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
不是没有知觉,只是被有压抑得太久,就以为自己麻木,但伤痛却永远都在,没有愈合的一天,当麻木溃烂的伤口又被添上一道新伤的时候,再怎麽样,也会感觉到痛的。
席地坐於青嫩的草地之上,柳堰旭双眼无神的看著前芳一株开得正的花。 i
我和你,又有什麽不同呢?都只是被人观赏玩弄的东西而已……
自身的价值又在哪里?纵使满腹经纶又有何用?到如今还不是被人压在身下发泄、玩弄?
昨夜残暴的画面一瞬间涌入脑海之中,男人粗暴的动作戏谑侮辱的话语这四年来一点一滴被压抑著的内心狠狠的纠缠著他。
不知坐了多久,也不知想了多旧,直到英俊的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关节紧紧握住身下的嫩草,已是泛白……
就这样?一辈子…?
再不能看到一片自由的天空呼吸到一丝自由的空气?
肮脏肮脏肮脏!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麽肮脏!!!
怒火瞬间喷涌而出,英挺的浓眉纠成一片,柳堰旭脸色惨白。
再不能在这里呆一刻!想出去!即使只有一瞬,即使到最後还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枷锁,但是至少,至少让他能闻一闻自由的气息……即使那只是幻象……
修长的身形猛的自地上一跃而起,突然不发一语的朝著宫门的方向走去,脚下越来越快,甚至不自觉的运起了轻功…一种激昂的意念回荡在脑海中……
出去!出去!出去…… ‘
飞快的奔跑著,耳边猎猎而起的风声,还有不知名的惊呼声只是刚进入耳膜,又很快被抛诸於脑後,脚下风起,人影已经模糊,多年未用的功夫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的发挥出来,只想著,要自由……
不愿再忍受了……
朱红色的大门,就在眼前。
但是柳堰旭的身形,却突然一顿,一闪身,三个黑色的人影已拦在身前。是慕容怀!安插在他身边的影卫…
那一抹红色就在眼前,怎麽能放弃!平日里无波的眼眸已经掀起巨浪,神色愈见冰冷,柳堰旭对著眼前不声不响只是对著他恭敬弯腰的三个人影道
“让开!”
无一人动,再不说话,身影一瞬间冲天而起,直直掠过那三人就朝宫门冲去,却在与此同时三道黑影也随之追上,四道人影几乎齐速的朝前奔去。
柳堰旭心神已乱,全不顾章法,只凭著脚下功夫一直向前,那三人也是投鼠忌器,想拿下柳堰旭却又不太敢出手,深怕不小心伤了他,变换之下四个人竟冲到宫门之前,守门之人先前一见情形已是把宫门立刻关上,谁知柳堰旭却不直冲,反而再次拨高身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那一抹挺拔的亮影竟从宫门上直直翻了出去!
三个黑影齐齐停了下来,为首那人双手一拦,另外两人的动作已停了下来,互相对看一眼,三道人影已朝大殿的方向掠去……那里,是慕容怀正议事的地方。
他竟敢逃宫!!!
被怒火焚烧的理智让美丽的脸上一片狰狞,洁白的贝齿咬住下唇,慕容怀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重的煞气!更让那长冷的脸凭添三分妖媚!
哼哼……是他疏忽了,竟忘了他亲爱的柳妃可是拥有江湖第一的轻身术的“无踪”啊!
眼神阴暗的盯著眼前恭敬跪著的三道黑影,慕容怀却笑了起来。
难道你得的教训还不够麽?我亲爱的夫人!如果是这样,那看来,是该拔掉你那一身利爪的时候了!!就算是要折断你飞身的翅膀!我也要把你永远的留在我身边!!
一道挺拔的身影赫然由那堵高大的城墙上翻越而出,直直的朝地面落下,巨大的落差大大的加重了身体的重量,即使轻功卓绝,柳堰旭也不由吃重,在落地的瞬间狠狠的震颤一下,狼狈的滚个地,方才堪堪的平稳下来却又立刻再度朝前越去,不够远!还不够远!!!
努力的朝前奔跑著,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终於在体力快要衰竭的瞬间狠狠的摔到在一大片空地之上!
“呼…呼……”
激烈的运动让许久未曾练功的身体承受不住,麻痹的大脑还未曾反应过来,只能苦难的站力著,双腿甚至还在微微的战栗!原本因为运动而红润的俊脸已苍白一片,甚至隐隐的有汗珠自鬓角滑落,幸好此处出来是一片无人的空地,也让柳堰旭得以喘息一下。
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真的就这麽出来了!那堵隔绝著自己所有一切的高墙,就在自己身後,那个人,也就在自己身後…… ;
缺氧的头脑回不过神来,只能大张著嘴呼吸著,而“出来”的这一事实,明显的还没传达到脑海之中,思绪一片混乱……身体和心理,都是如此。
大大的喘息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像是无力支撑自己,柳堰旭一把跌坐在了地上,就这样看著远方…
出来了?
居然真的出来了……四周的景色开始进入眼帘,不规则生长的花木,星星点点零散分布著的嫩草,还有一大片一大片不知名的野花,未经修饰的生机,显出一股勃勃的向荣!
清风过,带著泥土芬芳的气息灌满口鼻,柳堰旭毫无预兆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男人浑厚激昂的笑声爆发开来,一股清朗的豪气油然而生。这是外面!不再是那拘禁著自己的宫殿!这是外面!那如噩梦一样缠绕在心头的人,已经被远远的抛甩在了城墙之内!
