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招认了还不成,还得检举党羽,犯官招不出,就徐徐引导,吏部是不是有个员外郎和参与了你的事,没有?继续打,若是有了,那倒也好办,继续的打,此外又是一个告牌发出去,立即命人前去该员外郎的府邸火速提人,不得有误。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着实让下头的校尉们跑断了腿,陈泓宇对下也是宽容的性子,索性叫了人到附近的铺子里把厨子、掌柜都叫起来,连夜做了许多份宵夜送到北镇府司来,但凡来这里办事的校尉先吃一口茶,填些肚子再等告牌下来去办事,再加上校尉们卯足了劲出这口气,于是人人士气如虹,都像是吃了枪药一样。
那兵部尚书被提了上去,自是都指挥使陈泓宇亲审,不过无论是谁审,审的又是谁人,反正也不必顾忌什么脸面,直接先打一顿再说。兵部尚书商史是被人赤条条的从家里提来的,反正也没有什么脸皮可言了,他开始还嘴硬,口里道:“没有内厂的条子,是谁借你们的胆子竟敢拿本官?”又说:“本官当朝二品,若非刘公公,谁能做主审问,快去请刘公公来……”
这口吻……颇有几分狐假虎威,自从变法之后,所谓的官员脸面确实一点都没了,厂卫说你贪墨就贪墨,要拿你就拿你,要杀你便杀你,不过话是这么说,可毕竟还有程序可走,毕竟厂卫不能做的太过份,便是刘瑾亲自出面整人,那也得有个遮羞的理由,会给点通融的余地,哪有像这样撕破脸皮的。
商史言里言外都透着一个信息,他可不是寻常的官员,可不是你们锦衣卫说打就打能杀就杀的人物,他是自己人,所谓的自己人,就是他是刘瑾刘公公的人,你们锦衣卫得罪了我,刘公公肯定要过问的,到时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哪里知道,人家要找的就是刘公公的麻烦,陈泓宇一张铁脸纹丝不动,结果冒出来了一句:“想必先打你二十杀威棒子,看你这般牙尖嘴利,看来是得用非常手段了,来,动手!”
非常手段可比打棒子要阴狠的多,什么辣椒水,什么老虎凳子,什么破裆的刺椅,这都是锦衣卫的拿手好戏,商史满是惶恐,还是忍不住道:“本官知道了,你们不是刘瑾刘公公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是借谁的势,竟敢欺辱到本官……”
陈泓宇铁面无私,一身正气的打断他:“本官借的是皇上的势。当今皇上圣明,立志图新,敕命查处害民的蠢虫赃官,今日已有人揭发你,说你任兵部功考主事时收受他人财物,以财货多少而功考武官,武备是朝廷大事,却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才弄得一塌糊涂,以至现在遗祸无穷、积重难返,又风闻你积攒钱财四处打点,才谋来了这兵部尚书之职,你身为臣子,读的是圣贤书,满口廉耻,却是做出这样的人,如何对得起国朝养士之恩,对得起皇上信重,如今东窗事发,你竟还敢目中无人,肆意咆哮,好大的胆,动手吧,不需和他多言,待画押认罪了再说。”
一声令下,便有校尉拿了夹棍来,这里的夹棍可和府衙的夹棍不一样,这是锦衣卫的进化版,夹棍中藏有倒刺,这一夹之下,手指顿时这段,可是骨断皮连,因此尤其疼痛,再有人用竹签趁机插他指缝,十指连心,足以教人生不如死。
想这商史位列朝堂,是何等清贵的人物,如今却是哀呼连连,一下子便晕死过去,边上早有校尉提了水桶浇水,泼醒了他,可这活罪哪里有这样轻易过去,几次昏厥,几次动刑,商史熬不住,只得招认。
有人给他画了押,陈泓宇才又开口:“快说,你这兵部尚书是怎么得来的,平素又送了什么礼物出去,这里头是不是牵涉到了内阁,不说,还有的是办法让你说,你自己掂量清楚,不要自误!”
