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梦中人梦
花七拉着我去见他师父。
原来他师父就住在木里塞山的山顶上。远远的,我看到山下的毡子像些很小的花开在绿绿的大地上,那些羊群,也变成了更小朵的白色的花。再看远处的地方,天更广,地更宽,好像自己高了很多,能看到的世界就变得很大了。我和杏儿的家在哪里?我看啊看,太多了,我根本看不清是哪一个毡子。我还想找,可是花七拉着我到了另一个不远的小木屋前推门进去。
花七的师父很老了。没有头发,脸上皱巴巴的,皱纹很多很深。驼着背,走路时要拄着拐杖一颤一颤的,咳嗽得很厉害。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他。这个老人让我心里很快的很快的长出很害怕的感觉。
花七拉着我就跪在他面前,然后对他说:师父,我求你,救救三思。
救我?
为什么要救我?要救我,我也只要杏儿救我。
那个老人正在捡东西。有些是树叶,有些是红的白的黄的颜色的果子,有些则像树枝一样,屋子里有种奇怪的味道。我觉得很熟悉,像是我身上一直洗不去的味道。
听到花七的话,老人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睛就像杏儿烤给我吃的刚杀的羊一样,空空的,里面没有一点儿东西。
我心里跳得很厉害。想走,可是花七紧紧拉住我不放。
老人低直头,又去弄他的那些古怪的让我熟悉的东西,嘴里道:“已经失魂落魄了,又是个妖怪,救了做什么?不如不救罢,倒还活得痛快些。”
“师父,我求你救救他!只要你肯救,你说的事,我一定答应!”
什么事?
为什么非得救他?
他有什么要救的吗?救什么?这里难道我要救,还有人要救?我扭头,满木屋看。简单的房子里,除了那些树枝果子和一些装东西用的木柜,就是老人和花七,还有我,再没别的人。
“以前,我想尽了法子想让你点头,你都不肯,现在居然为了他就这么容易应承下来?”老人看着花七一阵咳嗽,然后嘴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什么时候娶她过门?”
“三思好的那天,就是我娶她的吉日!”
我什么都不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七和老人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在我身上点了点,好像挠痒痒一样,我就动不了了。再然后,花七一个人走了出去,听到他说:三思,你快好,你快好,好了,我们就还会在一起了。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了,花七的脚步声也慢慢消失。
那个老人先颤巍巍的走到桌边翻出什么东西,然后才慢慢走到我面前。
他的手像我在草里经常捡的烂木棍一样,又黑又干。然后不理我心里叫怕,把我的脸很用力的抬了起来。
对上他的眼睛,我的心里就发抖了。一片白,又没有我的影子,好可怕。
“你是花七喜欢的人吧?倒也不怎么样,怎么就勾引了他?也是了,他年纪小,还正是很易得冲动的年纪。”
他要做什么?
我紧紧的看着这个老人打开手里的一个小竹筒,从里面倒出一条我之前被蜷住的奇怪的东西在手心里动来动去。这个,很小很细,半个最小的手指一样大,只有两只手指加起来那么长。全身通红通红的,小小的三角形的前面的缝缝里,不时对我吐着红色的叉叉。
他要做什么?
怕,我怕这个东西!
“如果是个女子,温柔贤淑,我也不计较了。却竟然是个男子!是个男子!这叫我如何心甘?无是竟然输给一个男子!竟然输给一个无耻的男子!”
“无是死得不值,我非家的儿女怎可能输给你这般低贱的妖孽?”老人越说越小声,很皱的脸上竟然慢慢的笑,笑得我觉得心里,整个身体都开始冷起来了。然后他捏着我的下巴,让我张开了嘴,把那个奇怪的通红的小东西放进我嘴里。“现在你既然自动送上门来,我就用你,给无是大补一下身子罢。”
眼睛闭上前,我看到那个老人站得直直的,像我站在山上看山下的毡子一样,变得高高的,然后没有发出声音的大笑起来。
好热。
我觉得好热。眼皮虽然被什么压住似的很重,可我还是用尽力气睁开了它。
眼前,是一只穿着蓝色长衫的乌黑的老鼠,正单鼠手撩了前襟摆,单腿跪在桌子上,向我行礼。
我?
我在哪里?谁抱着我?
我抬头,看到一张很硬朗的下巴。有青青点点的胡子。
“禀告尊上。这是刚截到的繁卫送往繁都的十二金牌加急密报。”
一卷很小的指甲盖大小的锦帛从老鼠怀里掏了出来,然后往空中一抛,慢慢变大变长,自动平铺展开来。
报——
昨夜二更漏半,秦城被狄夷五万大军突袭,我大将秦余两万大军皆民力守,不敌,败走霍下关。损伤人马一万两千六百骑。据密报,敌军正顿留秦城,以汇后援三万大军,欲直取我霍下、留松两处险关。请丞相上书陛下:尽快出兵以救燃眉!军情不怠,急!急!急!
“好。漆漆黑,宋国那边,妖魔鬼怪网罗得怎样了?”
