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无点头:“你的意思是抢在布尔克之前?”
我注意到,一直偷偷打量二无的甘洛人脸上的不安增加了。布尔克扔了一个田筑人进铁沙锅里,在等田筑人把栗子取出来的那一刻。
“这是元老廷,只要不先对布尔克出手,我们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揭露他是魔族。”
二无起身,布尔克的脸上浮现出让人心惊的冷笑,这是一个最强的武士对敌人蔑视的笑容,一个大权在握者要处死冒犯者前的笑容。
二无在前一排的贵族边一停:“借剑一用。”不待答话,挥手扯断系带,握着剑,一步步地往场中而去。
中间的田筑人盯着这个没有一丝表情的人提着剑就正对着他走来,连忙看看布尔克,却见布尔克脸色冷漠无情,田筑人惊惶:“你……你要干什么?”
二无冷声说:“你把田筑视为最强的,很好,因为你本就是田筑人!可你却侮辱了商盟国!现在,我也侮辱田筑!田筑,田猪!听清楚了吗?猪狗不如的猪!我是个甘洛人,商盟人,来,你是个男人的话,就把我们两个的观点冲突解决一下!”
这个田筑人居然真地往台下跳,抽出那把象征意义远胜过实际作用的短匕首,不顾一切地冲向了二无。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田筑人的行为让我感到意外,也不禁起了钦佩之意。
我相信一个龙之国的居民在面对别的国民对龙之国不屑一顾会感到受到了无法容忍的人身侮辱;一个欧雅娜人听到有人在大街上大骂生命女神,那种愤怒就跟见到了杀母的仇人一样,就算手无寸铁面对全副武装也会扑上去,但从来没想到一个田筑人也会这么做!
这个田筑人看到了二无手中的长剑,看到了二无身体的强悍,感受到那种强者才能散发的杀意,但还是跳下玉台冲了过去。
我肯定,除了最前面正对着田筑人的那些贵族,其他的看不到田筑人眼里的恐惧,在听到二无骂田筑后才变为的愤怒,只会当他是狂人自寻死路!就算是看清了,也会觉得解气。
此刻,二无杀了田筑人就可以赢得在场的人的支持,不杀,则会使在座的商盟人比刚才受到田筑人的侮辱还更加愤怒!因为二无的退让,不,即使是片刻的犹豫,都会被视为懦弱的逃避,丢了所有商盟国人的脸。
二无会怎么做呢?
我叹息了一声,这个念头只在心中一闪就结束,田筑人根本连礼仪骑士都不如,在二无心中与没有战斗力的普通女人和小孩没有区别,面对着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他侮辱了商盟国,二无根本是不愿意动手的,当看到田筑人要用生命来维护田筑的声誉,二无恐怕要放过他。而布尔克,则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了。
果然,二无往后一跃,但田筑人还在往前扑,中间隔着一丈多的距离。
二无根本没有危险,我很清楚,元老们、强点的战士们都很清楚,但是绝大多数的贵族只看到了二无情况的危机。
就在这个时候,布尔克突地一声清喝,这声音不大,却轻易地传遍了整个大厅,田筑人应声倒下。倒的地方很好,足够让所有的人知道不是二无杀掉了田筑人,而是布尔克让二无受到的转危为安。
在田筑人的尸体渐渐僵硬时,布尔克的声音也在大厅中扩开:“在礼仪上冒犯了商盟国,我可以通过外交的途径来解决,但要在我们的国家,让我们的人生命受到威胁,则我绝不允许!”
附近的人就像被提着头发,踮着脚尖看着地上田筑人的尸体。
布尔克的轻松自若,让绝大部份在座的商盟人,都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布尔克当选为元老长,那商盟的安全也可以像今天那个人得到庇护一样受到布尔克强力的,在他们看来是无法匹敌的力量的庇护。
“很荣幸看到了一个愿意为商盟国献身的年轻人。”布尔克脸上的笑容谁也挑不出不真诚的地方来:“我有荣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二无僵硬地笑了,这本来应该是冷笑的,却变成了一个虚情的皮笑肉不笑,让刚才对他心生好感的贵族们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而二无接着的话,让这些人以为他只是另一个狂人,或者更准确点说是另一个疯子,但甘洛人已经局促不安。
“我的真名这儿的甘洛人应该知道,布雷德肖·卡罗门,甘洛的第二王子。至于你,我想知道,你这个魔族的真名真姓?”
布尔克的表情显示他很惊讶:“先生你是指我是来自魔界?”
“啪!”平民兄弟会长,那个“捍卫平民的权益是我的天职”,在短短二十年里得到无数平民拥护,凌驾于国王权威之上的科亚,失态地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下,当所有人的目光聚在他身上时,科亚惊醒过来,联想到自己一直扮演的角色,于是,表面是斥责,其实是长辈维护的一幕出现了:“先生,你认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呢?这是一个庄严的地方,容不得诽谤与污蔑,我会请求布尔克陛下原谅你的冒失。卫兵,请把这位先生带走!”
