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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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新传- 第8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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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还经常讲“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之类的荒唐话。

转过年来,也就是公元180年,灵帝在连续的政变之后感到身心疲惫,打算引进一些异国风情的娱乐节目。《续汉书·五行志》上说,他喜欢穿胡服,坐胡床、胡坐,吃胡饭,听胡笛,跳胡舞。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袁家等京都贵戚竞相摹仿,洛阳的上层社会简直全盘胡化,令正统的儒生们深恶痛绝。

所谓胡服,不会是赵武灵王引进的那种窄袖上衣加皮裤的北方草原民族衣着,因为它在中国人心目中早已本土化,汉朝官员工作时经常穿戴,不再被视为奇装异服了。估计也不会是波斯长袍,因为波斯长袍的外观与汉族传统长袍差不多,只是花纹的区别大一些,恐怕不足以引起灵帝的兴趣。最有可能的是某种当时在中亚地区流行的希腊服饰,它们在佛教男性造像中很常见。灵帝信佛,所以他穿希腊服饰的可能性很大。胡床和胡坐是两种折叠椅,胡床屡见于近代出土的中国文物中,没有椅背,即北京人所谓的“马扎”,可能是古埃及人在公元前2000年左右发明的;胡坐大概是有椅背的折叠椅。当时,这两种家具在从罗马到印度的希腊化世界中都很流行,灵帝时传入中国,也不值得奇怪。

灵帝倡导的“胡化运动”,将中国宫廷变得面目全非。笔者估计,他这次“胡化运动”的仿效对象很可能是贵霜(Kushana)文化。由大月氏人建立的贵霜帝国是当时亚洲腹地的霸主,结合了亚、欧、非大陆上的多种文化,资助大乘佛教,并控制了印度北部和塔里木河流域的部分城邦,对魏晋南北朝中国文化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实际上,当时的东半球已经是一个初步全球化的世界了。

全球化有利有弊。它的优点,当然在于促进世界各地先进文化科技的相互学习和发展;而它的一大缺点,便是导致瘟疫的传播。先秦、秦朝和西汉时期,中国极少发生大规模的流行病。按照《后汉书》的记载,在东汉中前期,中国也没有爆发过全国性的瘟疫,只有地区性的小疫情。但自从桓帝末年开始,中国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全国性瘟疫,半个世纪内导致数以千万计的人口死亡,极大地加快了东汉帝国的崩溃进程。

这场大瘟疫的肇事者,正是那位据说在十几年前向汉桓帝派遣使团的“大秦王安敦”——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琉·安东尼。公元162年,他的副帝卢齐乌斯·维鲁斯(LuciusVerus)和大将阿维迪乌斯·卡西乌斯(AvidiusCassius)发动了对波斯的侵略战争,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公元165年,罗马军攻陷波斯首都泰西封(Ctesiphon),并将其夷为平地。但正当此时,西亚突然爆发大瘟疫,他们被迫撤退。疫情愈演愈烈,很快发展成人类有史以来最猛烈的瘟疫,扩张到整个已知世界。公元166年,也就是“罗马使团”到达中国的同一年,罗马军队凯旋回国,也把西亚的瘟疫传到了欧洲。在此后的20年内,这种欧洲人前所未见的怪病席卷整个罗马帝国,帝国人口因此下降了三分之一,也就是3千万左右。公元169年,卢齐乌斯·维鲁斯也染疫病死,从此,罗马帝国元气大伤,30年内无力再度东征。如果那支在公元166年秋到达中国的“大秦使团”是真的,那么他们应是在公元164或165年从西亚启程的。当时正是罗马军队在西亚战果最大的时候,也是大瘟疫爆发前的潜伏期。

不期而至的大瘟疫令罗马人在亚洲的所有雄心壮志都化为泡影,但这次侵略战争还是制造了数以百万计的波斯难民。这些人纷纷涌入中亚避难,到贵霜和中国寻求生计,同时也把瘟疫带给了沿途的居民。自称波斯王子的高僧安世高与贵霜高僧支娄迦谶都在桓帝时期来到中国,将佛经翻译成汉语。安世高对医学尤其感兴趣,他翻译的许多佛经都与名医治病有关,这也说明医药在当时的波斯和中国都有极大的市场需求。中国传统医学与西方传统医学(又称“佛教医学”)的融合,始于安世高,成于华佗。可以说,中西医结合的实践,就是在东汉后期开始的。

