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我要咪咪。”
冒着被他嘲笑的危险,我毅然决然的说。咪咪是我在心理复健中心时偶然拣到的一只小猫,虽然在我的纵容下已经不小了。咪咪在我痛苦的时候,一直陪着我。我不想丢下它。
“咪咪?就是那只胖的已经不像猫的那团肉?他们正在给它洗澡。”那个任狄又露出那种让我深恶痛绝的笑了,“医生的猫看起来比医生会照顾自己呢。”
听到没有,咪咪,又有人嫌你胖呢。没关系,咪咪,我不嫌。事实上,我是故意的,我依赖你在我身边睡着时的暖热的体温,我依赖你在我胸口睡着时的压迫感,咪咪,如果你知道,一定会骂我吧,咪咪,即使这样,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真的好害怕。
回到卧室,看着与我比肩的文件档案,我真真有欲哭无泪的感觉。正在这时,又有人敲门。打开门,放着一只茶壶,还有杯子,咪咪正在睡觉。先把茶搬进去,然后是咪咪。
让咪咪在我的床上换个姿势睡,然后给自己倒杯茶,和那堆文件作斗争去也。
茶泡的不错,虽然和南的比还有差距,但与那任某人斗智斗勇精疲力竭的我还是很宽容的迁就了这种水准。改天还是要来茶自己泡的好,我暗自想着。
这堆检查记录和治疗报告来自世界各地知名研究机构和大学,其内容已经详尽到冗杂的地步,以这种研究方法,就算是AIDS也早就检查出来了。那些治疗方法五花八门,似乎甚至包括中南美的巫术,看起来这不单单是身体上的问题了,改天和任狄谈谈好了。我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趴在文件中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在床上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把咪咪变成金色,走下床,打开窗户,新鲜的空气闯进肺,像是要把所有的不愉快挤跑似的,我抓住胸口,突然有一点痛,还有一点感动,好美的早晨,窗台下的花好美,远处的森林,还有山,都好美,即使不属于我。
折回床,我拍拍咪咪,“起床了”,咪咪抬起爪子,抓了我一下,给我的手留下一到白色痕迹,算是打了个招呼,继续睡去。
“没见过这么大牌的猫。”门口传来任狄带笑的声音。奇怪,我国的黑社会都是这样开朗的么?
医生,下楼吃早饭吧。
我洗漱完毕,抱起还在睡觉的咪咪,跟着这个任狄下楼。
早餐很丰盛。咪咪自我杯中舔走半杯牛奶,在我怀里找到最舒服的位置继续睡去。任狄看着咪咪,忽而说道:“有时候真的会羡慕它呢?”
什么,我没听错吧。咪咪,你赚大了。
吃完饭,我决定和任狄谈谈他的病。
隔着如山高的文件,我谨慎的选择措辞。
“任先生,我昨天晚上已经研究过你的病例,我认为他们和您的感情有一定联系,您方便告诉我两年前是否发生过影响您心理的事情么?”
任狄的呼吸变了,他整个人不复坦荡自然,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像一匹狼,随时准备攻击。我快被他的气息逼得丢盔弃甲了,他突然开口:“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大胆。”他仿佛是在呻吟。深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开了口:“两年前,当我还没有现在的实力时,我的爱人为我挡了一枪,死在我怀里。
第3章
有一会儿,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两年了,又一个用情至深的人。
这时,他开了口:“医生,你最好想办法治好我,我绝对会配合你。如果你成功了,这棟房子就是你的,如果你失败了……”他的声线危险的上扬。
“你会杀了我吧。”我叹息一声,(就算我治好你)我又在心里补上一句。我早知道这样的结果。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
一心至医生于死地的病人和一心求死的医生。我们两个果然是绝配。我叹了一口气:“我一定会治好你。”(赌上金田一爷爷的名声)
(金田一爷爷轻叹:“遇人不淑呀。”)
“今天下午就是发病期,医生可以好好表现了。”
搞什么,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医生,干吗那么有攻击性。重压之下,我只简单说一声:“好。”
“医生让人带你去治疗室吧。我想一个人一下。”
我顺从的离开,并随手关了门。治疗室里有各种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可以组建一家医院了。这里甚至有我最常用的针,虽然不是我习惯的那一副,但也不错了。
任狄,我一定会医好你,让你享受和我一样的痛苦,因为你够强,应该可以忍受这份啃噬心脏的痛楚,然后,请你杀了我。
我没有你那样坚强,我好想从此长睡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是真的,好难过。咪咪不知何时醒来,在我怀里安静的看着我,咪咪,对不起,到时候我会请他好好照顾你的。我是个自私的人,没办法对我身边的人负责,我连自己都想舍弃,所以,咪咪,真的对不起。
下午,任狄的头痛如期而至,任狄把我们两人关进治疗室。他毕竟是信任我的吧,这个他调查了不知有多久的医生。想来当老大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毫不意外的发现他没有准备任何止痛剂,我只能熟练的将银针扎入熟悉的|穴位。记得当时爸爸血压高,有时会引起头痛,所以我特地去学了这个。我缓缓转动银针继续进行针灸,看任狄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我没由来的一阵心痛。看他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样子,居然要一个人背负如此重负这么长时间。看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这份痛却说也说不出,仿佛失语似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明明痛彻骨髓,却又不想减轻半分,因为这是那人留给自己的唯一纪念么。
