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新传- 第362节

距邺城三里处，曹操正带着一部分文武官员在巡视着战场。曹军的伤亡虽然不大，可是战斗结束后被收回的数十具尸体，正在治疗的数百名伤兵，城墙下散落的两军的武器装备以及凌乱残破的十余面军旗都让军营中暂时失去了轻松愉快的气氛。士兵们也因为曾经朝夕相对的战友的离去而不再欢声笑语，他们知道，纵然自家大军的实力再如何的强大，战场上的事情依然是说不准的，或许下一次就会轮到自己。

军营的氛围让曹操心中暗自着急，伤亡不大，但却因为领导层的急躁导致了军中气氛的紧张，以至于如此小的伤亡便使得军心有所波动，这绝对不是曹操愿意看到的。

“诸位！”曹操终于开口了，“这几日孤前思后想，呵呵，发觉孤做错了。做错了啊！”

曹操的话让众人摸不着头脑，可是曹操的那些个心腹，如郭嘉、贾诩、荀攸、许攸、董昭、夏侯惇、徐晃等人等人却明白，曹操这是说自己加快攻城的决定有些急躁，如今战局僵持，军心波动，曹操要纠偏。甚至张绣、张颌等地位不高的降将也听懂了曹操的话中之意。

但心思更加细腻郭嘉等二三人才真正明白，曹操早就心中后悔了，只不过一直挺着不松口罢了。若不是军心波动，触及了曹操的根本，曹操压根就不会服软。但是此时认错也没什么，反而会让将士们对曹操勇于认错的行为感到钦佩，再加上适当的休整和气氛调节，军心立刻就能够恢复。

至于幽州和并州的战事，郭嘉更是不担心。并州有曹洪和夏侯渊，更有马腾出兵帮忙，高干和呼厨泉绝对不是这几名悍将的对手。幽州就更让郭嘉放心了，曹军的常胜将军张辽，加上斩颜良、诛文丑的赵云，还有顶尖的谋士沮授、田丰、荀谌等人，郭嘉完全能肯定幽州的局面最差也是个平局。倒是冀州隐藏着的袁绍的势力会暗中捣蛋的可能性让郭嘉心烦，毕竟在没有暴露之前，很多人看上去也只是普通的百姓，曹军又怎么能够随意下手呢！

就在郭嘉心里头转悠着自己的心思的时候，曹操还在那里说着话。

“……孤过于心急了，却忘却了‘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的教训，孙子曰：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君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孤忘却了先贤的教诲，倒是将孙武子列出的忌讳犯了个干净。幸好孤身边还有尔等忠心辅佐，精心操持，我军方不致因孤之过而大损。今日孤在此向诸位认错了。”

说完，曹操转身向自己身后的部下深深一鞠。

“主公不可……”

众人纷纷闪避，夏侯惇、曹纯等亲族大将更是强上前去扶住曹操的双臂。

“主公……”

“主公啊……”

……

一时间，众人的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地，难过的想流泪。曹操这番举止，或许有人认为是矫情，但了解曹操的人却知曹操是真情流露。换句话说，即便是矫情，如今能如此矫情的高官又有几人。曹操的举动立刻让曹营众人的心气一振，也让张颌等降将对曹操更加的钦佩，更加的归心。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会有人出来圆场，曹操的麾下可都是人精，几个核心谋士更是如此。荀攸打头，许攸紧跟，董昭等人接着上，一会儿工夫，就是主明臣忠，一派和气的格局。

郭嘉微笑着，却实是在一旁冷眼旁观。这种气氛是必须得，但却不和他郭嘉的脾性，只能一边等着。和郭嘉相似的还有贾诩，不过这位爷是经历的多了，始终让自己躲在阴影之中，低调的为人处事而已。

曹操的举动很快就会传遍全军，那些领兵的将领也会借机重振军心。不过就是伤亡万余人，以曹军如今的家业，哪里补不上这万余人的缺口。

郭嘉在想着自己的心思时，忽然感觉走近他的身边。瞥目一看，却是贾诩。

“文和先生有事寻嘉？”

