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伽连无奈地扫过暖炕上的婴儿,伸出枯枝一样的手,拿起孩子刚刚换下来的兵将的衣服,仔细的看着上面的徽标,是个狮子的头像,中间还有十四的字样,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王城近卫军团的徽章,这里离王城十万八千里都不为过,已经属于帝国的最边境地区,派出上千人的王城近卫军,只为追杀三个人,也不知这孩子的父母逃走了没。
拉姆又从孩子的裹身布里找出个白玉狮子挂坠,正是昨天年轻人脖子上挂着的那个,还有封血书,血书写在洁白的纱布上,昨天那姑娘穿的白衣就是这种布料。
拉姆不识字,也没兴趣关心写了些什么,所以随手扔在旁边,伽连多少认识些帝国的文字,拿起来扫过几眼。
“孩子,我和皓然哥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假如苍天有眼,你能平安活下来的话,一定要记得这血一般的仇恨,记得皓然哥说过,槿树是寿命最长的树木,也是最有生机的树木,所以给你取名木槿年,,像槿树一年一年地成长,狮子挂坠是你与你爹爹相认的凭证,万万妥善留存,愿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一面。”
拉姆看着伽连手里拿着块带血的布子,觉得很不吉祥,抢过血书连带着刚刚脱下来的衣服一起卷起来,跟扔破布一样统统扔进了旁边熊熊燃烧的火炉里。
伽连刚想张嘴说那可是孩子母亲的遗言,不料反应慢了半拍,血书已经被扔进火里燃烧起来,仔细想想,什么仇不仇,恨不恨的,既然这孩子留在了自己家里,那就是自己的孙子,怎么能让他报什么血仇,做这种危险的事。
“给这孩子起名字吧,你姓嗜多,让他跟着咱们札澜的姓儿,以后就是札澜人,咱们札澜族养着的孩子,就是撒吉蛇神赐给的亲孙子。”拉姆乐呵呵地抓着木槿年的小手,粗糙的手指刮刮他的脸蛋儿,一脸溺爱。
“这孩子的名字他娘给他起好的,就叫木槿年吧,一个名字而已,有个叫唤的就行。”伽连掀起炕上的炙尾草垫子,抽出烟锅,里面的烟叶子还留着些,凑合能抽一口。
“那槿年的奶怎么办?咱们村里就只剩12户人家了,又没有正好能喂咱孙子的奶妈。”拉姆惆怅道,“要是去镇上请来一个,也不太方便。”
“查答家里好像养着几头墨羊,先让它顶几天再说,明天召开族里的增新会,咱们札澜族又舔新丁了。”
伽连的本名叫嗜多伽连,嗜多这个姓氏是札澜族的第二大姓氏,只是现在村子没落,人口稀少,只剩他一个人依旧姓嗜多而已。他从34岁当上札澜族的族长,直到现在为止,族里的人数从来没有超过一百人,到现在,该搬的搬,该走的走,札澜族的人数还剩下整整40人,算上木槿年在内41人。
札澜族的日子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撒吉蛇神的子民早已抛弃他们的神,改头换面地到都城附近城镇做小生意,自谋生路去了。
他曾经斥责过那些搬出村子的人,为什么你们放弃了札澜的信仰,背弃了曾经护佑你们的神祗,忘记身上流的是伟大的札澜先祖的血液。那些人振振有词地回答,不是他们背弃了撒吉蛇神,而是撒吉先背弃了他们,固守着那些陈词滥调的祈祷,固守着早已没落的村子又有什么用?如果撒吉真的还在的话,为什么札澜族的人只能屈居在越魔山脉的山脚下整日和妖兽抢生存之地。这样的生活,就是撒吉带给我们的祝福吗?
