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是得道高僧,有他作保,断不是什么反贼,是我们锦衣卫这边污蔑,陈总旗还想再说,却给寿宁侯张鹤龄打了一巴掌,那张侯爷说,便是柳大人去了也是这句话,天玄子是他的客人,只要在侯府一日,谁也别想动他一根毫毛。”
柳乘风的脸色冷冽下来,眯起眼睛道:“陈总旗挨打了?现在人在哪里?”
校尉道:“陈总旗怕天玄子逃脱,虽不敢进侯府,却还是让人守在了侯府的前门、后门,一旦天玄子出侯府,就可以动手拿人。”
柳乘风点点头,不禁对王司吏苦笑道:“看来要拿这个天玄子,也没这么轻易。”
王司吏道:“大人,据说寿宁侯张鹤龄与天玄子关系莫逆,张鹤龄又笃定黄老之术,时常向天玄子请教,他又是皇亲国戚,若是不肯交人,岂不是……”
柳乘风沉着脸,看了看暗淡的夜空,月朗星稀,这天色仿佛笼罩了一层厚重的乌云,让人生出几分压抑之感。
寿宁侯张鹤龄的身份在京师之中可谓卓然,他是张皇后的同母弟,此时张皇后的父亲已经故去,留下的只有两个兄弟,自然待他们极好,而朱佑樘对这两个小舅子也多为纵容,其实早在柳乘风摆字摊时就曾听说过这么两个国舅,这一对兄弟因为得宠,把紫禁城当作走亲戚一样,非常随意,以至于夜宿于紫禁城,也无人敢管。
而张皇后虽然明知这一对兄弟行为有些放荡,可是看在骨肉至亲的份上,也多有庇护,
就这么个人,绝不是善茬,此时连柳乘风也不禁犹豫,事情牵涉到了国舅,这件事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
王司吏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不是不知道这国舅的份量,尤其是在这弘治朝,国舅只有这么两个。陛下的亲戚并不多,虽说天家亲情凉薄,可是因为独宠张皇后,这一对国舅自然成了无人敢去招惹的瘟神恶煞,现在要去拿人,就势必要通过国舅,可是这国舅肯把人交出来吗?
原以为见到了曙光,谁知一个国舅却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幻灭了,折腾了一夜,结果却落了个一场空。
王司吏道:“大人怎么想?”
柳乘风沉默了片刻,随即道:“想?还能怎么想?把人家老窝都端了,难道最后关头还要放弃吗?走吧。给我去备马,咱们去会一会这个寿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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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宁侯身为张皇后的同母弟。身份显赫,因此侯府与东安门离得并不远,侯府的规格也极为宏大,磨砖对缝的灰色砖墙簇拥着悬山式的门楼,房脊的两端高耸着造型简洁的鸱吻。椽头之上,整齐地镶着一排三角形的“滴水”。檐下,便是漆成暗红色的大门。厚重的门扇上,镶着一对碗口大小的黄铜门钹,垂着门环。
过了中门。迎门便是一道影壁,瓦顶、砖基。四周装饰着砖雕,中心一面粉墙,无字无画,像一片清澈的月光。影壁的底部,一丛盘根错节的古藤,虬龙般屈结而上,攀着几茎竹竿,缠绕着繁茂的枝干。绿叶如盖。葴蕤可连接地面,每逢春夏,紫花怒放。垂下万串珠宝。只是这时正是入冬时节,影壁上并看不到这盎然的春意。
影壁和大门之间,是一个狭长的前院,乃是门房和外客厅所在,此时门房已经亮了灯,两个门子出来悄悄打开一点儿门缝朝外头瞄了瞄,随即一个门房冷笑道:“这些不知死的校尉,只怕咱们侯爷下手还是轻了些,他们到现在还不肯走。”
另一个道:“侯爷吩咐,叫咱们在这儿盯着,瞧这模样,这些校尉若是不走,你我岂不是一夜都不能睡?”
