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坐在床边,听见阿存的回答南叔叔微微一笑。
“阿存因为上学的关系,在各种各样很正规的表格上,一直用的都是和南叔叔相同的姓氏,这一开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阿存大一些了,所以我想问阿存愿不愿意做我们家的养子。”
困惑的皱起眉毛,养子是什么呢?
“阿存可能不知道吧,养子和儿子是差不多的,就等于如果阿存同意了,阿存就是南叔叔的儿子了。”
这样啊,可是南叔叔是哥哥的爸爸,并不是自己的爸爸啊。
“阿存如果觉得很难选择的话可以多想一些日子,不管愿不愿意都告诉南叔叔一声,南叔叔不管怎样都会支持阿存的决定。”南叔叔讲得潇洒,笑得却好苦。
“恩。”爷爷说男子汉有自己的主意,是说这个时候吗?
虽然在学校不管老师还是同学都会喊自己“南存”,但是那不是和上学一定要用铅笔盒是一个道理的吗?如果南叔叔和哥哥也像老师,同学一样,喊自己南存,又是个什么事情呢?
南叔叔离开房间以后,他又耷拉下脑袋,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总是想起爷爷说过的话,不过现在的话,如果爷爷也在这里该有多好。明明醒了过来,一想到早上南叔叔提过的事情,却又变得很困,于是又可以不断睡着。
洗漱完毕的时候已经是哥哥周六校内补习班放学的时间了,南叔叔照例地周六也不见了踪影,快到吃饭时间才出现。最近都是哥哥在家里做饭,明明初三了学习会很紧张,南叔叔却也只有到家对做好了饭的哥哥又是愧疚又是感激的样子。不过哥哥做饭很好吃,不会像南叔叔一样把青菜变成其他颜色。
三个人坐在饭桌上,只听见咀嚼吞咽和筷子碰到碗的声音。
“东条巷美人!~”
“美人啊!~”
窗外又传来了学生起哄的声音,他瞟了一眼哥哥,哥哥拿筷子的手捏得煞白。
“东条巷美人啊……”南叔叔突然开了口,喃喃地道。哥哥肩膀一震,南叔叔却没有发现。
“我小时侯也有人这么叫过我呢。”结果他和哥哥都张大嘴呆住了,看见南叔叔一脸怀念的神往。
“阿存。”
“啊啊,是。”
“明天和哥哥一起,我们一起去看望漂亮的阿姨吧。”南叔叔最近提起漂亮的阿姨的时候越发地没有力气,那个“憔悴”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啊。
“好。”虽然已经住下了3年,却一次也没有见过那个漂亮的阿姨。不过阿姨似乎病得很厉害,这几年中有好几次深夜家里电话急促地响起来,南叔叔接了以后很快就把哥哥喊起来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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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时候他靠小闹钟很早就起来了,穿好弄好轻轻地打开门,从走廊上穿过,在另一扇门上敲了敲。
“……进来。”推门进去以后南叔叔穿着奇怪颜色的睡衣半眯着眼睛坐在床上,头发也翘着。
“是阿存啊,今天起得好早……没睡好么?”