札澜族的增新会,来参加的只有12户人家,也是现在札澜族所有的成员,木槿年的到来,总算是为札澜族增添了一丝新的希望。
族里的人对木槿年很亲近,每个成年人都亲吻木槿年的小脚丫,承认木槿年的族人地位,无知的木槿年一直装傻充愣地拍打着过来亲他脚丫的族人。
伽连在木槿年的肚脐上用鲜血画下札澜印记,鲜红的纹章代表着木槿年正式成为族长的孙子,札澜的子民。
查答家无私地贡献出自己家的一只母墨羊,给初来乍到的木槿年充当临时奶娘。墨羊全身毛发都是纯黑色,眼睛是乳白色,当墨羊发怒的时候,眼睛就会变成血红色,传说墨羊的祖先是墨麒麟和鹿,一代代圈养下来,也就成了温顺的家畜。
可怜的母墨羊被五花大绑着送到族长家里,专供木槿年吃奶使用,木槿年兴奋地爬在墨羊的肚前,边吃奶边扒墨羊的毛,木槿年估摸着墨羊好欺负,对着母羊那叫残忍异常,凶相毕露,爬到羊肚子上活蹦乱跳。
几天后,小墨羊因为抢不到羊奶而活活饿死在母羊的肚皮上。
☆、【第三章】蓝牙出世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有一天夜晚,那头给木槿年喂奶的母羊突然离奇失踪,第二天族人在山里打猎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母墨羊的残骸,那只母羊已经被野兽啃得支离破碎就剩骨头渣滓,仔细地检查过后,那位族人断定有狼的爪印,很可能是狼吃掉了木槿年的珍贵奶妈。
于是,木槿年小祖宗断奶了,木槿年嚎叫得全族人都不得安宁,哭得四邻都睡不着觉,告诉你们,祖宗我不睡,你们谁也别想睡,我饿着,你们谁也吃不下去。
半夜时分,阿杰费尽心机给木槿年送来他的第二奶娘,一只即将分娩的焰灰狼,阿杰说他在山里寻找到这只母狼时,它马上就要分娩无法反抗,所以即使被阿杰发现也没有逃脱的力气,只能瞪着绿眼被活活抓回来,等这只母狼生下小狼以后,木槿年就又有奶可吃了。
木槿年见到母狼的第一眼,抱着奶奶的脖子哭得七荤八素,昏天黑地。母狼身长接近两米,有着硕大的狼头和锋利的牙齿,幽森碧绿的眼珠,灰朦朦的长毛,足有一米长的大狼尾,光看卖相就是世间的凶兽,和母羊的性质不再一个档次,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阿杰的猜测果然没错,这只倒霉的母狼在当晚就生下一只可爱的小狼。
伽连看着这只浑身湿漉漉,还没睁开眼的小狼,觉得很有趣,明明是头焰灰狼生下的狼崽子,却全身的白毛,而且一只母狼一胎大约能生五六头小狼,最少也有两头,一胎这种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小狼刚生下来没有什么攻击力,不但闭着眼睛,指甲也是软的,拉姆拿着布子把小狼浑身的毛儿擦干后,就直接放在木槿年的身边。
木槿年大惊,什么玩意?怎么长得这么突兀!
于是,木槿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这突兀的白毛团伤害他,赶紧缩头钻被子里。刚刚出生的小狼很怕冷,所以就不停地往木槿年的被子里钻,木槿年担惊受怕整整一晚上,无奈最后抵抗不住瞌睡袭来,还是搂着小狼一起睡着了。
木槿年根据亲身实践,第二天就发现小狼是个不折不扣的废材,完全没有攻击能力,逐渐露出他人面兽心的真面目,对着小狼又拍又打,又掐又挠,还高兴地咯咯笑个不停,小狼可怜的蹂躏生涯就此开始。
当小狼睁开眼的一瞬间,它看到的不是娘亲充满慈爱的目光,而是木槿年祖宗般邪恶的笑容。
母狼的奶很充足,所以小狼和木槿年一般吃奶和玩乐都待在一起,开始的时候,母狼对木槿年无耻的蹭奶行为进行了激烈的反抗,但是后来也就被迫屈服,毕竟它一只狼被捆了四肢,也就由不得她耍个性了。
