜也是有的。”傅云珠笑道。
花朝但笑不语。
是夜,花朝被噩梦惊醒,她梦见流光和云珠披头散发,一身素白,双眼流着血,满是愤恨朝自己而来,口里还道:“姐姐,是你害了我们,是你害了我们。”被她凄厉的叫声惊醒的凌彻将浑身发颤的她紧紧抱在怀里,不管怎样好言哄劝,花朝只是摇头哭泣。
次日清晨,凌彻一反常态没有去上朝。
“怎么还不走?”花朝神色恹恹,有气无力道。
凌彻拥着她柔声道:“闭上眼再睡会,我在这陪着你。”
“那女子呢?”花朝忽道。
凌彻只做不解:“什么女子?”
“你不必骗我,叶钦的心上人,那个风尘女子,被你藏到哪里去了?听流光说,她亲自带人去找过那个女子,可翻遍了妓院也找不到她。”花朝缓缓道。
凌彻哼了一声道:“流光还说了些什么?你可知她带去的都是些什么人,杀手。”
“以流光的性子,要杀了她也在情理中。”花朝无奈道。
凌彻不屑道:“若如此,为何不去杀了叶钦?”
“你藏起了她,要在什么时候才肯交还给叶钦?”花朝又道。
凌彻眸子一闪而过地阴沉,嘴角却是淡淡地笑意:“自然是在大婚之日!”
“你!”花朝从床上坐起身,手指颤抖着指着凌彻,一脸的不敢置信,喘息道:“你,流光是我的妹妹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她,你要我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她?”
凌彻微微一叹,直起身子道:“朝儿,我说过,这一生,我们生死荣辱与共,你只要站在我身边给我力量和温暖,什么都不必想,什么也不必管,只要站在我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