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肯开口,那么这问话自然得让谢迁继续下去,谢迁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不过还是有些咄咄逼人:“就算你有确凿证据,为何不立即呈报入宫,先请了旨意再动手拿人。”
对于这个,柳乘风的理由却是十分充分若说一开始,他还是乖乖的回答问题,可是现在就有反唇相讥的意味了,他道:“谢大人难道不知道,杀死周成等人的乃是上百个训练有素的武士?这些武士一个个仍然潜藏在京师,若是换了大人知道此事会不会忧心如焚,因为这些人随时有可能继续行凶,多耽误一刻,就可能多几分危险,大人难道还会先入宫禀奏吗?更何况,要一举铲除他们,就必须有人居中坐镇调度,柳某人必须亲自部署,暂时也抽不开身,本来也想让人到宫中去传递消息,只是可惜,入宫传递消息需要经过通政司,而通政司里头,也有这些刺客的同谋,换了是大人,会怎么做?”
柳乘风越说语气越是高昂:“其实我知道大人怎么想,你们只求稳妥嘛,可是柳某人不一样,柳某人在其职就必须谋其政,现在京师有了这么大的隐患,只能将在外君命不受,就算将来宫中怪罪,可是只要这些危险的刺客得以铲除,柳乘风也值了!”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可是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却让所有人都不禁震惊无比,通政司有刺客的同党,刘吉是主谋,此外还有这么多刺客,这些人蛇鼠一窝的混在了一起,能量确实巨大无比。
柳乘风的理由也是站得住脚的,宫里、内阁、还有一批死士,这些人组成的联盟,锦衣卫一旦侦知,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若是只想着稳妥一些,先进宫去请旨,一旦事泄,或者是他们还有更大的图谋,因此而耽误了时间,那么又有谁能承担这个干系。
谢迁被柳乘风一番话说的无言以对,连说了两个你字,显然是心有不甘,肚子里的火无处发泄,可是又压不住这柳乘风。
朱佑樘听到还涉及到了通政司,脸色更加阴沉了,其实他一向知道,柳乘风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锦衣卫没有请旨就倾巢而出,肯定是哪里出了乱子,方才柳乘风的解释,正中朱佑膛的猜测。
萧敬笑吟吟的出来打圆场,道:“眼下这个时候,意气之争有什么用?柳指挥使,你说刘吉刘大人指使人灭了周成一家老小,可有什么理由?若是当真铁证如山,那么柳指挥使自然是忧心社稷,没有请旨就做出这么大的举动倒也情有可原。可要是含糊不清,只是你的臆测,那么……,哈哈……杂家说就难听的话,柳指挥使可就得给出一个交代喽。”
萧敬的话如沐春风,可是也事先挖了一个陷阱,你不是说证据确凿吗?现在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证据,有证据的话,你方才的话倒也圆的过去,可是证据不力,你就别想收场了。
柳乘风微微一笑,看了刘吉一眼,刘吉则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此时的他,未必不想听一听柳乘风是凭着什么揭穿他的。
而朱佑档也是露出几分好奇之色,他一直没有开口,现在更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棹乘风正色道:“案发之后,我便立即命人前去案发现场查得…”柳乘风先将自己查看现场的事一一道出来,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盖过外头的风雨:“此后,那个香囊果然引来了一个刺客,这个刺客自称叫曾超,说是苏州人,可是微臣分明听他所说的是江北口音,于是微臣就起了疑心,此后,又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
说到这里,柳乘风故意的顿了顿口这让厅中听着柳乘风叙述的人很是恼火,这个家伙,说一半留一半,有了上面总是没了下面了,跟死太监还真没什么两样。
当然,其余人是这般想,可是萧敬就不会这般自己骂自己了。
柳乘风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继续道:“我发现这个人的腰带有问题。”
腰带……
只怕谁也不会去关注别人的腰带,更不会想到,破案的关键是一条腰带。
柳乘风淡淡笑道:“就是那人的腰带,大家想必也知道,汉人与番人不同,所谓汉左番右,也就是说,汉人穿衣的特点是左衽,是将衣服往覆身,此后再缠上腰带。可是番人却是恰恰相反。因此,汉人和番人在腰带上的系法其实也有区别,汉人腰带上打结的地上,因为左衽的习惯,所以习惯在左腰上打上结。可是番人因为习惯了右衽的衣衫,大多习惯在右腰附近打结口这只是生活习性的问题,而大多数也不会关注到这个口我发现的是,那个自称是苏州人满口北地官话的曾超,虽然穿着是我汉人的左衽衣衫,可是这腰带上的结却是打在了右腰上。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当时我并没有拆穿他,心里只是在想,这个人莫非是个番人,或许自幼因为生活习性的问题,所以虽然穿的是汉人的衣衫,却改不了这个从前的习性?”
“有了这个念头,我又想起了那个香囊,诸位想必也知道,我们汉人的规矩,对礼教是尤为森严的,女子向男子送定情信物,这是伤风败俗的事。更何况我看那个刺客不过二十三四岁,可是那个香囊,想必已有七八个年头,也就是说,这个香囊,是在他十五六岁时相赠的。这就奇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赠予他香囊的女子大致也就是在十三四岁之间,情窦都未开的年龄,怎么可能就与他定情?就算是**,这年龄上似乎也有些不太合适。”
柳乘风的话让不少人老脸一红,在这个时代,公众场合说这种话确实有点儿失了体面。不过大家还是忍不住顺着柳乘风的话不禁点头,**……,**,荡字后面加的是个妇字,也即是说,一个连情窦初开都算不上的少女,怎么可能会如此大胆。
柳乘风继续道:“于是我便突然想到,要是这个人是个番人呢?更确切的说,这个人若是个蒙古人呢?当年蒙古人入关到太祖将他们驱逐出去,这些元人早已沾染了关内的不少习俗,尤其是香囊为蒙人熟知,元人素来开放,男子和女子自小便在一起玩耍也不稀奇,那么我能否说,这个自称是曾超的刺客是个蒙古人,他自小与一个少女青梅竹马,可是后来,这个男人接受了一个使命,不得不远走他乡,而青梅竹马的少女依依不舍,于是自制了香囊相赠?”