唔,从来不懂没睡好是什么概念,睡觉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啊。
“不是的,是叔叔昨天跟我说的事情。我愿意的。”昨天睡前想了一会,愿意吧,并不是;说不愿意,也没有不愿意。说愿意的话,南叔叔应该会高兴的样子。说不愿意,南叔叔会伤心。再拖下去,就只能睡觉没办法上学了。
南叔叔似乎很高兴,在饭桌上眉飞色舞地对哥哥宣布了他成为养子的事情。哥哥清楚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了一句“好得很”,就又低头吃饭了。南叔叔却全然不顾癫狂地微笑着。
吃完饭后三个人收拾了收拾,就一起出了门奔往漂亮阿姨的医院。
下了车以后看见漂亮阿姨的医院,门口那几个字他不认得,但就是觉得这个医院跟普通的医院不一样的。
“阿姨在7楼哦,阿存喊她吕阿姨就可以了。”
啊这个他自然懂得,女的都要叫阿姨的。
一路上有很多护士阿姨穿梭的身影,还有好多奇怪的声音,看进去,那些人好多穿着白衣服。到了一扇门前,南叔叔回头微微一笑:“我们到了哦!~”
门啪地被打开,一个洁白的翻飞的布帘在飘动。明亮的房间内有一张床,周围放着各种形状奇怪的在亮的机器和一些其它能在医院看见的东西。
床上坐着一个长发微卷的女人,双眼皮很深眼角微吊,脸非常非常白,又熟悉又陌生。
“骆骆。”漂亮阿姨突然微笑了,伸出手去。
“妈妈。”哥哥竟然也笑了,迎了上去。z
“今天感觉怎么样?”南叔叔笑着走近他们,不过阿姨好象并没有听见,只对着哥哥笑,两人亲热地说着什么。
只有他在原地没有动。y
说什么一样的,一样的,根本一点都不一样!他们是一样的!哥哥有爸爸,有妈妈,爸爸人很好,妈妈很漂亮。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清泽,你说想见见那个孩子,我把他带过来了。”南叔叔说完对着他微笑。
“是他么。”漂亮阿姨的视线转到了他的脸上,迎上她的视线,努力地不动摇。
“吕阿姨好。”b
漂亮阿姨忽然微微一笑。漂亮阿姨笑得好漂亮,哥哥笑起来一定也是这个样子的吧。阿姨微笑着想调整撑坐的姿势,南叔叔立刻上前扶助她。
“想喝水。”阿姨微微仰头对南叔叔说,南叔叔似乎惊喜地点点头就要冲出病房。
“再给孩子们买点饮料过来。”南叔叔开心地答应后就离开了病房。
南叔叔离开以后漂亮阿姨又看向他。
“过来。”阿姨笑着,招招手。
他在原地犹疑了一下。g
“过来啊。”阿姨继续好看地微笑,似乎哥哥也在笑着。
他迈开脚步,向着她走过去。妈妈的微笑就是这样的吗,这么好看。如果是南叔叔的养子,是不是就也和阿姨的儿子差不多?自己的妈妈啊,也会对着自己这样微笑么?
手被她有点凉的大手握住,另一只大手轻柔地搭到了他的头上。
阿姨的表情变化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却那么剧烈!随着哥哥的惊呼他的额角已经被按砸在奇怪的仪器上了,那个根深蒂固的大脑都疼得动荡了!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阴暗的天花板,窗外的一切笼罩在夜色之中,偶尔听见车子的鸣响,似乎很高的样子。
看旁边的吊瓶,应该有针插在自己的手上吧,可是完全感觉不到。以前如果生病的话就会要打针,吊水还要一直把针插在手背上,每次疼得眼泪水都差点要掉出来,爷爷就会在旁边瞪着护士,吓得不敢说话。
左手摸摸头,圈圈柔软的纱布。眼泪就这样流了出来。
他一直都很少哭,爷爷说多哭无益。他的眼泪被睡眠取代,一觉醒来那种难受的感觉就全忘记了。
可是这次,一觉睡醒以后他还是记得。
是被阿姨打了。为什么会打别人呢。爷爷说深深地恨一个人的时候会想打他。什么是恨呢,那是好多好多讨厌加在一起。什么又是讨厌呢,就是很多很多的不喜欢加在一起。不喜欢那些说自己是妖怪的小孩子,不喜欢别人放学有爸爸妈妈来接,不喜欢那些路过的时候惹哥哥不高兴的坏孩子……那个漂亮阿姨,恨着自己的哥哥的妈妈,该有多少个不喜欢自己啊!