“没有。只不过诩估计近几日便会有幽州战报，想回去等着。所以就过来和奉孝打个招呼。”

“文和先生以为幽州局势如何？”

贾诩抬头看了郭嘉一眼，又将头低下，说道：“有张文远、赵子龙，更有沮授、田丰、荀谌，诩看不出幽州有局势变坏的可能。如今战事也有一月，依着张将军的性子，这时候也该有些眉目了。”

“文和先生倒是对文远信心十足啊！”郭嘉笑道。

“奉孝又何尝不是？”贾诩抬起头笑着反问了一句。

两人此时却有些惺惺相惜之感，不由得再度相视而笑。

北方的战事同样牵动着其他诸侯的心。自曹军围困邺城，到幽州、并州相继传来异族出兵的消息，各方诸侯皆将视线对准了北方。

韩遂最接近战区，可是他却一手压下了部下要求起兵捡便宜的想法。即便是马腾派兵去增援曹军，韩遂也没有乘火打劫的心思。这时候的韩遂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野心勃勃的韩文约，已经拥有了一方基业的他不愿再去赌博。当然钟繇坚守的长安堵住了韩遂东进的道路也是其中关键的因素，只要长安存在，韩遂就不能安心的东进。

西南的张鲁、刘璋则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两家就在巴山蜀水之间你来我往，关起门来称王称霸。古语有云：夜郎自大。占据了夜郎国旧地的刘璋也确有些自我麻醉，自我放逐的感觉。虽然他身边不缺少眼光长远的人才，然而领头的人都没有心气去争，下面的人便是再才华横溢又能如何？

撇开绝对按兵不动的韩遂、张鲁和刘璋三家诸侯，荆州刘表、江东孙权、刘备却更加紧张北方的战事。

荆州自刘表入主之后承平日久，掌握了大权的蒯家和蔡家出于保存实力和压制其他家族的考虑都不愿意在此时介入北方战事。这样的局面下，即便是州牧刘表再如何的想发奋，也只能徒呼奈何。而除了蒯、蔡两家之外的庞、黄、习等其他荆州世家更不想看到蒯、蔡两家因为战争而攫取更多的权力，于是同样也不支持兵锋北指。倒是面对东南的世仇孙家，荆州诸世家却兴趣盎然。纵然曾经暗中有约共同对抗北方曹操，可在曹军被袁绍和胡人牵制住了主力后，南方三家诸侯的盟约实际上也是名存实亡。

但是首先打破南方僵局的却是刘备。只拥有会稽和吴郡两郡之地的刘备对于领土的渴望已经达到了极致。虽然北方的徐州驻扎着数万曹军，然而在征询了自己的谋士之后，刘备毅然下达了出兵的命令。

张飞出丹徒，太史慈出曲阿，关羽更是率水军攻入九江，围攻阜陵。孙权亲自率周瑜、鲁肃、蒋钦、周泰、徐盛、潘璋、黄盖等人，并调动大军迎战，同时命程普、韩当防备荆州，更关键的是防备江夏的黄祖乘火打劫。

刘备此次出兵，依旧和历次相同，皆是从道路顺畅之处用兵。孙权的反应也是中规中矩，遵循着兄长孙策的旧例，和刘备大军打得难解难分。

然而此时，已经调防徐州的于禁和豫州的陈登却不约而同的加强了戒备，便是曹军水军的南方舰队也在陆逊的率领下游弋于长江之上。

随后，从广陵驶出的一叶扁舟载着九江人蒋干到了秣陵。在密会了孙权、周瑜之后，一袭葛袍布巾的蒋干便立刻北返。随即，孙刘两家同时罢兵。

这时候，天下人才算明白过来，原来这两家不过是做戏，向借此算计曹军。哪知道却被曹军识破，由蒋干出使江东，当面指出江东的算计，使计谋败露的孙刘两家只得罢兵。如此徒劳无功的举动，也算为天下落下一个大笑柄罢了。

第375章　选择！

“好啊！这个蒋子翼倒有些胆识！”