看来,随着桓帝时期汉羌战争的节节胜利,西北丝绸之路重新被打通,西亚、中亚和东亚的人员来往又频繁起来。汉灵帝推行“胡化运动”,同时爆发全国性的大瘟疫,都是当时东西方交往重新活跃的直接产物。东汉末年的这次瘟疫与1100多年后蒙古人给欧洲带去的黑死病情况很接近,只是传播方向相反而已。

除了人口流动之外,大瘟疫爆发的另一个先决因素便是城市化。在人口密度小的乡村地区,人与人之间,特别是本地人与外地人之间的交往较少,瘟疫就很难流行;但在人口密度大的城市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频繁,外国人也经常出入,为瘟疫的流行提供了很好的条件。东汉一朝,特别是桓帝在位期间,中国人口快速增长,出现了众多居民超过10万的大城市,导致东汉帝国成为瘟疫长期肆虐的乐土。

公元180年底,灵帝册封给自己生下头生子的何贵人为皇后,并拜何皇后的哥哥何进为侍中兼将作大匠。这位何进虽然是屠户的后代,但他本人却很有文化。据蔡邕的《太尉杨赐碑》记载,何进是杨赐的门生,所以他也就是灵帝的同学。因为受过大儒杨赐的高等教育,所以何进与上过太学的学院派知识分子关系亲密,也很早就与杨赐的姻亲袁家熟识,这为他后来重用袁绍等党人,力主废除党锢、铲除宦官等政策埋下了伏笔。

公元181年,王美人给灵帝产下了次子刘协,也就是后来的汉献帝。何皇后的性情比宋皇后还要妒嫉,宫女每次怀孕后都要打胎,否则便难逃一死。王美人产子之后,立即就被何皇后毒杀。灵帝闻报大怒,亲手救下刘协,将他交给董太后抚养,称为“董侯”。从此,董太后与何皇后这对婆媳也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安葬王美人之后,灵帝余怒未息,打算废掉何皇后。张让等十常侍却认为,保护何氏一门对他们比较有利,于是围着灵帝哭泣,各自出钱1千万替何皇后赎罪。灵帝见钱眼开,不再惩办何皇后,并诏命何进出任河南尹。何进非常感激,把自己与何皇后的一个妹妹嫁给张让的儿子、太医令张奉,何、张两家从此结为儿女亲家。不料仅仅9年之后,何、张两家又将自相残杀,结果同归于尽。

灵帝敏锐的商业意识不仅体现在对何皇后的宽恕上,更体现在他发明的一种不可思议的新游戏上。他在后宫里建造了一个市场,让宫女和太监们摆摊卖货,灵帝本人也亲自参予买卖,整天和宫人们讨价还价。同时,他迷恋于饲养宠物,在爱犬的头顶戴上进贤冠,还披上高官级别的绶带,大臣们看到后都气得发疯。灵帝又养了4头白色的母驴,给它们套上马车,穿着胡服亲自驾驶,乐在其中,那模样看上去大概有些像阿凡提。消息传出宫中,袁家等公卿贵戚又都竞相摹仿,于是驴价暴涨到与马价一样贵。当年偏偏是东汉马价最贵的时候,一匹好马能卖到200万钱,比桓帝时期贵数十倍。一头驴也能卖200万钱,可见当时的通货膨胀已经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先秦时中国没有驴,西汉时才经西北草原输入中国,司马迁在《史记·匈奴列传》中,还称驴为匈奴人的“奇畜”。灵帝喜欢驴,也证明了这个有羌族血统的汉朝皇帝对西北草原文化的迷恋。

