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衡文和李均达连声应是,又闲扯了一些别的事情,见风无痕有些倦意后,两人知机地告辞离去。
两人这边厢一走,风无痕随即又往小书房赶去,心中哀叹着自己的劳碌命。小方子却有些纳闷,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殿下,那两个人您为什么不招揽过来?奴才看他们对殿下感激万分的样子,倘若殿下暗示几分,他们应该会知道您的意思才是。”
尽管有太监不能干政的律例,但一来周围只有冥绝一人,二来风无痕也对小方子有几分纵容,因此竟是不以为杵。
“小方子,你要记住,招揽是要看人的。我如今只是郡王,又不是皇储,像范衡文和李均达这种饱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一旦出言招揽反而尴尬,有着挟恩望报的意思在里头,反而落了下乘。只有像现在这样助着他们,一来不招人忌讳,二来他们心中也没有疙瘩,将来你还愁他们会忘记我的恩情?这两个绝对不是那种人,因此我才放心和他们结下交情,若是换了何叔铭那种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咬人一口,幸亏我当初没有理会他的巴结。”
小方子听了心有所悟,他本就是极聪明的人,风无痕又时不时让他看些文字,因此对于这等道理也能懂个七八分,当下就是一堆逢迎话丢了过去。“奴才说呢,殿下怎么对他们如此客气,敢情是得用的人。奴才这点小见识怎么及得上殿下的一星半点,以后得空了多调教调教奴才就是了。”
风无痕见他装得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禁噗哧一笑,来回赶场子的疲劳也少了很多。府里的这些下人中,也只有小方子敢这么对自己开玩笑。唉,冥绝什么都好,就是话语太少了,简直是惜字如金,他突然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个冷人儿,重重叹了口气,倒是让冥绝莫名其妙的。
“无痕,我眼巴巴地来看你,你倒好,足足把我撂在这个书房里将近一个时辰。”风无方一见正主儿出现,立即站了起来,满脸的不怀好意,“说吧,是不是耍我呢?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些舞文弄墨的玩意,还把我扔在这里,要我说演武场还差不多。不行,今儿个你必须给我补偿,否则我今晚就赖这里不走了!”
对于这个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堂兄,风无痕总是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本来嘛,这个回到京城的皇族就应该收敛一点,可他偏不,似乎忘记了不久前自己还是拱卫福建的一方大将,成天和几个皇族中的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几乎就快堕落成和他们一样了。尽管知道风无方是在做戏给皇帝看,风无痕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无方哥,你说吧,要什么补偿,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让你满意就是。”话从风无痕口中说出来,竟是少有的软弱,听得小方子悄悄翻起了白眼。
“很简单,京城的醉香楼和怡情苑知道么?”风无方神秘地一笑,“你各请我一次就行了。”
无痕篇 第四卷 乱局 第十九章 试探
翠娘压根没料到才隔了两天,居然又见到了风无痕。不过这次他显然是被别人硬拉来的,满脸的尴尬和不情愿。再打量他身边的那个相貌不凡的青年,翠娘已是了然此人的身份,怪不得那位脾气颇大的天璜贵胄没法拒绝呢。
“哟,两位爷可是稀客,今儿个大驾光临醉香楼,是要请姑娘侍酒还是要听琴唱曲?”她故意凑了上来,那张动人的俏脸离两人不过一丁点距离。
风无痕第一个脸红了,可怜他从未见过这等风流阵仗,那天翠娘虽然也调笑过,但毕竟还有郎哥在场弹压,由不得她胡来。可今日碰上风无方这个风流种子,搞不好就真的麻烦了。他心中暗骂堂哥惹出的麻烦,又想到朝廷律例,脸色瞬息万变,显然已是烦恼至极。
风无方好笑地拍了拍堂弟的肩膀,才这点小事就脸红还了得。他知道风无痕心中顾虑着风评,不过身为皇家子弟,这点子事情算什么,若是像风无言那样一味道学反而落了下乘。“闻听翠娘夫人艳绝一方,在下实在是仰慕已久,今日携弟一慕颜色,还望夫人赏脸才好。”
话虽说得隐晦,但旁边侍立的几个龟奴全都变了脸色,谁都知道这位醉香楼的老板娘对男人言笑无忌是不假,可从没有男人能真正近身,一亲香泽。谁都以为眼前佳人会雷霆大怒的时候,翠娘却轻笑道:“既然二位爷有此雅兴,奴家敢不奉陪?来人,把南风阁整理出来,让珠莹她们打扮一下侍酒。”
尽管改了装扮,徐春书还是一阵心虚,他可不比自己的主子,醉香楼是他常来常往之地,珠莹更几乎是他的禁脔。每次来这里翠娘都要调笑他一番,难道今次被这女人认出来了?身旁其他几人也是面色奇异,他们来这也不在少数,此时都有些遮遮掩掩的,唯恐被认了出来。自己出丑事小,若是连累得主子被认出来,事情就大条了。只有冥绝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丁点笑意,随即又是那幅古井无波的样子。
