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御被推开了,风十三缩在落姬波涛汹涌的胸前分外乖巧,间或怯生生地拿眼角瞟两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校医,然后往落姬怀里缩得更狠了……对比如此明显,不能怪玄御头上开始冒青筋。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男人罕有地把白大褂的袖子挽了上去,“那我不真的对她做点什么,就实在对不住她这么逼真的表现了,对吧?”
“喂,你……”眼看玄御一付准备霸王硬上弓的架势,落姬忍不住想笑,“你别干出先X后O的事啊!人家还是未成年人……”
“谁说我要干那种事了?”玄御笑得风十三即使缩在落姬怀里还是一阵心惊肉跳,“我会先O后X的。”
“噗……”柳叶的笑声还没完全喷出来,玄御突然脸色一沉妖力就涌了出来。
强弱立见分晓,落姬被玄御猛然涌起的妖气逼得差点显了原形,她连退几步,顿时恼羞成怒,“混蛋!老娘刚给几分好脸色你就开染房了?今天我拼上了你别想碰这丫头一根指头——靠,谁打我!?”落姬说得正高兴,脑袋顶被人不轻不重敲了下,登时火上浇油。
“气质气质,我可不记得教出过你这么不争气的野孩子。”轻佻慵懒的声音从天花板上传来,落姬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九、九尾大人?!”
抬头对上一双冰冷的金茶色眸子,落姬眼前一花,那只公狐狸已经落了地,他斜眼瞟了瞟玄御,故意气他一样啧啧有声,伸手挑起风十三的下巴——她居然没反抗!柳叶的眼睛脱窗了。
“你这种粗野的家伙果然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可怜一个清白姑娘家……喂,落姬你别戳我。”镇定地回头用另一只手把落姬定在原地,九尾转过脸来继续挑衅,“这是上哪儿弄得一身阴不阴阳不阳的鬼气啊,玄御你不是她的指导者吗?怎么弄成这样了?”
落姬僵在后面动也动不了,头大地闭眼,打算眼不见心不烦。这个自己该称为师傅的男人,有时候就是嘴痒得欠抽,偏偏他的实力跟他的欠抽程度成正比,所以才能幸存至今。
玄御被他激得反而冷静下来了,妖气敛回,看着九尾正要说什么,忽然古怪地住了嘴,只往风十三那里看去,九尾被他的变化搞得好奇,也侧头去看。
一看吓一跳。
风十三周身笼罩在鲜红的火焰中,火势又旺又猛,正顺着九尾的手臂飞速蔓延。
金色眼睛的狐狸精看着那火,突然笑了,随着他的笑,有巨大的淡青色火焰自他身后冒出,不多不少正好九条,燃着青色的火屑向红色磷火卷去,玄御脸色顿时就变了。
——那是专烧灵魂的狐火!
他抢上前,也不管风十三待会的惨叫会不会掀翻房顶,他抓住她往身后一扯,一抬手就有黑色的妖气直扑狐火,一巴掌就把落姬和青火一起拍飞了。
柳叶非常有义气地扑上去给落姬垫背,九尾望着玄御笑,笑容冰冷魅惑:“你紧张什么,我只是想把那只眼睛挖出来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罢了——瞧,她不也没说什么么?”
被他一提玄御才发现身后风十三安静得出奇。他回头,看到风十三用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捂着额头,有血,正一滴一滴自指缝间落下来。她的头垂得很低,玄御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冰冷憎恨的声音从她嘴里吐出来,激烈的语调,带着切齿的仇恨。
“——是你……是你!”随着那喊声,空气几乎都要凝固了。风十三猛地抬起头,额头第三只眼流下的血几乎遮去她半张脸,漆黑的眉眼衬着鲜红的血,诡异又妖艳。
“当年就是你杀了我未出世的孩子,一胎两命……现在又想对这个孩子做什么!!?”女孩自己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眉目平平,仿佛陷入深眠,但她额头的眼睛大睁着,几乎欲裂。
九尾迎着那仿佛利箭一般的质问突然大笑,笑声肆意张狂,妖力最弱的柳叶脸色顿时像纸一样白,落姬伸手将他的耳朵掩住了。
九尾流光溢彩却冷洌的金茶色眼瞳眯起来,瞳仁竖成一线:“果然是你?那天看到这丫头就觉得奇怪了——窈窕你以为你能逃过我的手心么?——该是我的终究是我的!”
玄御不无好奇地挑起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那次风十三一听这个名字就暴走,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
屋里静了下来。许久,玄御听到风十三开口了,冷淡而理智的声音:“……什么啊,搞了半天,原来你是暗恋我妈?”
……
等半天只等来这么一句话……他们会觉得很囧的……
玄御和趴在地上的那两只都非常黑线地看向风十三,女孩揪起玄御背后的白大褂乱擦一气,再抬头时眉眼一片凉薄,冰冷尖锐的唇角。
“你喜欢她?找了她很长时间?”女孩漆黑的眉眼弯着,仿佛微笑,那笑容并非嘲讽,但也与善意无关,她歪着头,第三只眼已经闭上了,“真执着啊——我还以为狐狸都是薄情的呢——”
风十三的声音突然凄厉而恶意地拔高了:“结果你居然会喜欢一个不吸食他人生气就不能活的女鬼!?”