母狼逐渐地被木槿年吃奶,戒心消退,最后把木槿年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除了小狼和木槿年以外,族里任何人都无法靠近母狼,否则就会激起母狼凶狠的示威。
母狼会伸出鲜红的舌头*小狼和木槿年,木槿年在母狼身上爬来爬去习以为常。伽连老夫妇也乐得开心,小狼和木槿年玩儿的时候,不会伤害木槿年,最多打架擦伤点儿小皮。
一个月后,小狼的皮毛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原本纯白的狼毛上,出现一条淡蓝色的条纹,狼的身上怎么会有条纹?这不成老虎了?但小狼的身上确实出现了条纹,并且这条纹的数量随着小狼的成长逐渐增加。
九年后。
“爷爷,您放心吧,我木槿年拍胸脯一定可以办好,祭祖是族里的大事,我一定尽心尽力,决不让爷爷失望。”少年背上背着个硕大大包袱,里面都是祭祖用的贡品,少年郑重地向着伽连鞠躬说道。
九岁的木槿年身子骨不算瘦弱,也算不上强壮,个子长到一米六左右,普普通通的男孩一个,黑宝石般的眼睛十分明亮,勉强算得上俊俏。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到山脉深处,山里的野兽多危险多,如果遇上野兽就爬到树上,给村里的人的发信号,懂不懂?要赶在天黑之前回来,到夜里看不到路就不安全,祭祖的程序和该说的话刚刚你奶奶已经教过你,都记住了没?”伽连拄着拐杖耐心嘱咐道。
“那么简单的几句话,都刻在脑子里了。我都已经九岁,是族里的男人了。”木槿年信誓旦旦。
“哎……你爷爷老啦,这几天又得了病,身子骨不行,以后祭祖的事就得靠你,趁着天还早,收拾收拾赶紧走吧,槿年。”拉姆笑呵呵地给木槿年整理整理衣角和领口,又吻一下木槿年的额头,把包袱系得紧点儿。“走吧。”
木槿年冲着屋内喊一声,“蓝牙,出发啦,赶紧出来!”
一只身长近两米的大白狼从屋内窜出来,雪白的狼毛,背上印着6道淡蓝色条纹,巨大的身子直立起来比两个木槿年都高,它绕过拉姆,转身向着木槿年身上扑过去,木槿年转身就向着门口跑,心道,这死狼,抢了我九年以来所有的肉不说,成天扑我算怎么回事,吃得越来越多,长得越来越大,还以为它自己是小时候的无敌小可爱吗?就没点儿自觉性,这么大个狼身扑过来,准备压死我吗?
拉姆目送着木槿年带着蓝牙走出家门。
经过半个时辰的长途跋涉,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气喘嘘嘘地走到龙岩谷,这里是唯一能顺利进入越魔山脉的关卡,只要进入龙岩谷,就等于出了村子的范围,进入越魔山脉边沿。
祖坟离这里不是很远,大约还有一个时辰的路途,木槿年脚步停在龙岩谷,背着包袱,跳上一块巨大平坦的岩石,悠然盘坐在岩石上,扯下身上的包袱,解开结扣。
仔细地数落着里面的贡品,大部分糕点都是自己平常爱吃的,尤其是栗子糕,香气十足,酥松美味,入口即化,是糕点中的佳品。
“蓝牙,你过来看看,有没有想吃的?”木槿年拿出栗子糕,打算和蓝牙分赃老祖宗的祭品。
蓝牙听到木槿年准备把老祖宗的东西分给它,猛越一个,跳上平坦的岩石,硕大的狼头凑到贡品面前,仔细地闻闻,似乎有一块腊肉藏在包袱最深处。
蓝牙锋利的爪子在祭品上面轻轻地拨弄,木槿年心领神会地拨开蜡烛和酒瓶,露出最底下的腊肉。蓝牙爪子狠狠一抓,把腊肉都刺进指甲里,趁木槿年不注意,一口全都叼进嘴里。
木槿年回头的瞬间,看见腊肉都进了蓝牙的嘴里,气得顿时就眼红,手指着蓝牙气急败坏地开骂,“就一块腊肉,你怎么就自己独吞了?你都让我吃素多少年了,怎么就不知道悔改?我木槿年怎么会有你这种兄弟?”
蓝牙迅速咽下腊肉,跟没听到木槿年的话一样,继续在贡品里找它还能吃的东西。木槿年赶紧把贡品重新打包起来,心道让蓝牙跟来就是个天大的错误,白吃白喝,贡品还得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