我按上他的额头,时轻时重的替他按摩,就像妈妈以前为我做的那样。渐渐,任狄本就细微的呻吟渐渐淡去,他仿佛是睡着了。模糊的,听见他念这一个名字,“杨”,我当然不会认为他是在呼唤我,只能理解成,他的爱人,和我同姓,或同名。
听他喃喃的,反复的,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的呼唤着,带着莫大的感情与痛楚,让我的心也纠缠起来。
从前,爸爸妈妈总是那样唤着我的名字:“杨扬”,上扬的两个音,也是那样饱含着宠爱,骄傲,幸福,那样大声的呼唤出来,“杨扬,杨扬,杨扬,杨扬……”我的头开始痛了。
老办法,闭上眼,默默念三遍,试图将眼泪逼回去,不管用?再念三遍,三遍有三遍,怎么忍都没有办法,还是有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当我好不容易睁开眼时,任狄已经用玩味的眼神看着我,慌乱的躲开他,我想找表,看他发病的时间有多长。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移动半分,原来是被任狄抓住手。
他的手掌出人意料的粗糙,很有质感,是因为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么?我挣了挣,没有动,任狄却将我拉向他,一个轻叹,慢慢的,在我眼上印上一个吻,继而是唇上。
16时47分,杨扬献出了初吻,得到的是一个男人。
不等我说些什么。任狄已经环上我,他的唇擦过我的耳垂,他暖热的气息吐在我的颈上。“别哭。”他缓缓的说着,语气中满是不舍与—点点——心痛,我以为我听错了,但那确实是,心痛。我僵硬的被他抱着,心中念头飞转,他一定是把我当成他的“杨”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没理由的有一点点难过。妒忌那个“杨”,一定是因为我再没有如此爱我的人还在这个世上吧。一定是的。
5点突兀响起的钟声唤醒了我们,我们慌忙分开,我低下头,脸一定红的不象话。我竟然在牵挂他的怀抱呢,那种温度,仿佛整个人被爱着,好温暖。
任狄的声音响起,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定:“杨医生果然出手不凡,第一次就将我的发病时间缩短了呢。”
“哪里哪里。”现在的我没有时间和他你来我往,我随便找个借口冲出房间,跑进自己的浴室,将门反锁起来。
我打开凉水,拼命的冲洗自己,我要给自己降温。不许跳不许跳不许跳……,我碎碎的念着,心却不听话的继续狂跳。为什么,为什么。五年来第一次,我心动了。
本来不想再面对任狄,但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小孩心性,我冲了个凉水澡,换一身衣服,深吸一口气,我不下楼梯,任狄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和我怀里的咪咪。我没有办法,现在我整个人冷的可怕,只好借咪咪来温暖自己。
任狄若无其事的和我打招呼,却没有阻止我坐到他对面。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对他的若无其事深恶痛绝,他的自如,和我的拘谨。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要问我为什么。
这是一顿乏味的晚饭,只听见咪咪的吞咽声。我在走神,我在想任狄,他的手,他的唇,他的拥抱,他身上的气味。我一定是疯了,一个我与之相处不到48小时的男人居然给我留下如此的印象。
“杨先生?”在晚饭即将结束时,任狄突然出声唤我。
“啊?是!”我急忙反应道。
“您的医术真的很高明,以后就拜托您了。”
“那个,是,您过奖了,还要请您配合。”我好不容易说出这些话,我的声音仿佛被什么打磨过,凹凸不平。“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想先走了。”
他点头示意后,我匆匆逃上楼梯。或许那只是他的一种症状,或许他当时是意识模糊,或许,或许,我不敢想那种最有可能的情况:或许,我和他的那个“杨”很像吧……。
好难过,说不出的难过。为什么,我波澜不兴的生活,在遇到这个任狄后会变得如此混乱不堪呢?
以后任狄再未有过那天的表现。他总是很配合我的治疗,忍受我在他身上扎来扎去,详细回答我提出的各种问题,认真做着纪录,他的发病时间渐渐缩短,强度也有所减缓。
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明明知道自己多年的期盼可以实现,我竟没有一点想象中的解脱感。
我喜欢和任狄在一起的日子,我喜欢和他天马行空的闲聊;我喜欢他和咪咪对峙的孩子气;我喜欢他向我展示他藏书的自豪;我喜欢他听我关于漫画的理论时的“不屑”;我喜欢他品尝我日常喝的红茶时脸上露出的苦涩;我喜欢他看到我微笑时漾出红晕;我喜欢他的声音,像钢琴的C大调,低沉又性感;我喜欢他的脸,仿佛刀斧修饰过的线条;我喜欢他的眼睛,就像伊谢而伦的风;我喜欢他的头发,出人意料的桀骜,不知被我嘲笑过几回;我喜欢……
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眼前的这个“任狄”了。爸爸,妈妈,咪咪,我该怎么办?
一天清晨,任狄忽然找到书房里的我,问我要不要去散步。我忙不迭的答应,急忙往外走,生怕他改变注意。
虽然他没有说过禁止出行,但我一直很知趣的“闲人止步”,整个人几乎发霉了。
他却拖住我,要我加一件外套。顺从的去加了外衣,我抱起咪咪,随他走向那片森林。他一路上都不太理我,只嘱咐我跟他走就好了,清晨的风还是有一点的凉,我抓着我的外套和怀里的咪咪。走了大概几十分钟,哪棟别墅已经掩映在树林中,突然眼前开阔了,我一下子站住了,久久说不出话。
那是一片玫瑰,似乎今天早上刚开的。美的仿佛要夺去人的呼吸,远处的天那么蓝,仿佛被清洗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