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师姐和花师兄大半夜的到城外来做什么?”枫林玉心中纳闷,又向前爬了一段距离,他知道花衣行修为不俗,不敢离得太近,还好他一身白衣,融于雪地之中难以察觉。
就听花衣行有些激动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对枫师弟还没有忘情,你这几天……这几天只是陪着他!”
湘天彩云立即大声接道:“我陪着师弟怎么了,这关你什么事!”
枫林玉躲在雪丘后面,不停的耸着肩膀,心道:“是啊,我师姐陪着我,这关你什么事呢,凌云山的人怎么都有点变态?”
花衣行静默了一会儿,颤声道:“不关……不关我的事?”
湘天彩云“哼”了一声,语气有些冰冷的说道:“花师兄,你大半夜的叫我来这里,到底想说什么?”
花衣行长叹一声,很伤感的说道:“彩云师妹,为什么枫师弟一回来你整个人就都变了?”
湘天彩云低下头,没应声。
“好吧,师妹,既然你这样想,那我……那我,我走好了!”花衣行转过身,有些落寞的向着北地城走去。
枫林玉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暗道:“赶紧走吧,就会多管闲事,彩云师姐才不会理你呢,以为自己是谁啊!”
他这样想着,向雪地上的彩云师姐看去,见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皱着眉头。
花衣行走出一段距离了,湘天彩云忽然抬起头,大叫一声:“花师兄!”花衣行猛的停下身来转过头,听见湘天彩云低声说道:“你……你回来!”
“彩云师妹!”花衣行念了一声,又走回到湘天彩云身边。
“啊?”枫林玉大是惊讶,心中疑惑:“师姐这是干什么,让他走好了,怎么又叫回来了,难道想揍他一顿?”
在枫林玉的印象中,湘天彩云此刻很可能大发脾气,就算不打人,骂人几句也是免不了的。
没想到此刻,湘天彩云看见花衣行走回来,忽然脸红了,低下头来用脚尖在雪地上胡乱的画着,一边小声的说道:“花师兄,你别生气,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了,师弟很可怜!”
花衣行点了一下头,柔声道:“我知道,我并不反对你照顾他,可是,你也要来陪陪我吧!”
“不……不行!”湘天彩云连连摇头,“让师弟看到我们在一起他会伤心的!”
“难道你们在一起我就不伤心吗?”花衣行大声喊道。
“你……你又没生病!”湘天彩云小声说道。
花衣行睁大眼睛,张大嘴看着湘天彩云,忽然抽出长剑,白光一闪,鲜血喷出,在自己胳膊上刺了一剑。
“啊——”湘天彩云大叫一声,“你这是干什么!”她一把抓住花衣行的胳膊,手忙脚乱的在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给花衣行包扎伤口。
“师妹,现在我受伤了,你是不是要陪在我身边?”花衣行咬牙说道。
湘天彩云转过头去,微怒道:“你这样子算什么!”
“看到你们那样甜蜜的在一起,我心里的痛比这胳膊上的可要痛得多了!”花衣行看着湘天彩云的眼睛,声音酸酸的。
枫林玉看着雪丘下的两个人,喃喃的念道:“怎么会这样?”
就算他头脑有点简单,此刻也能看得出来,这两人现在的关系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单纯:难道彩云师姐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竟然移情别恋了?
“不会的,不会!”枫林玉剧烈的摇头,又向前爬了一段距离,仔细听去。
只听花衣行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师妹,我们早晚都是要结婚的,如果你和别的男人太接近,恐怕会让别人说闲话!”
枫林玉只觉头脑中轰然巨响:“什么结婚?他在胡说什么?难道……”
“花师兄……”湘天彩云咬紧嘴唇,低声道:“你千万不要对师弟说这个!”
“他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可是……”湘天彩云长叹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总之,先不要让他知道就是了,以后有机会我会自己和他说!”
枫林玉颓然的仰天倒在雪地上,雪丘下面两个人的低言轻语还直往他耳朵里钻。他狠狠的用双手拍着雪地,猛然抓起两把雪往耳朵里灌去,胸膛中那一颗心似乎割裂了,流血了,痛得他几乎就要昏过去,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流下来,滴到雪地上,雪便化成了一个个的小坑。
仿佛支柱折断,巨厦在一瞬间坍塌……
一直以来,“天木山杀人事件”搞得自己几乎对生存失去了欲望,彩云师姐是支持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如果没有了她的关爱,自己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另一个人插在自己与彩云师姐之间,他自然而然的认为,两个人在一起一直到老,这是必然的事情,自然到他根本从来不去思考。
他也确信彩云师姐和自己有同样想法,因此,不管别人怎样看待自己,最终还是坚持到再见她一面,感觉她的在意,感觉她的情意绵绵……
“这一切就要失去了,我还剩下些什么呢?”枫林玉仰头望着天上星辰,望着那一轮明亮的满月,他感觉全身软绵绵的,浑身无力,想要爬起来向下看去,竟然无法动弹一下。
雪丘下的两人已经停止了说话,显然已经离开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天上那最容易看到的七颗星星,此刻已经看不到了,月亮也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无法动弹,身体已经僵硬。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下,咸咸的、苦苦的,一丝液体从嘴角流了下来,他怀疑那是心脏裂开后渗出来的鲜血。
“真痛!”枫林玉闭上眼睛,又睁了开来。
北地的天气寒冷,他的眼泪竟在面孔上结了一层薄冰,凉凉的。他大口的喘着气,气体也变成白雾,在空中飞舞。
一声寒鸦的叫声在静广的雪地上响起,雪地里稀稀落落的松树上,积雪簌簌而下,然后一切又静了下来。
枫林玉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任何一个微笑的声音都仿如晴天霹雳,他知道自己正在承受生命中难以承受之重,偏偏,他再也无法劝自己逃开。
片刻后,又一声叫声响起,似乎是在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压抑。
枫林玉伸了伸手指,终于坐起身来,他感觉浑身上下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尤其是那一颗心,疼到极点竟已经麻木,大脑强迫自己不去思考,他后悔自己昨夜的冒失行为:
如果不跟着师姐出来,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明知道这样是在骗自己,但他还是忍不住自怨自艾。
那怪叫声又响了几下,方位有些不确定。
枫林玉在腿上推摩了几下,勉强站起身来。他向远方眺望,然后不加思考的就走了过去。
此刻,他可以去任何地方,但绝不愿意回北地城。他不知道自己回去以后该怎样面对彩云师姐——大声的哭泣,质问彩云师姐为何要变心吗?
