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的余地了。
“奴才一定尽心竭力办好这趟差事。”海平低头应道,脸上的神色复杂至极。
海观羽自难领会一个下人地心思,嗯了一声便指指书桌上的密匣。
“东西就在这里,你现在就去办吧!”海平战战兢兢地捧起密匣,匆匆转身离去,出门的时候一个踉跄,几乎摔倒。海观羽若有所思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如今倒是那些护卫还可靠些,毕竟都是多年地老人,而且也经过皇帝的认可,只有办差的小厮难以拣选,干脆赶明儿让皇帝赐一个人算了,横竖那位至尊也是多疑的性子。
仅仅一个时辰后,皇帝便取到了海观羽地密匣,在确认其上的锁具完好无损后,他这才拿出了一把极为小巧的钥匙在锁孔中轻轻一转,径直打开
了臣子。海观羽的奏折虽然并没有长篇大论,但上面字字句句都很合他的心意,不愧是相伴几十载的老臣,在猜度君心上实属不凡。皇帝满意地合上了奏折,心中却在计较着此次的得失。
他随意拿过一张白纸,一连写了好几个名字。由四川一省的变故而牵涉到整个朝局,为的却只是孙雍几句微不足道的话,其人实在可诛。
皇帝心念一转便定了孙雍的死期,提起朱笔在孙雍的名字上一勾,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贺甫荣,萧云朝,他轻轻念着这两个名字,对他们俩来说,此次的教训不可谓不深。为了牵制萧家,他重新恢复了贺甫荣的官职,还额外纳了贺雪茗为妃,眼下看来确实为自己省了麻烦。不过内斗得太深则于社稷不利,这才衍生出自己这次对四川的雷霆处置。那些地方的空缺也得好好填补一下才行,只看萧云朝处心积虑地命吏部草拟的那份述职名单,就知道他对于不少地方势在必得。
那就看看都有些什么人吧,皇帝提笔又写了不少名字。淅江巡抚方明渐、江苏布政使左凡骡、山东布政使闵致远、甘肃布政使郭汉谨,这几个人都算有些背景的,其他几个微不足道的暂且不用关心。方明渐是已经定下要去就任陕甘总督的,皇帝对于萧云朝提议让秦西远调任两江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江南乃赋税重地,还是换自己的心腹更可靠些。秦西远虽然年岁已偏大,但忠心可保无虞,总比那些总是盘算自己利益的家伙好得多。皇帝划去了方明渐的名字,又在其上标注了陕甘两字。
对于左凡琛这个名字皇帝并不陌生,当年迎娶了东阁大学士金祈北的女儿,这一回儿子左晋焕又高中二甲传胪,可以说是风光无限。可惜此人和贺甫荣走得太近,用起来不得不额外当心,不过他的儿子左晋焕和风无痕走得似乎挺近,而且还投了海从芮的缘法,倒是很难得。不如破格提拔一下左晋焕好了,至于作父亲的就原地不动,等将来再接任江苏巡抚,横竖他现在干的就是巡抚的差事,那个老态龙钟的现任巡抚就让他在呆一段时间好了,也算给老臣一个面子,等他一到致休年龄,再把左凡壤提上来。
下一个就是闵致远了,此人年年考评都还过得去,但政绩却只是普通。外头对他的传闻着实不少,其敛财的行径层出不穷,皇帝也屡次收到过密报。只是闵致远和风无候关系密切,自己虽然不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风无候一向还算安分,皇帝也不想闹得太过了。只是前几日有密探来报,闵致远居然暗地里拜访了宁郡王府,这倒有些可虑,此人实在太会钻营了,还是趁早打发他回山东去算了,免得多生事端。话说回来,无惜做事也太不谨慎了,交接外臣也得看清来历,怎能随意?皇帝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有些不满。
最后一个就是最棘手的人,郭汉谨,皇帝一连念了三次他的名字,显然想到了当年的事情。在用人这一点上,风无痕倒是和其他皇子不同,若是换了别人,这等获罪甚深的人早就弃置不用了,哪还会费心为他调缺?先是大力举荐郭汉谨就任甘肃布政使戴罪立功,不满两年,又通过萧云朝再次让他进京述职,怪不得能让别人对他死心塌地。皇帝露出一丝奇特的笑容,就说自己当初指给他的八个侍卫,转眼间全都成了他的心腹,什么有用的消息都传不回来,倒让自己这个父亲始料不及。
这几年来,风无痕的作为可圈可点,在诸皇子中也算颇为出众的。
郭汉谨能在甘肃那个地方做出政绩,就依着吏部的建议,为他调缺好了。皇帝思量了一阵,终于在下面标注了两个字——四川。胡南景如愿以偿地接任了巡抚一职,郝渊盛罚俸降级,再调一个郭汉谨过去,想必互相牵制之后,他们也不敢乱来。
处置完这一拨事情之后,皇帝又想起了在淮安的两个儿子,年关将近,也该是调他们回来的时候了。即便这些儿子再不肖,也是自己的骨肉,面上不能做得太过了,新年团圆的规矩不能破坏。皇帝一边想着种种烦心事,一边琢磨着将来的打算。
不知不觉间,宛烈二十七年已经逐渐近了,凌云最严酷的时期,就从这一年开始定下了基调。
第五卷完
无痕篇 第六卷 萧墙 第一章 佳节