公元182年初,全国的疫情日益严重。汉灵帝归罪于大臣,诏命他们相互检举。太尉许戫、司空张济自己大肆贪污,却胡乱检举边远地区的26名官员。这时,曹操因为“能明古学”,又被起用,封为议郎。他与司徒陈耽联名上书,说窦武、陈蕃等党人受到诬陷而不平反,当今的权臣个个腐化堕落。灵帝看过表章之后,批评许戫、张济,又封那被诬告的26名官员为议郎,与曹操共事。许戫、张济受批评后心生怨恨,于是又通过宦官诬陷陈耽,将他问成死罪。曹操大概因为有阉党背景和曹嵩撑腰,再加上袁绍等朋友的帮助,并没有受到惩处,但从此就不敢再上书批评时政了。

当年四月,袁隗再次出任司徒。半年之后,杨赐取代许戫,出任太尉。看上去,旧的政治秩序似乎又要恢复了。但是,面对空前严重的瘟疫和经济危机,再加上灵帝这样一位君主,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袁隗这次入阁时,已经失去了最得力的助手——兄长袁逢。公元179年,袁绍、袁术的生父袁逢因病辞去司空一职,此后便在所有史籍中失踪,应当是在公元180~183年间病逝的。身为曾经担任过三公的要员,袁逢和他的父亲与祖父一样,享受到备极哀荣的葬礼。蔡邕当仁不让,再次执笔,在碑文中盛赞袁逢道:

“在您负责管辖的区域,您都预先深入了解当地情况,所以无需下达许多严肃的公文,百姓的风俗自然就变得淳朴;无需制订严格的管理制度,每一件事都能办得井井有条。您的恩惠是那样的甜美,您的心胸是那样的博大,真可谓是兼备了天道、人道、地道这三种才智,集刚、柔两种美德于一身,令别人实在难以超越。在此,我们献上自己由衷的颂词:‘上天真眷顾汉朝啊,所以赐给我们这样伟大的家族,世世代代辅佐皇帝治理天下;您的品德是那样的崇高,子子孙孙都不衰减。仰望那巍峨的宫殿,是您亲自建造;感受那完备的礼仪,是您亲自设计;倾听那美妙的乐曲,也是您亲自谱写。天子的表情是如此端庄,朝廷上的每个人都能各司其职,官员和民众之间彬彬有礼,就连最遥远的西方国家都派遣使者前来学习,这太平世界的巩固和发展都靠您的睿智在支持。您的仪表是那样的高贵,您的品德是那样的感人,足以充盈整个宇宙!请看京城是多么的繁华,是因为有您在治理;请看禁卫军是多么的威武,是因为有您在统帅……’”

蔡邕就用这样一篇墓志铭,送走了袁绍和袁术的父亲袁逢。笔者不怀疑,袁逢的政绩能够被后人超越;但笔者很怀疑,蔡邕的这篇歌功颂德之词能否被后人超越。袁家对蔡邕确实相当照顾,据蔡邕在《与袁公书》信中说,袁家成员经常整日与他讨论学术,或者出外游玩,还不时举办宴会,一起喝麦酒,吃烤鱼,“欣欣然乐在其中”,关系看来十分融洽。可是到后来,当袁家被董卓满门抄斩之时,蔡邕不仅未发一言相救,还继续忠心耿耿地辅佐董卓,为此搭上了自己的性命。笔者估计,蔡邕对袁家人拿自己当只会写墓志铭的书生看,而不帮自己在官场上开拓仕途,早已心藏不满,时间久了,便成积怨。于是,他当面把袁家人吹捧得越来越肉麻,背地里对袁家人却越来越仇视,这类事情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发生过。

身为墓志铭专业户,蔡邕感觉自己的生意越来越好做,这当然是因为去世的高官显贵越来越多。公元183年,前太尉桥玄病逝,享年75虚岁,蔡邕受桥家委托,再次提笔作铭。临终前,桥玄对赶来慰问的忘年交曹操说:“我死了以后,你如果路过我的墓地,而不准备一斗酒和一只鸡来祭祀的话,走三步以后也许会肚子痛,到时候可不要埋怨我啊!”

在乐天派桥玄的记忆之宫里,除了瘟疫和少数郡县的水旱灾情之外,自己人生的最后这一年应该算是比较太平的。然而,这只不过是大乱前夕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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