商史再也没有了脾气,咬了咬牙,道出了一个名字:“张彩!”
张彩……
这堂中的人有点面面相觑,陈泓宇也是眉眼儿一跳,张彩现在是内阁大臣,何等尊贵的人物,想必也是商史明知锦衣卫拿内阁没办法,所以才报出来。
陈泓宇的脸色阴晴不定,随即便拟了一张告票,道:“去,请人去学士府,请张阁老来澄清。”
他刻意说了个请字,也算是给张彩几分薄面。
校尉拿着告票立即去了。
天光大亮,京师中人人自危,大户人家都有专门的消息渠道,虽然这一夜大家都不动声色,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又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喜的人当然知道锦衣卫是受了谁的授意动的手,对付的又是什么人,忧的人才刚刚有了晋升之阶,眼看又要大祸临头,这朝野这般折腾最倒霉的就是那些钻营的,今日是东风,明日又是西风,今日说不准光鲜,明天说不定就误了性命,这哪里是官场,分明是赌场嘛。
不过也有些聪明人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许多人憋了这么久,牙磨得咯咯的响,现在终于知道机会来了。
一大清早,内阁那边便是雪片般的奏书,都是统一了口径,纷纷是弹劾兵部尚书商史为首的一些人贪赃枉法的,大家现在都学聪明人,绝没有人敢说商史勾结刘瑾,只说他们贪赃,还有什么私德有亏,什么侵占邻人田地之类,总而言之就是配合着锦衣卫一道动手,单单锦衣卫的罪证还不够,还得闹出花样出来。
若说逼供是锦衣卫的拿手好戏,可是对那些满肚子坏水的官员来说,给人泼脏水,引经据典来旁引罪证的严重却是他们的本职。术业有专攻,经过了刘瑾这么一折腾,那些满脑子发热的官员早就被清理干净了,侥幸存活的吓了个一身冷汗,于是便钻到书房里去琢磨,这一琢磨,顿时明白了几分真谛,也再不似从前那样莽撞。
现在大家只是咬死了贪墨,纷纷要检举,又说现在新法刚刚实施,锦衣卫这般做如何畅快民心,如此种种,自是纷纷涌上去墙倒众人推。
还得瑟个什么,你昨日不是在衙门里还很嚣张吗?现在楚王来了,锦衣卫打响了第一枪,不收拾你收拾谁!
内阁里头,张彩和焦芳二人都没有看到人影,据说都是入宫去了,明着是去见皇上,暗地里多半是去见刘瑾。李东阳和杨廷和听说二人入了宫,先是畅快淋漓,可是随即又变得紧张起来,他们怕的就是翻盘,就怕有人到皇上跟前去使坏,不过很快消息传来,两位阁老信中打定,楚王殿下一大清早也是入了宫,楚王入宫,当然不是去吃闲饭的,人家既然动了手,那肯定是送佛送到西,怎么可能还会给人翻盘的机会。
这一封封触目惊心的弹劾奏书,却是教杨廷和和李东阳二人相视一笑,楚王这一手玩的再漂亮,真是立了牌坊又做了婊子,那刘瑾打起变法的旗号,谁知这家伙竟也是打着变法的旗号,一下子把刘瑾推到了一边,自己做了变法的先锋,做了变法的旗手,这叫鸠占鹊巢,反客为主。
第九百二十九章:步步紧逼
京师里的闹腾自然没有结束,似乎才是刚开始的征兆,一个兵部尚书算什么,显然这不符合楚王殿下的胃口,楚王殿下是何等清贵的人,会值得为了一个尚书而大动干戈,不过暂时来说,案子还处在部堂这个阶段,暂时还没有更重要的人物收押。不过城里的形势仍是紧张。且不说那闹得鸡飞狗跳的锦衣卫没有收手的迹象,现在仍然在抓捕漏网的小鱼小虾,锦衣卫是没有原则的,不过现在似乎有了一个原则,那便是谁跟宫里的太监但凡有一丝联系的都是破门而入,直接提人便走。
不只是与刘瑾有关系的人,便是与张彩和焦芳攀得上亲的,又或者平素走的近些的也遭了无妄之灾,猛虎出笼,况且还是楚王养了这么多年的恶虎,怎么能一点追求都没有,只抓了这么点人充数就罢手?
