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了全力。我本来就很能集中精神,但那样专心致力于一件事还是第一次。首先要加强钱包本身,加上解除功能。我认为国中高中生程度的比赛重视的是报告,而不是作品的品质本身。我也考虑了表现的方式。叫做“吓人钱包”就像是恶作剧的玩意而已。这样不行。对了,防盗的话如何?设计图跟解说好好做,但是动机跟说明要像中学生。不要用打字,手写的更好。完成的作品以国中一年级的学生来说应该算得上完美无瑕了。
但是我碰到了一点小障碍。报名需要指导老师签章。我要班导盖章,她面有难色。她可能还在介意网页上的东西,真让人惊讶。我挑衅说:“我做这个是为了伸张正义。老师觉得这是危险的东西。那我们让专家判断谁对好了。”她就盖章了。
结果一切如我所料。暑假的时候,“吓人钱包”参加了名古屋科学博物馆举行的全国大赛,获得第三名特别奖。没得到第一名虽然有点遗憾,但我没想到得第三名也让我这么高兴。得奖者都会获得评审的个人评语,而给我评语的就是那个濑口教授。而且他竟然就是当年来把母亲带回大学的人。
“渡边修哉同学,你真厉害。我都做不出这种东西。我看了你的报告,你应用了很多中学里学不到的知识呢。是学校老师教你的吗?”
“不是。……是母亲教我的。”
“啊,母亲教的。你的家庭环境真是非常优秀。以后也要继续努力,发明更多有趣的东西喔。”
我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个确实认识母亲,称呼我全名的教授身上。请跟和你一起上班的母亲提起今天的事吧。不说也没关系,把印着得奖者资料的小册子放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就好。
我接受了当地报社记者的访问。就算报纸刊登了关于我的报导,母亲说不定也看不到。但她要是知道我得奖了,或许会在网路上查询而看到报导吧。我这么期待着。
我接受访问的那天,在我完全没听过的城市发生了一件少年犯罪。“露娜希事件”。中学一年级的女生在家人的饭菜里下各种各样的毒,然后观察结果记录在部落格上。那个时候我还有点佩服,这世界上还有能想出有趣花招的家伙呢·
暑假剩下的时间我都在等待母亲的联络,但没有一点消息。母亲不知道我的手机号码。我为了能随时接到她的电话,不顾美由纪阿姨坐立不安,不去“研究室”,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我不停地用店里的电脑检查邮件,有点动静就去看信箱。
店里的电视上成天都在炒作“露娜希事件”。露娜希的家庭环境、在学校的情形、成绩、社团活动、嗜好、喜欢的书、喜欢的电影……。只要打开电视,不想知道露娜希的情报都不行。
跟这正好相反,我参加科展得奖的事母亲知道了吗?我甚至想象濑口教授跟母亲在大学的餐厅一起喝咖啡的场面。
“之前科展的时候有个孩子的发明很有趣喔。他叫做渡边修哉……”
真够蠢。他们才不会聊这种事呢。大家一定都在谈“露娜希事件”吧。露娜希事件炒得越厉害,我就觉得身体中的泡泡一一破灭。做了好事上了报纸,母亲也没注意到。要是、要是我也成为罪犯的话,母亲会不会赶来呢·。
以上就是我的“成长过程”、“隐藏在内心的疯狂”,跟“动机”。正确来说是最初的“犯罪动机”。
犯罪也有各式各样的。顺手牵羊、窃盗、伤害……。就算犯下半调子的罪行,也不过是被警察跟老师说教而已。而且这种程度的话,一起被关注的是父亲跟美由纪阿姨。这样的话根本毫无意义。
我最讨厌无意义的行动。要犯罪的话,一定得要是震惊社会,让电视跟平面媒体大肆报导的案子不可。这样一来果然得杀人了。拿家里厨房的菜刀挥舞,沿着商店街大叫狂奔,刺死熟食店的阿姨当然也会被大肆报导,但这样责任还是只能追究到父亲跟美由纪阿姨头上。
媒体要是报导我人格形成的影响是那两人的话就没意义了。要是把他当家人一样接受,不让他到别的地方念书就好。父亲要是说出这种话让全国报导的话就太丢脸了。
不是这样的。要是媒体报导责任在母亲身上,她就会赶来吧。案子发生之后,舆论的目光必须集中在母亲身上。我跟母亲共有的东西,那就是才能。也就是说我犯下的罪行一定要跟母亲遗传给我的才能相关。这样的话·就用我的发明得了。
要不要新做一个呢?不,已经有了最合适的作品了不是吗?“吓人钱包”。颁奖的时候濑口教授说了。
“是学校老师教你的吗?”
我这么回答。
“不是。……是母亲教我的。”
发生杀人案的话,凶器当然会成为焦点。刀子或金属棒太无聊了。露娜希事件的氰化钾跟各种药物,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从网路上买的、从学校里偷出来的现成东西而已。借刀杀人完全和本人的才能扯不上关系。
凶器要是少年犯自己发明的话,大家会有怎样的反应呢?而且那还是“全国中学生科展”这种健全青少年比赛的得奖作品,媒体一定会大为骚动。给奖的评审可能都会被牵连。这样一来濑口教授就会说少年的技术是母亲教的吧?