“哎……大半夜撞到这种晦气事,真真倒霉。”
“不过侯爷不是也没有睡?天玄道长落难与此,想必侯爷现在还在作陪呢。”
另一个门子听了,朝外厅看去,那外厅果然隐隐约约的闪出灯火。门子不禁低声道:“据说天玄子道长这一次也受了惊吓,天一道被那些贼校尉围了,杀了不少人,好在天玄道长自有天佑,才侥幸逃出来。”
“哎……且先别管这个,走,咱们先躲一会儿懒去,谅这些校尉也不敢冲进来。”
这二人一步一摇地进了门房歇息的小房子,侯府里又陷入了沉默。
张鹤龄不过三旬上下,皮肤白皙,身子骨显得还算精神,此时他穿着一件道服,手中抱着茶盏,正与惊魂未定的天玄子张靖闲谈。
张鹤龄虽然是一副富家公子的做派,不过对天玄子的‘到访’,心里头其实并不高兴,这家伙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不管怎么说,也是锦衣卫通缉的要犯。现在却跑到自己这儿来,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只是不高兴归不高兴,人……张鹤龄是不会交的,若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说找自己要人,自己就乖乖把人交出,这寿宁侯家的脸面该往哪里放?
其实张靖的心思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无处可去,来这侯府,虽说寿宁侯从前对自己颇为尊重,也修了一些天一道的道术,只是这天一道的道术不过是寿宁侯拿来玩玩的,现在自己遭了难,人家当真愿意保自己?
张靖之所以逃到这儿来,一方面自然是无处可去,另一方面,却是摸准了寿宁侯的心思,寿宁侯这个人最爱面子,只要自己进了这里,他绝不会将自己交出去。至于将来如何逃出京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二人各怀着心事,闲谈起来自然就不太热络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张鹤龄少不得呵斥几句这年头镇府司太不知规矩,无凭无据,居然就四处杀人拿人,又安抚了张靖几句。
张靖郑重其事地道:“这一次多亏侯爷收留,贫道感激万分,侯爷……若是锦衣卫让您为难了,那就索性将贫道交出去吧,也免得叨唠了侯爷,给侯爷惹来麻烦。”
他这一句话,叫以退为进,口里虽是诚恳地怕张鹤龄惹麻烦,可是张鹤龄听了这话,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道:“哼,莫说是个卫所的百户,就是镇府司的指挥使来了,本侯也不怕他,他们要交人就交人?真当本侯爷好欺负吗?你暂且在这儿住下,我叫人收拾好客房,外头的人不必理会,没有本侯爷的吩咐,谁也别想进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铁面无私柳呆子
“侯爷……侯爷……”
外头终于有了动静,厅外的黑暗中,一个门子小跑着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名刺,道:“侯爷,外头有个叫柳乘风的,前来拜谒,还给侯爷送来了个一封书信。”
张靖的脸上,在昏黄的灯火照耀下,闪掠过一丝冷笑,这柳乘风果然也不过如此,到了这侯府,还不是乖乖递上名刺,请求侯爷放人吗?
只是这寿宁侯是什么人?虽不是天潢贵胄,却也是皇亲国戚,进出宫禁如履平地,当今皇上见了他,都待他客客气气,更不用说在他的背后还有个张皇后了。
以张靖对寿宁侯的了解,寿宁侯绝不会将自己交出去,不为别的,只为一个脸面。
寿宁侯张鹤龄听到门子的回报,淡淡的道:“拿来本侯看看。”
先是一份名刺,名刺用的大红的红绸料子包裹,很是精美,上头写着‘下官锦衣卫亲军百户柳乘风拜上’几字,张鹤龄冷笑,道:“都说这柳乘风不识好歹,可是依本侯看,这人倒还懂几分规矩。”
说罢懒洋洋的将这名刺抛到一边,又撕开了柳乘风送来的信。
这封信,不但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个一干二净,信的末尾,还十分恳切的对张鹤龄道:侯爷乃是国亲,何其尊贵,只不过因为受反贼的蒙蔽,一时不察,若是能够将这反贼拿下,也是一桩大功……
张鹤龄眯着眼,嘿嘿笑道:“大功一件?本侯爷还稀罕这劳什子功劳?”