锦衣卫打了前锋,百官们就跟着起哄,大家一看势头就明白,这是反攻倒算,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前些时日他们还敢怒不敢言,还只是捶胸跌足暗地里说什么宵小列于天子堂下,社稷倾覆只在旦夕。可是现在大家不悲愤了,傻子都明白,现在再不捋了袖子用命上前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是大好时机,此时锦衣卫和楚王都成了他们天然的盟友,你还别嫌人家是武人和外藩,能活到现在的都是聪明人,都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
那一向蛰伏的报馆此时也是全力的开火,一个个慷慨激昂,倒是还没有骂到刘瑾和内阁某些阁老头上,不过却也有助拳的意思,反反复复的鼓噪变法的好处,反反复复的说什么陛下圣明,反反复复的说锦衣卫果然是新法干将,说什么一夜之间天下清明,陛下高瞻远瞩,审时度势,宁愿壮士断腕舍弃这些害民的赃官,体察民情,体恤百姓的疾苦,为百姓除害。
当日的时候西厂捣毁了报馆,还直接弄死了几个不听话的报人,各家报馆无论是什么明学的还是理学的,是偏向商贾的还是跟着士子打秋风的,现在都是同仇敌忾,卯足了劲的造势。
这倒也罢了,更厉害的是国子监,国子监那边一大清早就沸腾了,不过最光鲜的是一个姓秦的博士,这位博士说起来还和楚王有一段渊源,话说当年楚王在国子监坐探的时候,因为监生闹事,那楚王弹压,结果秦博士一时不慎昏厥过去,这还是楚王亲自施救才挽回了大局。
此后这楚王一路高升,名声在士林中越来越臭不可闻,秦博士也像沾了晦气一样总是被同仁和监生们取笑说那柳乘风对士人无甚恩惠,唯独对秦博士情有独钟。每每和人畅谈说到这个,秦博士只恨不得自己找块豆腐撞死得了,就好像被不良之人糟蹋了的贞妇,三天两头要被人触碰到心事,想起某年某月某日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钻心的痛楚和羞愤。
几年下来,秦博士心力交瘁,每每想到当日的场景,巴不得自己索死算了,也绝不能受这种人的恩惠。可是自从楚王离了京远去了廉州做他逍遥自在的藩王,这楚王的名声居然渐渐好转了,到了后来竟是如日中天,大家都把他当作了雨露甘霖,便是士林中探讨说到这从前臭名昭著的藩王时都会有人若有所思,说几句但有楚王在何至如此之类的言辞。
也就在那个时候,秦博士一下子从被被糟践过的贞妇一下子变成了贵太太,别人介绍时,总不免会有人加上一句,这位贤士便是某年某月某日被楚王所施救,又与他如何如何的秦博士。
秦博士声名鹊起,至少坏名声没了,居然还有人特意拜望,请他述说当日的情形,甚至监里还有传言,说是国子监监正有了空缺,很有几分请秦博士忝为监正的意思。可见这人生的际遇真是教人大开眼界,谁会想到那从前灰不溜秋的秦博士凭着从前那些污点就要扶摇直上了?最伟大的事物。
好事才刚开始呢,据说昨天夜里,楚王的亲随某某人亲自带了礼物去拜访秦博士,叙说了楚王和秦博士的友谊,随即又寒暄了几句,结果第二天,这位秦博士也就是大明国子监即将的秦监正满脸红光的出现在了国子监。
他只说了一句话:“陛下圣明,亲政不久即举贤用能铲除我等承陛下雨露,岂可无动于衷,诸位请随本官去午门,请陛下继续铲除贪官墨吏,锐意变法……”
监生们本来就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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