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玮与陈适去缉拿郑平富的时候,李陶并没有真的去睡觉,而是与马鸣在谈话。
其实,缉拿郑平富并不用大费周折,不过为了震慑其他豪门,他早就与太平公主商量好了。要太平公主演一场戏。不过为了将戏演得逼真,不露出破绽。此事他并没有告诉张玮与陈适。借着这个机会,他想从马鸣那里好好了解一下长安城内被称为骗盗之害这些人的情况。
马鸣对长安的骗盗这害横行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听了李陶的询问,便侃侃而谈起来:“发生在长安城的骗局可谓是五花八门,让人防不胜防。第一种是设美人局,专门针对好色之徒,主要是以貌美娼妓为诱饵,引诱青年男子,假装要做他的姬妾。然后诈取钱物。第二种是经营赌场,诱骗少年或外地人参赌,以博戏取人财者。第三种称之为‘水功德局’,假称能替人打通关系,那些到京城企图求官、觅举,希望得到恩泽、升迁,或者有诉讼之事。骗子们都宣称能打通关节,不过钱物一到手,就溜之大吉了。第四种是以买卖货物为名,以假做真,如以纸假冒衣服,以铜铅假冒金银。以土木假冒香药,变换如神看得受害者眼花缭乱,光天化日之下,诈骗却往往得手。因此,这类骗人者,被称为‘白日贼’。第五种是酒肆茶楼经营者与妓女勾结,诱骗外地进京人士消费珍品。抬高价格,欺诈勒索,很多人掉进陷阱……”
李陶听罢,不由目瞪口呆,他没想到长安城内进行诈骗的手段竟然如此丰富,已可以与后世相媲美了。
“你们就没有抓捕过吗?”李陶问道。
马鸣苦主笑道:“怎么没有抓捕过?只不过都是些小角色,那些大鱼太狡猾了,我们连一个都没抓住过!”
“大鱼?什么大鱼?”李陶不解地问道。
“长安城内有一个组织叫红狐堂,专门从事这诈骗的勾当,他们人数虽不多,可行事诡秘,素不为人所知,长安城内数额较大的诈骗之事,十有**是他们干的!据说红狐堂的堂主还是个女人,诈术极高。”
“他们有什么特征吗?”
“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不过我听说他们不论男女,都穿着红肚兜,上面绣着一只狐狸,故而被称作红狐堂。”
“你连一次都没有逮住过他们?”李陶似有些不信。
“在下实在是惭愧,我用了各种办法,的确连一次都没有逮住过!”马鸣有些脸红了。
“看得出来,这些人不好对付呀!总不能见人就让他们脱衣服,检查是否带有红肚兜吧!”李陶对马鸣有些同情。
“岳伯!”李陶对着门外喊道。
“小主人,什么事?”裴岳进门来问道。
李陶对裴岳轻声耳语了几句,裴岳点头出去了。
“马鸣,给我说说这红狐堂作案的情况!”
“他们近几年大大小小行骗数十次,从无一次失手。我就您说一下‘蜂巢’案与‘黄柑’案吧!”
“好,你说来听听!”李陶来了兴致。
“‘蜂巢’案发生在去年……”
……
长安有家门面不小的药店,唤作“济生堂”,这家药店已历三代,很有名气。
一天,来了两个叫卖蜂巢的人,他俩卖的蜂巢和别的蜂巢不同,个头儿特别大,得需要两个人抬着,这两位喊的价钱也特别贵。本来蜂巢也就几贯银子而已,可这两位要五百贯,蜂巢的药效和它的大小没有关系,这么贵的价能卖出去吗?