就算这种可能性很低,开电器行的父亲也很可能会受到世间质疑,为了转嫁责任他说不定会把母亲抬出来。说话回来与其这样东想西想,我自己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从懂事开始母亲就教我电子工程学,从来没给我讲过“桃太郎”、“鹤的报恩”之类的故事。
我想这种发言会引起不小的争议。母亲会跟我说什么呢?一定会说:“阿修,对不起,”然后跟那时候一样紧紧抱住我吧。
凶器决定之后就是目标了。我这个乡下小镇国中生的活动范围只有自家、“研究室”、学校这三个地方及其周边。之前说过了,要是在自家,特别是商店街附近犯案的话,就算凶器是我的发明品,责任也不会追究到母亲,而是父亲头上。“研究室”周围没人住。虽然可以拿到河边玩的小孩当目标,但那里是危险场所,小孩不会定期来玩耍,不适合计划性犯罪。这样的话只有学校了。学校发生杀人案,媒体也一定会大肆报导。
那要杀谁呢?其实谁都可以。我对乡下的笨蛋本来就没兴趣,班上同学的名字我几乎都不知道。不管是老师或者学生,媒体都会趋之若鹜吧。
中学男生杀害老师!
中学男生杀害同学!
不管哪种情况说有魅力都很有魅力,说无聊也都很无聊。
一般来说,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想要杀人呢?坐在我隔壁的家伙上课的时候在笔记本上猛写“去死”。毫无长处没有生存价值的不是你吗?让人非常想这么吐槽的家伙,到底想要谁去死呢?我觉得让他选目标说不定不错。
但是我之所以跟他搭讪并不是只因为这个原因。是因为这个杀人计划需要有证人。就算杀了人,没人知道的话就没意义。但是自首太蠢了。所以得要有人参与我的计划,跟警察、媒体作证才行。
并不是谁都可以。首先律己甚严、到处发挥正义感的家伙就不行。为了要见证计划的各阶段,可能会跟大人透露的家伙也不行。“不可以杀人喔!”会这样说教的家伙当然更不用提了。
接着,满足于现在生活的人也不行。那种家伙全都在看见似乎比自己不幸的人的时候就会同情人家。“喂,为什么想杀人呢?有什么不愉快吗?跟我说说好吗?”要是给人这么问可怎么办?你只是想爽一下而已吧!
这些家伙很容易理解。同班同学的个性花一星期观察就大概都能分辨出来。
一定要小心笨蛋。而且是搭顺风车的笨蛋。比方说看到小电影的马赛克除去了,就像那是自己办到的一样到处宣传的笨蛋。只不过去网页看上面的动物尸体照片,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凶恶少年的同伙一样的笨蛋。会到处去说自己是共犯的家伙绝对不行。
理想的人选是虽然是笨蛋,但内心积蓄着不满的胆小鬼。下村直树完全符合这个条件。
二月初,“吓人钱包”升级成功。实行计划的时机终于到了。
我虽然跟下村几乎没说过话,但亲切地跟他搭讪,稍微捧他两句,他立刻就对我推心置腹。我随便说些违心之论,轻轻刺激他一下,这很简单。然后我再提起小电影的话题就完美无缺了。
但是我立刻就后悔选下村当证人。
第一件令我失望的是他没有想杀的人。他只是因为不知怎地感到不爽,而词汇不够只能用“去死”两个字发泄出来而已。
而且他真的很讨人厌。他在学校沉默寡言,但稍微跟他亲近一点他就说个不停,说个不停……
“妈妈做的红萝卜饼干,你不吃吗?这样啊,渡边跟我一样讨厌红萝卜啊。我们真合得来。我也只能吃这个。我讨厌红萝卜,所以妈妈试了各种不同的料理方法跟甜点,每种都好难吃。但是只有这个觉得还可以,就吃吃看吧。”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我之所以不吃饼干是因为觉得恶心。儿子已经是中学生了,去同学家玩还给他带手工饼干的母亲令人恶心,而就这样带来一点不觉得丢脸的下村也够恶心了。
我心想,干脆杀掉这家伙算了。我第一次发现杀意是在本来应该保持一定距离的人跨越界线的时候产生的。
但是就在我想找别人当证人的时候,下村提出了我没想到的目标。我根本想都没想到的人·班导的女儿。
中学男生在校内杀害导师的小孩!
这是到目前为止没有过的案例。媒体一定会爱死的。看见“吓人钱包”就歇斯底里骂我的班导。心不甘情不愿在报名表上盖章的班导。她的小孩。以下村来说算是不赖了。而且他还告诉我小孩在购物中心想买小棉兔头型的绒布小包,但是班导没买给她。于是我决定还是让下村当证人了。
下村以为我们只是要恶作剧,心情好得很。他干劲十足地说要事先调查,自己计划起来。列出一堆无聊的事项,我想随便他算了,他就更得寸进尺。
“那个小孩会不会哭啊?渡边你觉得呢?”
他一面发出愚蠢的笑声一面问。到底有什么好笑啊?
“不会哭。”
因为目标会死。完全被蒙在鼓里还笑个不停的下村太滑稽了,我也忍不住笑出来。能这么沾沾自喜也只能到目击杀人的时候为止了。说起来的确有人讲过下村的母亲常常跟学校抱怨。有点什么事就写信给校长。很好,那就一口气闹大吧。
本来应该是准备完全的。
实行当天。事先调查完毕的下村给我发了简讯,我前往游泳池。
我们躲在更衣室里,等待目标出现的时候,那家伙也不停说着恶心的话。什么叫妈妈做蛋糕,今天开庆祝会等等。这个计划结束之后我再也不打算跟他说话的。我没有回答,但真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很简单。只要告诉他真相就好。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目标出现了。长得很像班导,看起来很聪明的女孩(当时四岁)。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抬头挺胸,用眼角瞟着四周,走到黑狗面前从运动衫底下拿出长条面包喂它。
我本来以为单亲妈妈的小孩应该很可怜,但她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印着小棉兔图案的粉红色运动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