多久了,有多久没有好好的看一看这些了?向往了太久啊!达成的那一瞬,太高兴,再不能控制自己,喜悦的泪水顺著滑下刚毅的脸庞……
久违了四年的自由……
待到终於发泄够了,柳堰旭这才开始收拾自己的情绪,默默的深呼吸著,感受这大地自然的一切,连脱力沈重的身子,也变得轻快起来,那长年紧绷的唇角放松下来,甚至微微露出了一抹微笑,发自内心,全然的是一股自在的轻松……让那张原本冷硬的俊颜顿时鲜活,只怕是任何女人看了,也免不了在心中激荡一翻……
好容易收拾好心情,柳堰旭翻身而起,整理起衣裳,拍开身上松软的灰尘,也顾不得一身细致的上好丝椴上还有的灰泽,只想著要快点走,但在脚步刚一提起的瞬间,一个一直被忽视的问题涌入心头,彻底纂住了前跨的脚步
他,能去哪?
已经抬起的右脚缓缓收回,甚至原先唇边那抹飞扬的微笑也开始淡去,茫然的环顾四周,仍是和前一刻相同的景致,但却又好象完全不同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茫茫天地再大,又还不是在那人一手掌握之间?
他奔跑的速度再快,又如何能飞出这一方全然由那人掌握的天地?!
太过於高兴,以至於竟忘了,他逃出的,不个是那个看得见摸得著的牢笼,可在他身上的,却是那人用尽心思为他加诸他枷锁,无形,无实,却捆得他不能动弹,也永远无法从中解脱……
逃离?
不过是一个最美的幻想。
他飞得出那华丽的紫禁城,又如何逃得开那人撒下的无处不在的网?谶儿的毒,青凝的命,这丝丝密密的线,织成的是一张最牢固的网,挣不破,逃不脱。
梦醒了,阳光冰冷。
浑浑噩噩的走著,不辨方向,记忆中,似乎偶尔掠过一两处熟悉的地方,却串达不起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也不知道到底该往何方?
去哪呢?
能去哪 ?
春光明媚的四月天,在京郊外的地方,一个英俊的男子迷茫的穿梭著,再找不到来时的路。
达到极限的体力终於再不能负荷柳堰旭疯狂的奔跑,气喘吁吁的踉跄两步之後,终於跌倒在一颗苍翠的大树底下,浓黑的剑眉紧蹙,削薄的唇瓣没有一丝血色,脸上湿汗淋漓,身上的蓝裳被划开了几道口子,异常狼狈。
柳堰旭举起无力的双手,盖在酸涩的双眼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斑点点。
偶有游人经过此处,虽然奇怪这个看起来冷峻非凡的男子为何会如何狼狈的倒在树下,却没有一人上前来询问,毕竟,这个世界上谁都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一播又一播的人从身边走过,指点之间的碎语也不是没有听见,柳堰旭却不想,也无力去管,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去的时候,一声熟悉,却又好象陌生的声音传入了耳膜……
这个声音!!
双手放下,柳堰旭的身体猛的跳起来,倒是让走过他身边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可他浑然不觉,细细思索一番之後,心中大震!!
这个声音,是宋於飞的声音!!!
急急的朝那声音发出的地方奔去,柳堰旭的心在狂跳著,突然,前方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的出现让他彻底僵在当场,再不能动弹!!
那鼻,那眼……
那是……青凝!!
宋於飞觉得,今天,确是个好日子!
天气晴朗却又不觉得灼热,这在快要入夏的时分算得是个好天气。而且,今天,她终於答应了自己出来逛逛。
一想到此,那张斯文的脸上顿时也如这和煦的暖阳一般荡上了温柔的微笑,满心欢喜的转过身走至她的身边,宋於飞伸手想扶住那人的手臂,谁知道那人却轻轻的一闪身躲开了他的碰触,心颤抖一下,却很快再次笑著站到她的身边,她能答应出来,就已经很好了,假以时日,他相信自己定能为她所接受。
装作毫不在意的继续与她说著话,妙语如珠蹦出,一路上为她讲解著风光景色,虽然换不来她的半句回答,但是只要她的目光随著他的解说而来,已是觉得不虚此行。
费青凝看著眼前努力讨好自己的男人,这个她“现在”的夫君,这个男人对她的用心她又何尝看不到,只是他要的,她不想给,也给不起了。
淡淡的随著宋於飞的手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费青凝突然开口
“我累了……”
声音不大,宋於飞却是马上回过了头来
“娘子既是累了,那麽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吧,身边的侍女心领神会,宋於飞话音一落,已扶著费青凝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凉亭走了过去,凉亭内本歇著几个游人,早被被先行过去的家人打发走了,等宋於飞他们近前,里面已空荡无人,粗糙的石桌上也早备好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
宋於飞走至费青凝身边,原本扶著费青凝的侍女会意的退後了去,他也随即接过了费青凝的手臂扶著往凉亭而行,费青凝这次没有退开他,却只是在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在外人看起来夫妇和谐的一幕却正好落入躲在树後的柳堰旭的眼中
苦涩的滋味从嘴角溢上,原来,她过得很好。
夫君人品出众,对她又是百般宠爱,怎会不好?自己久居深宫,唯一不敢,不愿去想的,就是她的消息……却忘了,有时候,时间本就可以改变一切……
应该为她高兴的,可是为什麽这颗心却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的痛著,很难受啊!!
双手紧紧的抓住苍老的树皮,甚至关节泛白而不自知,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著,似乎只要有人轻轻一碰,就会倒下,再也起不来……
柳堰旭就这样看著费青凝与宋於飞,看著二人双双塌入凉亭,看著二人相携著观望风景,看著宋於飞对费青凝无微不至的照顾……看著那个本该是在自己身边的本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