必须反击的时候,二无却定定地站在那里,连点反应都没有,他手在细微几乎无法察觉地颤抖。
我突地觉得一种阴冷的力量毫无征兆地袭上全身,上次刺杀布尔克时被他眼睛一盯,我曾经得过的病在身上瞬间复发,现在那阴冷的力量分为几股在体内乱蹿,蹿过的地方病痛复发,但都刚出现就被思琳放在我心前充当肋骨的金属块吸收。
二无无法动弹,布尔克居然有亡灵法师拥有的力量。
我站起身,二无无法再指认就该我了,我早以无法忍耐那几个元老的价值观,那是一种明知到对方是敌人,只因为对方的强就麻木得只想投降,只想做对方的走狗的想法。
我凝声说:“这是什么地方?这应该是一个审判庭!”这话声远远地传到了大门外,庭廊上的卫兵都挤到了大门处,只要听到一个元老的喝斥,就打算冲进来。
“元老席上不少人都该受到审判!魔族带给你们人民的痛苦你们并不在意;你们祖先们献出生命,流出鲜血捍卫了你们生存,你们也不在意;你们在意的是魔族的强,你们畏惧,你们害怕,但偏偏没有一点愤怒的表示!
“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们脚下的土地浸透了你们祖先的鲜血,而你们对魔族居然连仇恨都没有!里面几个人投靠魔族,还生怕去得晚了,就当不上最亲近的走狗!还有一个旁听的,你认为,你们的动乱是谁造成的?是谁在背后推动的?你可以健忘,可以忘记几百年前的事,或许那真的太遥远,遥远到半魔人那种卑贱的走狗在魔族的支使下对你们的屠城都统统忘记,那健忘到忘记刚刚发生的叛乱没有?
“和平啊和平,多少人拿着她做幌子,却不顾那是最可贵的自尊自强与奋斗才能赢得的!你们,应该受到审判!”
看着埃尔顿怔怔地坐着,我突地笑了,多么滑稽,如果他们本国的人都不在意那些民众的鲜血,那我替他们操什么心?
我一直想在元老廷击败布尔克,想帮他们建立对抗魔族的勇气,让他们在大战来临时拥有生存下去的能量。
我一直只考虑到自己必须为龙之国,为对暗夜她们的爱而战,没有考虑到布尔克的目的。
布尔克的目标是我,那我离开的话,布尔克也得离开,此刻把布尔克引走,把事情办完就可以回家了。
只要击败布尔克,我就为龙之国赢得了时间,我就可以有机会见到暗夜,就可以去东江见芸儿,可以回去享受梨子的温柔,去给思琳当研究用的标本,还可以逗逗墨菲。这些愿望突然之间变得非常的强烈,强烈得让我有些迫不及待。
我大笑:“现在我回去了,我的意思是回家乡,这儿的一切是你们的,你们自己在不在乎,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倒差点忘了,这样也可以阻止一个人的目标。”
布尔克一怔,看着我的眼神,明白我已经推测到了他的计划:“你即不是商盟国的人,那么就不要插嘴商盟国的内政。来人,请这位先生出去。”
龙之国的大使一直没有任何表态,静观事态的发展,听到布尔克的话的含义,站起身温和地说:“各位先生,因为这位先生的话是地道的龙之国语。你们从他的长相和话语里应该推测得到他是龙之国的人,所以,我这个老头有了一些疑问。你们认为嗅到了阴谋的气味,那我可以用我个人的名誉发誓:我会让一切都清楚起来的。”
这短短几分钟里发生的一切变化太快太急,好比响雷接连在大厅里炸响,人人都站了起来,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变化。
情势的反覆变化反而让整个大厅雅雀无声,静得连进来拉二无出去的卫兵的脚步声音都可以响亮地传遍整个大厅。
索瑟突地与禹婷站起来,道:“各位元老,你们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从此我可以领会到什么叫政治,以及要从事这项活动所需要的过人勇气了!今天,新的外事官员将到来,所以上面那句话仅是我个人的观点,与欧雅娜无关。”
龙之国的大使暗里支持我,欧雅娜的外交官甚至用自己的政治前途做了保证,这让在座的贵族都感到惊讶莫名!最初相信的不过是寥寥几个,现在至少在心里,大多数人已经开始怀疑。
蜥蜴国国王挥挥手,让进来的卫兵又退了回去:“这里发生的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位先生,你指认甘洛的国王是魔族,这句话会引起的严重后果,你想到了吗?”
“是的,陛下,那很严重。”我沉声说:“但布尔克不是甘洛的国王!我手里有甘洛国王的亲笔血书,请甘洛国王的朋友来证明它!”
几千双眼睛同时盯在了霍克亚雷和婆托纳身上,他们是甘洛国王的朋友,这与甘洛是位于商盟国地势中心一样清楚明白。
婆托纳从礼仪兵手中接过血书,坦然地念了起来:“‘此凭证是我于完全清醒及未受任何胁迫的情况下所写,仅为证明布尔克是魔族派来商盟国的!’这信,确实是米德勒·卡罗门所写。从字迹的清楚来看,不是在受魔法控制下所写的。”
霍克亚雷也接了过来:“我确认,这是我的老朋友米德勒写的!”
布尔克从二无看到我,从我看到龙之国的大使,然后到那索瑟和禹婷,最后停在婆托纳、霍克亚雷身上,布尔克扬扬手:“先生们,不知道你们的感受,我感受到了屈辱!有人不愿意商盟国更紧密的团结在一起,这是否是一个圈套?现在,我不下定论,但请先来看看这个事实,最先出来说我是魔族的人,自称是我三弟的人是一个亡灵族!再看看他,连反驳的话都心虚得无法说出来。”
这里的贵族被这些话弄得晕头转向,元老廷已经接近骚乱的边缘。
相信布尔克是魔族的自由海国和茶纳国的公民,一想到刚才他只冷喝了一声就让田筑人死在当场,就觉得即使整个大厅站满卫兵,自己的性命也难以得到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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