张靖喝了口茶,笑呵呵的道:“侯爷。这信中怎么说?”
张鹤龄便将信抛给张靖看,张靖看了一会儿。立即道:“贫道是什么人,侯爷应当清楚,那柳乘风污蔑贫道是反贼,用心何其毒也。他这般指鹿为马,杀良冒功,所为的无非是立功心切而已。侯爷……”
张鹤龄摆摆手:“你不必再说了,本侯爷自有主张。”
说罢他负手站起来,将那名刺丢在地上,对门子道:“告诉那柳乘风,本侯爷已经歇了,没功夫见他,让他从哪儿来滚哪里去。”
门子应了,飞快去了门房这边。这侯府外头,柳乘风站在檐下,身后是密密麻麻的校尉,王司吏和陈泓宇都站在边上,这陈泓宇方才挨了寿宁侯一巴掌,脸上的掌印至今清晰可见,不过他倒是没什么怨言,打他的。可是堂堂寿宁侯,高不可攀的存在,你还能生什么怨不成?
倒是柳乘风安慰了他几句,让陈泓宇的心里舒服了一些。
至于王司吏,脸色却是很难看,若说立功心切。王司吏还真有那么点儿心思,明教的案子,对前程有很大的助益,原以为一切顺利,谁知道却是撞到了这么一块铁板。
柳乘风的脸色平静。倒是没什么说的,在外头侯了一炷香时间,门子终于回来,这门子也没给他们好脸色,俗话不是说吗,宰相门前七品官,寿宁侯虽然不是宰相,可是比宰相更清贵一些,这是弘治朝,弘治朝只有一个皇后,只有两个国舅,单凭这个,就足够了。
“侯爷已经入睡,诸位请回!”
门子不屑的看了外头这些人一眼,随即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
王司吏不由道:“既是睡了,那么明日再来拜谒。”他拉扯着柳乘风,想叫柳乘风回去再从长计议。
门子却是发出冷笑:“明日?我家侯爷忙碌的很,哪有功夫见你们,莫说是明日,便是这辈子也不必来了,快走,快走!”
柳乘风熙和一笑,道:“老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有公事拜访,怠慢不得,还请老兄进去再禀告一声,就说……”
门子厌恶的瞪了柳乘风一眼,道:“你说禀告就禀告?你是什么东西,一个狗屁百户而已,也敢在这儿啰嗦,我家侯爷……”
柳乘风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了,忍住怒火道:“下官自然不敢打扰侯爷歇息,只是现在有反贼进了侯府,为了侯爷安危,下官也要见上侯爷一见,劳烦老兄再报个信,王司吏……”柳乘风朝王司吏打了个眼色。
二人接触的久了,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有了默契,王司吏立即明白,笑呵呵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往那门子手里塞过去。
锦衣卫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卑躬屈膝了,不过柳乘风现在最紧要的是拿住那天玄子,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谁知这门子银子到手,却是往怀里一塞,随即又是冷笑:“你们拿银子给我,却是想贿赂于我吗?嘿嘿……这银子,大爷收下了,不过叫大爷去禀告,却是休想,你们也不想想,这儿是什么地方,侯爷也是你们能见就见的?快走,快走!”
柳乘风愣住了。
原以为这时代大家久受忠义礼信的熏陶,怎么着也该有点廉耻,可是怎么自己,尽都碰到这种没有廉耻的人。
柳乘风眼睛眯起来,脸色已经有些冷了,淡淡的道:“银子还我……”
门子嗓门大,怒道:“谁拿了你的银子,你可莫要……”
他话说到一半,柳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