这俩位抬着巨无霸蜂巢三步一喊五步一叫,溜溜达达就来到了这济生堂药店,看见药店这两位当然要进去推销了,称自己是山里的樵夫,冒生命危险在悬崖某处采得此希世之蜂巢,看个头儿,这个蜂巢要五百贯钱不算多,就算不当药品,当个收藏品也值了……
药店当家的三代搞药,哪能听这种瞎掰,一顿客气话把两位打发走了,心里还暗笑笑这俩樵夫狮子大张口。
过了三天,药店里突然来了位客人,非常着急的样子,说是家里主人病重,请得宫中太医诊治,太医开了药方,诸药皆齐,唯独缺一味蜂巢,遍寻长安药店不得,只好到这济生堂碰碰运气。
第二百一十五章 黄柑案
药店当家的奇怪了,不就是蜂巢吗,干嘛弄得这么紧张。
客人就讲,宫中两位太医都说普通蜂巢不行,需要个头硕大,采集时间不能超过多少天……
总之要求很高,就因为要求高,所以难找;就因为难找,所以愿出万贯高价购买。
药店当家的一直在有心没心的听着,最后听到“万贯”这个词,突然就感到一道亮光从头顶直贯到脚底涌泉,又从脚底只冲头顶百会,亮光到处只引得汗毛直竖,他的脑瓜子里一下就涌现出那两位山野樵夫和那个蜂巢巨无霸的样子,然后就是黄金元宝、广宅良田、宝马美人不停地从右眼转到左眼,从脑门子骨碌到肚脐眼儿。直到客人的两个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三回,这当家的才缓过神儿来。
接下来自然是药店当家的一番得体妙言稳住了客人,让客人留下了住址。回头儿药店当家就去找那两个樵夫。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踏破钢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两位樵夫给他找着了。
可是两位樵夫不卖了,说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弄到的希世珍宝对自己有特殊意义,准备自己收藏当传家宝。
这药店掌柜的一听急了,费了口舌这通儿说呀,直说的嗓子眼冒烟、舌头根儿发硬,到底是给他说通了。俩樵夫卖是卖,但价格不是五百贯,而是提高到一千贯。药店掌柜心里的算盘珠子这通拨弄,琢磨着就算一千贯,自己一倒手还有九千贯的赚头,值、值、值呀,哈哈哈。当下达成成交协议,当天就让伙计把一千贯钱送到樵夫的手里,第二天又雇了辆两匹骡子拉的车把蜂巢巨无霸运回自己的药店里。
运回蜂巢,药店掌柜马上按照客人留下的住址去请客人,这心情就像是喝了王母娘娘赠送的陈年佳酿,就像是正和六仙女**缠绵。脚底下像踩着云彩。当药店当家的到了那个住处的时候,哪还有客人的影子?
……
李陶感慨道:“骗子专盯爱占便宜的人,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本是千古名言,可总还是有人会上当!”
“是呀,这‘黄柑’案几乎与‘蜂巢’案如出一辙……”
……
有个姓李的客商,在家乡发了横财。来长安花钱买官,下榻在一家旅店里。旅店对门有个宅院。门首垂着帘子,常有位少妇站在帘后看街上热闹。隔帘花影,娇声莺啭,引得客中寂寞的李某想入非非。
有一天,李某正站在旅店门口偷窥对门,有个卖黄柑的小贩经过。他既想吃黄柑,又舍不得掏钱买,便建议和小贩以一种叫“关扑”的赌博的方式来买黄柑,且由此在意中人眼里显露两手。没想到心猿意马。扑了十千钱都没扑出一个“浑成”来,黄柑一个没到口,反输了十几贯,连喊可恨可恼。
过了会儿,对门宅院里出来个小僮,端一盘黄柑送给李某,说是我家主母见官人扑柑子不成。反折了本钱,有些不忍,派小人送几个家藏的柑子给官人尝尝。
李某得知“主母”就是门帘后的美人儿,心波大动,忙拉小僮攀谈起来。原来这家主人是官员,外出公干。留下年轻的主妇看家。登徒子自忖有香可偷,便收拾些礼物,拜托小僮回谢他主母,这就把线儿牵上了。
此后,那少妇常使小僮送些菜肴点心之类给李某,李亦必用匹头首饰等贵重物品回报。隔帘儿看倩影,李某恨不得一步跨过“天河”去。
几番周折。李某经小僮过手,把他家仆从、丫鬟全部买通后,终于得了个趁夜进门与心上人幽会的机会。岂知三杯色媒酒下肚,正待行那苟且之事,长年在外公干的主人突然回家来了,恰得“捉奸捉双”,拍桌打凳,要把姓李的捆去官府,治他个诱奸官眷的罪名。
李某害怕吃官司,更怕这一来永远耽搁了自己仕进的门路,忙跪下向主人求饶,情愿输财“私了”。主人即派仆役们一起随他回旅店,将其财物掠劫一空。次日,窃幸已花钱消灾的李某偷窥对门,竟是人去楼空。再悄悄打听,才知道这户人家不知是从哪儿搬来赁屋暂住的,又不知为何连夜搬走了……
……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李某若不是好色岂能被骗?”李陶恨恨道。
马鸣点点头道:“蓝田王说的是,这些人对被骗之人的心思拿捏的准确无误,故而才能屡屡得手!”