那句话有如瓶中恶魔,猛地从风十三嘴里蹦出来,落到空气中,带着金属般的锈气和刚硬,震得风十三自己手脚冰凉。
那是无法说出口的秘密……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去回想的事。
爱得越深沉,恨就越丑陋。
揭开陈年的伤,依然会流落一地淋漓的血。
风十三冷笑着闭上了眼。
窗外明媚的阳光无法照进阴暗的室内,四只妖听到那个女孩木然而僵冷地开口,自暴自弃一般的神情:“所以我杀了她——因为她正在杀爸爸……缓慢而执着地——但最后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有什么一直隐忍的东西,瞬间喷薄而出。
猛地睁开眼,风十三向来清亮的黑色瞳孔在她无情的诉说中无声无息地变成暗色深渊,冷漠得,仿佛蒙上了一层迷茫的灰。
什么都看不见……视野里只有血光一片。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母亲,全心全意爱着父亲和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不堪的实体——为什么要让她在郁郁温暖的黄昏里撞见那样的事!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如果什么都没听见就好了。
人们将这个世界分成极端简单的两类,不是“对”,就是“错”;不是“有”,就是“没有”。
那个时候没有人告诉她这个世界并非黑白分明,也没有人告诉她“你没有错”。
她在坟前站了整整三天三夜,满手血泡,承受着双倍的痛苦;她告诉自己那是咎由自取。
她在悔与不悔之间挣扎,反复问自己如果时间倒流她会不会依然那么做;她答不出,也无法做这么绝望的假设。
那些深深伤害了她的人,那些因她而痛不欲生的人,那些爱她却已经死去的人……有谁知道,她满不在乎的微笑背后隐藏着过早干涸的泪痕。
血,又开始流,流的像泪,在颧骨上蜿蜒成河。
风十三感到早已麻木的心无可抑制地疼痛起来,她弯下腰,慢慢蹲下去。
妈妈……妈妈……你已经死了,对吧。
我把你和爸爸葬在一起……葬在向南的山岗上,那里青草离离,花开似锦。我以为你们会满意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呢……为什么,要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21』
这世上有太多东西看起来牢不可破但其实不堪一击,这一点,正如爱的本质。
风十三说完那些话蹲在地上就没声了,四只妖等了半天,最后还是落姬凑过去,看了看一颗汗滴下来:“她睡着了。”
“蹲着也能睡着?!”柳叶觉得人类的神经真是粗大的太不可思议了。
“她身体里装着两个灵魂,体力不够也是可以理解的。”落姬挥挥手;风十三的身体浮了起来,一边自行躺平一边落到了床上。然后看向九尾,“九尾大人,您认识十三身体里的那个家伙?”
“窈窕,稍微有点年纪的妖都知道她吧。”九尾说着看向玄御,后者把视线移开了。
“……您想嘲笑我道行浅直说就行了!”狐族有千年白,万年黑的说法,因此作为白狐的落姬跟黑狐的九尾比起来,那差的的确不是一星半点。
“哎呀呀,我可没打算这么说哦~你这孩子,真是越长越不可爱了。”
“……”落姬气的连眼睛都红了!
“她怎么会和窈窕扯上关系?”玄御看向风十三,女孩眉眼平平地闭着,安详得仿佛天塌下来都与己无关。
“窈窕是在人世呆了很长时间的女鬼?”柳叶凑过来,“但是不对啊,那样的话不应该有实体的,怎么能……”生下风十三。
众人心照不宣地相互看一眼,最后一致把目光投向站在床边的九尾,那个男人正专注地看着风十三额头上、已经合起来的第三只眼。
“九尾大人。”落姬代表其他人发言了,她的眼神戒慎而坚持地表明,他们需要答案。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九尾打量风十三的眼神像在审视某种禁忌,“窈窕不单纯是女鬼,她失去孩子后怨念太重,化成了有实体的妖——但如果不是这丫头的父亲使用了某种禁术,窈窕是不可能生下她的。”
“……魂体双生。”玄御皱起的眉眼与他平静的声音丝毫不搭调,他靠在墙边,远远地看着九尾,“风十二用自己的一半灵魂和寿命让窈窕拥有了形体和作为人类的生命——我知道风族有这种法术,但风一一以后的历任族长将之列为禁术,严禁后人使用。”
“总有人类为了所谓的爱情连命都不要。”九尾冷笑了下,鄙夷中透出些许妩媚,丹凤眼斜飞, “可笑。”
“总比某些人得不到就杀掉好。”玄御那口气完全是对九尾知根知底,话语像锐薄的刀片一样斜削进人心里。
九尾神色不变,冷漠地将唇边的微笑扩大:“耶,我可没吃掉她。”
玄御垂下眼睫,遮住狭长的双眼,仿佛有什么秘密在其中平静蛰伏:“至少我没动情。”
九尾仿佛听到天大笑话般哧一声,流金的眸子没有丝毫温度:“是啊,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屁孩,风一一对你来说仰之弥高,就算你喜欢她也没用!”
室内气氛猛地紧张起来,落姬和柳叶站在一旁不敢插话,这看起来气氛凝重的对话……怎么听着听着就变味了,超像一场充满八卦气息的揭短大会……嗯,风一一是谁?眼睛忍不住往躺在床上的风十三瞟去,与此同时女孩的眼睛睁开了,她仿佛已经醒了一会,迎着落姬和柳叶的视线微微一笑,心如止水般,与之前突然爆发的情绪没有丝毫牵扯。
她坐起来:“风一一是我的曾十三代祖母,是我们这一支血脉的开端。”她弯起的唇有珠光的色彩,她在昏暗的室内看向离她最远的玄御,“原来,玄御先生跟风族的渊源是这么来的啊——当年是曾十三代祖母带您来的这里吗?”女孩发问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准备得到回答,她的瞳孔黑漆漆的,第三只眼还未睁开。
玄御迎着她的视线,既不躲闪也不强逼,还是像之前那样挑起一边眉,不否认:“对,她教给了我一切——包括思考问题的方式和处理问题的手段,然后我变强,变得比她更强,最后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