第六百五十章:水落石出
柳乘风一番推论下来,让所有人都愕然不已。
事实上,当周成一案发生之后,猜测杀人凶手的人可谓大有人在。无论是柳乘风、宁王、还有所谓的明教,其实都在大家的猜测范围之内。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动手的人居然是蒙古的刺客。
谢迁先前还是咄咄逼人,可是现在却不禁有点儿疑惑了,想必他这个时候也是一头雾水。
萧敬则是眯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刘吉跪在地上,他心里早已清楚,柳乘风敢破门而入,肯定是已经查出了什么,自己这一次只怕在劫难逃了,他现在的心情也只能用万念俱焚来形容。
朱佑樘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则是浓厚的兴趣,一桩震惊天下的钦案,从柳乘风的口里娓娓动听地说出来,未尝不是一件快事。
柳乘风慢吞吞地道:“我当时已经怀疑这个叫曾超的刺客多半就是蒙古人,可是蒙古现在四分五裂,既有朵颜三卫又有漠南诸部,还有瓦刺和鞑靼,这个曾超又是哪个蒙古部族的人?我左思右想,便想起了一桩事。”
“在此之前……漠南诸部的一个信使寻到了我,邀我出塞与他们的赛刊汗共谋大事,我断然拒绝。事后回想起来,我不禁有了个疑问,对方之所以竭力邀请,想必是知晓我因为被牵涉进了周成的案子,只怕是要走投无路,所以这时候提出邀请,便以为柳某人当时是溺水之人。他们伸出一根稻草,柳某人自然毫不犹豫地抓住。如此说来,想必那赛刊汗早已知道我在京师碰到了困难,可是漠南诸部虽然离京师也不算远,也就五百里地,快马过去也就三天时间,可周成的案子也才过四五天。就算有人快马前去赛刊汗那儿通报消息,等到赛刊汗发出邀请,这一来一回。至少也需六天时间,这意味着什么?”
柳乘风脸上颇有几分感慨,道:“这就意味着。周成没死之前,赛刊汗就知道周成必死,而柳某人必定会受到万夫所指,那我是不是可以断定,这个蒙古人多半出自漠南诸部?到了后来,我便叫人暗暗查探,才知道赛刊汗的使节一直驻在京师,而且带来的护卫以及相关人员就超过了四百人,如此看来,这漠南诸部就有了极大的嫌疑。”
柳乘风叹了口气之后。道:“我心中虽是这般猜测,可是表面上却没有动任何声色,因为就算知道刺客是什么人,可是案子之中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在宫里定有人给外头的刺客传递消息,他们知道单杀死周成是不能动摇柳某人地位的……”柳乘风说到这里的时候。谨慎地看了朱佑樘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佑樘显然也有犹豫,看了谢迁一眼之后才道:“你但说无妨吧,这里没有外人。”
柳乘风旋即道:“他们之所以选定这个时间点杀死周成,以为柳乘风必定会因此而受到很大的牵连,就是因为他们已经知晓了陛下病重的消息……”
谢迁不由愕然。难以置信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朱佑樘压压手,正色道:“谢爱卿不妨听柳乘风把话说完。”
谢迁这才不安的住了口,可是眼神中不免闪露出一丝慌乱。
柳乘风继续道:“他们知道陛下病重,此时难免要为太子做好打算,开始选定托孤之臣。这个时候杀死周成,能让陛下对微臣的品性产生怀疑,而微臣现在位高权重,若是品性不好,陛下又如何敢轻易让微臣辅佐太子?可问题的关键在于陛下的病情并没有几个人得知,所知道的人都是陛下的心腹。万万不可能泄漏消息的,那泄漏消息的是谁?于是微臣决定放了那个叫曾超的刺客……”
说到这里,萧敬忍不住打断道:“放了刺客?放了他,岂不是放虎归山?”
柳乘风微微笑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这个刺客是因为要寻回自己的心爱之物才偷偷溜出来的,若是那些刺客发现少了一个同伴,定然会怀疑消息已经泄漏。打草惊蛇,对我并没有好处。倒不如将他放回去,这个人是因为自己的私事偷偷溜出来的,回去之后一定不敢声张,我的想法是暂时稳住他们,让他们不要狗急跳墙,也给予我充分的时间查出宫里的那个内应。”
“因此我立即入宫觐见皇上,将那些知道皇上病情的人都梳理了一遍,却是理不出头绪,正在这个时候,也算是运气不错,突然得知了一个消息。”
柳乘风道:“我突然得知,有个通政司的太监,叫王安,这个人此前曾不经内阁直接将奏书送到了皇上手里,而这份奏书就是当时我在漠南许久没有消息之后的报捷奏书,而这份奏书恰好与一个案子有关联。”
“我失去音讯之后,整个大明的商贸一时萧条,商贾们因为我的缘故,生怕大明会因此改变国策,打压商贸。因此市场一度萧条无比,可是就在我回京之前,却突然有个叫恒源商行突然花费巨资大肆收购货物,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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