风无痕无可奈何地上了南风阁,趁着众人不注意,他悄声对翠娘道:“姑奶奶,就算我求你,待会千万别闹了!”翠娘颇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笑吟吟走在前面,恨得风无痕牙痒痒的,却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如徐春书预料,珠莹一看到他,立即娇躯,人也僵硬了起来,原本纤美轻盈的舞步怎么看怎么别扭,风无方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也是风月场的老手了,环顾周围几人的脸色,立即看出了此中端倪,心中暗自好笑。他今天的来意本就不是寻欢而已,醉香楼的大名后面隐藏的东西才是他真正想探求的,因此才硬拉了风无痕来作伴,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翠娘一边亲自殷勤地劝酒,一边悄悄地打量着风无方。这位安郡王一回京城就混迹于诸多青楼,却唯独漏了醉香楼和怡情苑,其中显然有什么蹊跷。看风无痕的脸色,似乎也不知道他这位堂兄的来意,需得谨慎应付才行。话虽如此,翠娘却自信没有谁能逃得了她的温柔掌握,因此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酒酣之际,风无方便顺势开口道:“在下听说醉香楼中除了美艳的姑娘之外,还有更吸引人之处,夫人可否介绍一二?在下新近回京,欲谋一个好差使,得人介绍才来了此地,艳福无边之余也想宦途平坦,因此也只得厚颜相求了。”
风无痕不禁愕然,目光正好对上了翠娘晶亮的眸子,立刻恍然大悟。原来风无方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来此地是打探醉香楼幕后的交易,难道是领了皇帝的旨意?他的心陡地一紧,不过此时自己也帮不上忙,只能看翠娘能否随机应变了。
翠娘心中暗笑风无方的捣鬼,柔声答道:“方爷这个要求实在是难煞奴家了,自古做官放缺都是吏部的事,这里只不过是大家的寻欢作乐之地。要说内幕消息嘛是不少,可那都是一众姑娘们的体己玩意,轻易怎会许与别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奴家手底下的这些姑娘一个个都是人精,等闲也是管不住的,她们的缠头银两多半就是靠些枕边风,方爷若是有意,不妨挑上一个,看看能否得到您想要的东西?”她边说边丢了一个勾魂夺魄的眼色,倒叫风无方失了神。
他此次来倒不是奉着皇帝旨意,只是对京城这个风头正劲的女人和她的产业有着深深的兴趣,更想趁机见识一下她背后的人。无奈翠娘的对答滴水不漏,竟是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他本想让风无痕帮腔,但一看到堂弟阴沉的脸色,也只好悻悻打消了这个主意。真是呆瓜一个,他心中暗骂堂弟,若是能将此女收归己用,顶得上十个没用的官员。他哪料到今次自己根本就是白费功夫,这等极密事,风无痕哪敢露在面上。
“那在下只能退而求其次,来一个一夕风流了。”风无方自嘲道,“还请夫人为舍弟安排一下,他脸嫩不好意思,家中娇妻又都是天香国色,你好好挑挑拣拣,找一个绝色的陪寝。”
风无痕顿时一口酒喷了出来,这个风无方,临到头来还要害他一次,如今家里的四个女人虽说明面上处得不错,可暗地里都较着劲,若是知道自己在青楼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回去之后一阵排揎是少不了的,他可不想惹这等麻烦。想到这里,他连连摆手道:“夫人别听我兄长胡言,今日在下陪他前来只不过是赏琴喝酒的,你给他好好安排就是了。”
旁边几个侍酒的美人都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来这里的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道貌岸然之辈,看两人服色也不是那等缺银子的,更何况翠娘亲自相陪,给足了面子,这人怎么还是不识相?翠娘却是明白风无痕心意的,知道逼紧了他到时翻脸也说不定,刚才的玩笑也开够了,因此嫣然一笑道:“既然二公子如此说,那奴家也不勉强,这些姑娘们都是醉香楼最有名头的,方爷就自个挑吧。奴家也倦了,今儿个也就不陪着了。”
风无方无可奈何地看着翠娘离去,方才狠狠地瞪了堂弟一眼,自顾自地狠狠灌下一杯酒。风无痕强自按下心中的痛快,笑吟吟地欣赏起几名歌舞伎的表演来。待到风无方倦意上来,只得随意挑了一个出众的美女,先行歇息去了。徐春书瞅着这个机会,也不顾珠莹哀怨的目光,忙劝主子回府。风无痕早就想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地方,立刻满口答应,随手给风无方留了个字条,一行人竟是脚底抹油般地快速开溜了。
翠娘听心腹丫鬟报着两边的一举一动,心底盘算开了这两位王爷的关系,若是能设法让风无方重新掌兵,将来风无痕这边就有了强援。嗯,反正两边来往的达官贵人众多,到时让阿郎想办法,他的鬼主意可比自己多。
小五子虽然跟着风无痕去了趟福建,回来也仍旧在王府里伺候,可是论起宠信来,却远远及不上那几个心腹小厮,更别提小方子了。成天见大家远远地避着自己,小五子早是窝了一肚子的邪火,不过就是没地出,只能怨自己的命运不济。然而,前两天石六顺的突然造访让他逮着个机会,这位六宫都太监本就是当初指派他的人,不动声色地就令他今日在城西破庙中见面。
小五子好容易找了个借口溜出王府,暗地里换了衣裳,躲躲闪闪地到了那个破庙,等了半天却还没看见半个人影,心中不免焦急起来。直到肩上着了轻轻一掌,他方才醒觉过来,果然是身着便袍的石六顺。小方子哪敢在这等位高权重的人面前拿大,忙不迭地跪下请安。
石六顺也收起了往日的卑色,就这么任由小五子直挺挺地跪着,不阴不阳地怪笑了一声,“小五子,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么?”
小五子也不是傻瓜,自然听出了上司兴师问罪的语气,可饶是他再聪明,也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差错,只得小心翼翼地答道:“奴才愚钝,还请公公明示。”
“你也知道自己驽钝?”石六顺冷哼了一声,“算算你到勤郡王府也有不少时日了,结果七殿下还是宠着那个小方子,何尝拿正眼瞧过你?在宫里你是怎么学的,投其所好,投其所好你懂不懂?整天只在内院边上伺候,几时才能出头!”
石六顺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小五子顿时万分委屈,这主子宠信谁岂是他能决定的?况且风无痕早认定了他是皇帝派下监视自己的人,怎会给他好脸色看。想起小方子在府中八面威风的样子,他就觉气不打一处来,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