并没有,并没有做出让阿姨不喜欢的事情啊,是自己在她第二次喊才过去的缘故吗,还是没有对她笑的原因呢。南叔叔一定讨厌自己了吧。哥哥也会讨厌自己吗,像他妈妈那样,恨着自己。
“爷爷……南叔叔……哥哥……哥哥……”明明知道这样很没用,却还是哭着喊了出来,咸咸的泪水和鼻水混杂着,身体里面没有空气一样地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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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南叔叔来了一趟,看见他醒了,通红的眼中流过一丝喜悦,然后拼命地道着歉,他就一遍遍说着没关系。南叔叔好象哭过,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有点事,过会再来看他,要上厕所之类的就跟护士阿姨说。
中午的时候来了一趟,喂他吃过东西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傍晚在睡梦中,忽然身上一阵冷风。睁开眼睛,是面色苍白的哥哥一把扯走了他身上的被子。
“出院了。起来。”哥哥的眼睛也是通红的,而且肿肿的。他的声音比平时凶冷许多。果然,哥哥恨着他了。
哥哥走在前面,他跟着。早上来看他的医生正好在过道上,看见他就微笑着晃了晃手。他也对医生晃了晃手。突然另一只手被一只大手狠狠执住,他抬起头,看见哥哥凶狠的脸。手里面的骨头似乎都要被折断了,他用力想将手向回收,在哥哥面前却是徒劳。
下了公车,却完全不是回家的路。天越来越黑了,等夜色已经将周围全部侵袭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个阴森的树林里了。
他害怕地环视着,努力跟上哥哥的步子。
哥哥是想把自己扔在这个里面吗?可是为什么却仍然把自己的手攥得发疼呢?如果在这里,会被妖怪吃掉的吧!那些妖怪啊,牙齿可以在身体上开好大的窟窿!
哥哥突然停住了步伐。半晌,果然放开了他的手。
“阿存。”哥哥笑了,“我们迷路了,我去找人帮忙哦。你就在这里不要跑哦。”
他低下了头。然后点了点头。
爷爷说男子汉勇敢。
那么他一定不是男子汉,他那么害怕。
当脚步声渐渐变小的时候。他抬起了头,看见穿着白色衬衫的哥哥的背影。
“哥哥。”
那个背影停住了,直立在那里。好半天,转过身来,面上挂着笑:“什么?”
只是想在被妖怪吃掉之前看看哥哥,哥哥深深的双眼皮和微微上吊的眼角。
虽然昏暗得看不清。
他摇了摇头。
说不定妖怪不会吃自己,因为自己也是没有爸爸没有妈妈的妖怪。说不定有妖怪愿意和自己做朋友,妖怪的老师会给妖怪发小红星,星星多的话就不管你了,随便你做什么。
视线中闯入一双白色的鞋子,上面沾到了泥。
脸抬起来,是哥哥。
“没事是吗?”哥哥蹲了下来,与他的视线平齐。
毫无预兆地,大手带起一阵风,啪地一声脸上火辣辣地挨了一个巴掌:“没事就不要喊我哥哥!”然后另一侧脸颊又是一耳光,感觉整个脑袋都在晃动,湿热的鼻血就从鼻腔里面流出来了。
“什么养子啊,说什么养子?!明明就是自己的野种!”哥哥的叫声好刺耳。
“对,我妈是疯了,她是给你们逼疯了。这下她死了,你们很高兴吧!”领口被揪紧,身体被晃动着,他艰难地想要咳嗽。“说啊!说啊!你说话啊!”
“哥……”他的手努力想掰开哥哥的手,但是根本没有用。
“我说过不要喊我哥哥!”哥哥又对着他的小肚子又是一拳,他弓着身子倒了下来,瞬间的不能呼吸,但此时得到了更多的空气。
哥哥,哥哥变得好可怕!本能地,他艰难地开始向着相反的方向爬过去。泥土的味道紧紧贴着鼻息,眼泪已经模糊了方向。哥哥一定很恨很恨自己吧,比一个恨还要多,是很多个恨加在一起!
无防备的脚踝被一把拉住,前行的身子又被拖了回去。
“想逃走吗,你以为你能逃走吗?”哥哥在嘲笑他。
“那个贱人能比得上我妈妈吗?俗鄙的贱人!”哥哥恶狠狠的语气中,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哥哥了,他听懂了。
转过身,他挥舞着拳头扑向哥哥,哥哥似乎吃了一惊,竟也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但是哥哥立刻反应了过来,抓住他的两只手就把他整个人往地上掼去。然后用自己的双腿压住了他挣扎踢打的双腿,把他制住的时候已经整个人压在他的上方了。
感到他那股不服输的动势,臂弯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