“马捕头,红狐堂的情况我心中有数了,你再给我讲讲这长安市井中偷窃之事!”
马鸣苦笑道:“这些人是搅世的魔头,把一座清平世界,弄得鬼怕神愁,虽然做的只是偷盗之事,可危害却不小……”
……
小偷是市井中生活着的另一类人,他们是社会上的特殊群体,以偷窃为生。
繁华的地方小偷多,这似乎是一条“繁荣定律”,长安是大唐最繁华的地方,很多外地人来长安都喜欢逛街。与此同时,长安也是偷盗者的乐园,让人们很烦。
常见的一种小偷叫“翻高头”,他们是蹿房越脊、高来高去的飞贼。
这些被称为“翻高头”的小偷中,还有一种不用借助绳索、钩子等就能翻身上房的小偷,被称作“上手把子”,而借助竹竿、绳索等翻身上房的小偷叫“下手把子”。这一类小偷功夫高超,有的甚至能够翻越皇宫高墙,偷走皇宫里的珍宝。戒备森严的皇宫,小偷却可以来去自由,连皇帝也为此苦恼不堪。
九月至来年二月,夜长天寒,人多畏寒懒起,这种在夜长天寒的时候入室盗窃的小偷叫“夜燕”。
小偷的名目很多,掀开屋顶的砖瓦,弄个窟窿,顺着绳索下去的小偷叫“开天窗”。
掘壁穿穴的小偷叫“开窑口”,也称“开桃源”,他们钻入墙穴偷取财物;专门盗墓的小偷名叫“掘冢”、“椎埋”。
第二百一十六章 行窃行业
撬门行窃的小偷叫“排塞赃”,其中,天未亮时活动的叫“踏早青”,大白天动手的叫“白日闯”、“白日鬼”,黄昏时出人不意行窃的叫“跑灯花”;专门趁着主人锁门外出、撬锁入户偷盗的小偷,名叫“吃恰子”。
以乞讨为名,先上门观察地形和财物所在,然后找机会去偷窃者,名叫“铁算盘”。
专门乘人不备,窃取别人晾晒衣物的小偷,名叫“收晒朗”。
专门偷鸡的叫“拾帐头”。
专门偷牛的叫“牵鼻头”。
专门进船舱偷窃者,叫“钻底子”,“底子”指的是船。
用长竿等工具“钓”财物的,叫“挖腰子”。
在人群中偷窃的小偷,叫“插手”,其中,徒手行窃的,叫“清插”,借助剪子、刀片等行窃的,叫“浑插”,“浑插”中还有“剪绺”、“小利”。“绺”长安人佩戴的一种丝络组合成的袋子,拴在衣服上,里面将着财物。
小偷还以行窃的区域来分类,城外的小偷叫“草窃”,城里的小偷叫“市偷”。“市偷”的身手狡诈,技高一筹。即使防守森严的地方,有的“市偷”也能来去自如,行窃手段高明,人们称这些防不胜防的“市偷”为“妙手空空儿”。
根据掌握的技能不同,小偷也分很多种,有专门翻墙入室行窃的飞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