还是要以死相逼,请求她回心转意?甚至是拿起一把长剑去找花衣行决斗?他生性懦弱,一旦在情感上受到了这样的挫折,想到的不是怎样去解决,而是逃避。
脚步有些虚浮,但他却感觉不到,只是机械性的向前挪动,慢慢的向前走着。
过了几个雪丘,松树渐渐多了起来,虽然还没有形成树林,但却给这苍白的雪原增添了一些变数。
薄云减淡了月光,在黑暗下,这些松树像是北地城的守卫者,当然,也可以看作是迎客松。
枫林玉走了好远,终于疲累的倒了下来,他抱住一棵松树,将脸庞贴近树干,那树干便染上了一层红色——
伤心过度,又疲累不堪,他的伤势再次复发,鲜血不断从嘴角渗出来。
又一声怪叫传来,声音大了许多,显然就在附近。枫林玉分辨了一下,那似乎是人的惨叫声。他蹒跚着又向前挪动起来,还好此地松树众多,他能不断的抱住松树藉以休息。
一股血腥气猛然扑向他的鼻端,在冬日的冷气下,这血腥不但刺鼻,更让人禁不住浑身打颤。
“不对!”枫林玉猛然站住身体。
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此刻自己随着血腥气走过去,恐怕又一桩栽赃案发生在自己头上——事情经历得多了,自然会生出警惕。
如果是在今夜以前,他肯定就此走开——他本就是不爱生事之人,又有前车之鉴,绝不会再管闲事。
但是现在,心中那根感情支柱一旦崩塌,他觉得生无可恋,像所有失恋的少年一样,他自暴自弃,恨不得立即死去,忘记一切。
因此,现在遇到这种事情,他嘴里虽然说着“不对”,心里却感到一阵快意:“最好有什么妖兽将我吃掉,师姐,恐怕你会伤心吧!
“或者,再来一个什么冤案,栽在我头上,让全人间界的人都恨我好了,师姐,你也恨我吧,我是一粒灰尘,不用你们可怜,也不用你们在乎!”
枫林玉流着眼泪,双手乱舞,禁不住哭出声来,一边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大喊起来:“冤枉我吧,杀死我吧,我好伤心啊,让我死吧!”
扑通一声,他栽倒在雪地上,再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地的鲜血,在雪的纯白里,显得无比刺眼。
断臂、残肢、头颅……
枫林玉一下子惊醒过来,双腿发软,竟站不起来,双臂在身后撑着,两脚在雪地里胡乱的踢蹬,惊惶失措的向后退去。
“啊——”他大叫起来,“砰”的一声撞到一棵松树上,停了下来。
放眼望去,在几棵松树围成的一小片空地里,几十具混乱不堪的尸体以各种形状铺在雪地上。雪地杂乱不堪,松树上也时见刀剑痕迹,显然这里经过了一场殊死搏斗。
枫林玉倒抽了一口冷气,仔细分辨,除了五大门派的弟子以外,还有很多其他门派的剑士,他们死得似乎极其不情愿,尸体却无一完整,尽管枫林玉没有见过什么杀戮场面,但他也明白,这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他爬进那片空地,检查那些身穿黑袍的五大剑派弟子,有几个是天木山的师侄,还好并没有师兄们在内,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站起身来,暗自好笑:“连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环首四顾,自己立于群尸之间,枫林玉不禁想道:“如果这些人真的都是我杀掉的,那我在杀人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他拔起雪地上的一柄长剑,拎在手里,认得这是天木山的铁剑,那剑尖儿上的鲜血已经凝固。枫林玉扬起长剑,做了一个想象中杀人之后的姿势,心道:“每到这个时候,应该有人到来,然后冤枉我,说这些人是我杀的!”
“啊——”一声大叫起自他的身后,同时左肩上一阵剧烈刺痛,手臂一软,长剑已跌出手掌,插入雪地,直没入柄。
“好妖人,竟杀了这么多人,师姐快过来——”一个愤怒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接着是一阵破空之声,枫林玉转过头,就看见一排女子整齐的站在三丈之外。
双方同时惊疑了一声:“是你!”
借着月光,枫林玉一眼望去,对面一排女子竟然是飞花禅院的七大弟子到齐,整齐优雅的身姿融在雪地之中,这幅画面仿如人间仙卷。
林烟儿秀美绝伦的容颜此刻却罩着一层寒气,枫林玉那一声:“是妳!”即是对她说的,可惜她现在对这句惊喜语句已没有任何反应。
枫林玉立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仰头向天,禁不住大笑起来,用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