“恭喜尊上,闻得尊上求贤之决心,已经有三千二百六十七位前来应贤,小的已经着了青青安排他们在宋宫住下了。”
“至于那个贱人,小的已经获悉,她带了三思大人正住在辽极的木里塞山下。小人本已安排人手准备回报尊上后再行动手,不想今日那辽极草原的苏摩部的阿格勒台汗把三思大人掳了去,然后又被一个断臂少年再带上木里塞山了。小的手下本欲上山,可那山上有奇怪的阵法,上去不得。因此小人得报特前来肯请尊上明示。”
“哦?”
抱着我的人把我身子拉开些,然后低下头来看着我。
不要,好可怕!
好可怕!
我——我宁愿马上就死掉!
是那个我梦里抱着另外一个我的年轻人。他的眼睛对上我,脸就突然扭曲了。
“三思——!”
“谁敢动你?我让他不得好死——!!!”
我看到那张脸扭曲得更厉害了。他的身上突然涌出了一层黑黑的浓烟。我的心被什么捏住了一样,一点也不能跳动了。
然后,我听到嗖嗖的声音。
好热,好热,我觉得我已经成了一滩水,又好像变成一个被人抽走全部力气的软得动不得的东西。
我好难受——
杏儿,杏儿,你快来,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遇到奇怪的事,我不要吃奇怪的东西——
我用力甩头,却动弹不得,被什么东西左右用力按住了。
“三思,三思!别怕,爹来了,爹来接你回家,别怕,爹在这里。”
是那个有些沉但很好听的声音,我觉得心里的怕心里的奇怪的东西忽的一下就没有了。
我睁开眼。
模模糊糊的一片红色里,一张有着黑黑的剑一样的眉毛的很硬朗的脸,眼比黑色还要黑,嘴薄薄的那个年轻男人正捧着我的脸皱着好看的眉毛对我说:“三思,我的三思,爹在这里,你看,爹来了,不哭了。”
是不是这是个梦?
这个人是在我梦里面?
好像躲在他的怀里,就会安全了。比和杏儿在一起还安全……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心里的怕心里的重重的东西都没有了,再也不用忍着,流着热热的泪向那个人扑过去。
这次的故事,是我爸妈问仙的事。有点儿搞笑。
第二户七口人家问完后,便是我爸妈接着问了。
我问我妈,请的是家里的哪个老人。她说:本来我们在家是请了你爷爷的,结果阴仙请上身的居然是你奶奶。
当时我爸坐在床头,我妈则是坐在床前的小木凳上。那个阴仙没有起身,只说:你们烧的钱我收到了,就是钱太大(那一次烧的好像是美金,一百块一张的),用不开。(我记得我听到时狂笑不已,被我妈瞪了一眼的说。)
我妈是说自己不太信真的请来了,于是问:您老知道我们来了几个人吗?是坐什么来的?
阴仙说:你们不是坐四个轮的,是坐两个轮来的。确实,我爸妈是租了个摩托车去的。
又说:你们来的时候在外面吃了面才进来了。还封了红包拿了面、米。这次来的,就是你们两口子。
我妈问,那您知道是哪一个?
阴仙答了:知道。你是小媳妇。然后把头仰起来看着坐床头的我爸说:你是满崽(最小的儿子)嘛。
然后我再问我妈问了些什么事,我妈就不肯说了。我不死心追着问,我妈被问得急,就说:问了,问你这么大怎么还嫁不出去。奶奶说没事的,嫁得掉的,嫁得掉的。
靠!我想死——
最后我妈看着我说:三三,你说这东西不真,可她怎么就知道我们是坐摩托来的?当时车并没进村啊。而且还知道家里有几个人,排第几,在做些啥。
细想起来,问仙这东西,真是不可思议。我想,如果有机会,我会缠着我妈再去一次罢。而从问仙后,我家每到七月半的时候接老客,都不再烧美金,烧人民币了,从百到万元面额的。
春水记于零六年二月八日夜七点十九分
第四十一章 你争我夺
靠上那个人温暖的胸口的一刹那,我知道我终于安全了。然而,马上就是一片冰冷。
我很努力的睁大眼睛,发现自己正流着眼泪贴着一处木墙壁。
果然是梦。
没有人来救我。
杏儿,你在哪里?
我好热,我要喝水……
我伸出手,看到的,却是只黑乎乎长着细毛的奇怪的树枝一样的东西。
不!我的手呢?
我低下头看,却看到身上的衣都碎成了一片片的,身子也变成一个毛毛的像个黑球一样的东西了。
我,我,我这是怎么了?
我想站起来,可是身子却突然朝前一倒,脸朝着地下。
这是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了?
我忘了我不会说话,扯着嗓子就叫。可声音却只在心里打转转。
我不要变成这个怪样子。
我不要变成这种奇怪的模样!
我要杏儿,我要回家!
心里像是有烧得很旺的火堆在烧,然后从心里一路往肚子烧去。
好难受。我只能四下乱滚,把那些奇怪的树枝和果子都翻到了地上,压得红红绿绿到处都是。
我听到门外有很急的脚步声,然后那个叫花七的少年大声问:“师父,三思怎么了?你让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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