曹军邺城大营的中军帐中，曹操大笑着说道。

“蒋干是九江人，少有美才，仪容出众，以才辩见称，独步江、淮之间，莫与为对。此番一叶扁舟入江东，颇有苏张、郦食其之风也！”荀攸附和道。

“不错，倒是舌辩之士。”曹操抚掌道：“不过若非孤得子远提醒，命陈元龙等详查，说不得便会上了孙权、刘备的当。此番还是子远当为首功也！”

“不敢当！此是攸之本份也！”许攸虽然口中不停的自谦，但掩饰不住满脸的得意之情。

许攸脸上的得色众人看得分明，然而能在这乱世中混到现今这个地位的全都是心思沉稳之辈，便是心中骂得如何凶狠，表面上依然是一片和煦的春风。许攸之才众人皆知，能战胜袁绍也有其大功。虽然为人嚣张了些，不过还真没多少人愿意和他计较。

用张辽私底下的话说，“人被狗咬了一口，难道就要去咬狗一口换回来吗？这是错误的！应该找个机会，一刀将那条狗宰了就是！”这话可是让曹洪、夏侯惇等瞧许攸不顺眼的武将在笑喷了之后感到尤为舒心，大大缓解了原本可能会出现在曹军会议上因为许攸的傲慢无礼而可能造成的隐形对抗。

“不过刘备和孙权小儿胆敢如此算计，孤亦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胆量。他们难道真的认为孤的大军被牵制于邺城，就没有力气收拾他们了吗？”曹操欣喜之余也对孙权、刘备的举动感到愤怒。

“主公……”荀攸见曹操发怒，担心曹操又要在北方大战未定之时在南方开战，赶忙开口。

但荀攸刚刚吐出两个字便被曹操用手势止住。

“孤知汝意。南方那里还是让子孝他们保持克制，敌不犯我，我亦不动！万事都待北方战局结束后再说。”曹操眯着眼，冷笑着说道。

“主公英明！！！”众人又是一阵齐声吹捧。

而此时，张辽却和曹休、阎柔一起带着一万余名骑兵向广宁城赶去。拓跋骑兵溃败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一万多鲜卑骑兵逃出生天，在马城围攻臧霸的轲比能没几日便能得到消息。张辽此时虽然有放轲比能一马，让鲜卑人继续内斗的想法。可是若能吃掉轲比能的步军主力，然后再暗中挑动步度根和素利、弥加、阙机所部，让他们的矛盾扩大化，曹军日后北伐就能省不少事了。

但这些心思张辽并没有更任何人提及，不是他不信任身边的人，而是他的很多想法和计划大都是随心所欲，变化极快。说得好听些那是随机应变，说得不好听就成了朝令夕改了。所以在轲比能这一边还没有绝对搞定之时，张辽感觉还是闭嘴的好。何况轲比能能够在分裂的东部鲜卑三部势力中独大，绝非无能之辈，张辽可不相信他的部落中就只有拓跋那三万骑兵。游牧民族的骑兵数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基本上是只要有人，不论男女，皆能上马征战。只要轲比能部落还有战马，还有牧民，他就还有骑兵。

从居庸赶赴广宁并不远，即使曹军骑兵没有全力赶路，数日的功夫也就抵达了广宁。这里是阎柔这个护乌桓校尉的驻地，张辽他们也直接就住进了阎柔的屋子。

“将军，此地简陋，还请将军见谅！”阎柔带着张辽、曹休走进府中，歉然的说道。

“这就不错了。都是厮杀的汉子，金碧辉煌的宫殿也罢，寸草不生的荒漠也罢，尸山血海的战场也罢，冰天雪地的荒野也罢，哪里不是咱们可以容身的地方？当年我不也在草原上风餐露宿，转战厮杀了近一年！有地方住就行。阎校尉，你无须管我们，这些日子你不在广宁，也该有些公务要处理才是。”张辽挥挥手，示意阎柔无须跟着。

“那末将就先行告退。过会末将会将马城的消息送到将军这里。末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