即将到来的宛烈二十七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喜庆的时候,八皇子风无景和九皇子风无伤如愿以偿地回到了阔别将近一年的京城。几位入京述职的地方官员也基本上都是皆大欢喜,闵致远和左凡琛原地不动,方明渐升迁陕甘总督,郭汉谨平调四川,这个结局比先前的猜测更佳,因此他们都在京城过了一个好年。方明渐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在风无言再三担保之下也就只得作罢,毕竟品级上了一步,将来也有调缺的机会。
风无痕是收获最丰厚的一个,郭汉谨平调四川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卢思芒也在其后的旨意中升任淅江布政使,前任布政使则是填补了方明渐空下来的巡抚位子。横竖事情已定,因此郭汉谨年前也未去上任,而是安心在勤郡王府中过年,倒也其乐融融。
腊月二十八日这天,风无痕在府上摆了几十桌筵席,府中的上下人等个个有份。这一回无论是庄子上的收益还是越罗两家的孝敬,亦或是郎哥那边的灰色收入,都足以维持王府三年开销有余。因此,阖府伺候的下人皆得了丰厚的犒赏,一个个笑吟吟地穿梭在筵席中,频频举杯祝酒,当然句句话不离歌功颂德。要不是风无痕的收留和慷慨,这里的大多数人恐怕还在外头辛苦地挣命。
里头的四桌则都是王府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为了男女大防,风无痕事先命人在中间用屏风隔开,女眷另设了一桌。但言语自然是无忌,里头的莺莺燕燕俏言软语不断,听得外人心生遐思。陈令诚和师京奇都是在这边过惯了年的人。因此还不觉什么,郭汉谨却有一种如坐针毡地感觉。虽然是寒冬,额上的汗珠却时不时地现出踪迹。
“汉卿,用得着这么紧张么?屋里虽然烧着地龙,但你早就脱了大衣裳,不至于热成这个样子啊!”由于这段时日彼此相处得熟悉了。因此师京奇也就直呼郭汉谨的字,此时他带着调笑之色,伸筷子便在汤锅里挟了一个诺大地鸡腿,狠狠地塞在郭汉谨碗中。“好了,你自己的家眷也在里头,用不着做出这幅模样吧?”
郭汉谨这才回过神来,他想起自己把家眷留在京城,一直托风无痕让人照拂,居然到现在还未道谢,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他突然站起身来朝着风无痕深深一揖。“殿下,这几年来多亏了您时时遣人问候拙荆,又不时送些金钱物品周济。恐怕下官在甘肃也不能呆得安宁。”郭汉谨言语间已是泪光闪现,显然是想到了当初丢官时地落魄。他举起酒杯敬道:“殿下,下官无以为报,自当尽心竭力巴结好差事。绝不丢您的脸,这杯酒我先干为敬!”他仰头一饮而尽,一滴晶亮的泪珠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师京奇见郭汉谨露出尴尬的表情时就知自己失言了,谁料这人竟突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心中也顿时酸楚难忍。郭汉谨好歹是为官多年,积蓄颇丰,即便丢官,一时之间家中老幼不会尝到饥猩的滋味,而他落魄地那会却几乎流落街头,衣食无着。若非风无痕收留,他的结局便很有可能是沦落成街头的饿殍,然后直接送到化人场,连全尸都不会留下。
想到这里,师京奇也立了起来,同样是深深一揖。“殿下,我和郭大人也是一样,倘若不是您慧眼相中了我,恐怕下场只有比郭大人更凄惨。我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唯有不离不弃才能表达我心中的感激。”
他伸手高举手中的酒杯,抬头猛灌了下去。
风无痕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两人心中的感激,只是相比从他们身上得到的收获,自己付出的只是一丁点而已。他举杯笑道:
“今日乃是佳节前夕,你们两个说这些作什么,实在是大煞风景,……”话仅仅出口了一半,便再也续不下去了。他一连满饮了三杯,这才掩饰住脸上的伤感情绪。
陈令诚毫不在意地继续消灭着桌上酒菜,筷子不住地在盘碟间跳动,几乎是顷刻间,不少地方原本堆得甚高地菜肴便凭空矮了下来。旁边的冥绝也一样不含糊,一声不吭的只顾喝酒吃菜,旁边空着地酒壶足足好几个,看得徐春书暗自咋舌。其他几个侍卫也是一副模样,饿鬼投胎似的哄抢着桌上众星攒月般的各色佳肴,仿佛晚了便再也吃不到了。
风无痕一低头才发觉下头的异状,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帮人还真是始终一
个样,不过刚刚涌起地那阵愁绪也很快无影无踪。见师京奇和郭汉谨还在怔怔地想着往事,他不由出口提醒道:“你们两个若是还不坐下,今晚可是要饿肚子了!”与他的言语相配合的便是两个倒在桌子上人事不知的侍卫,看来他们喝得着实不少。
郭汉谨和师京奇这才注意到桌上杯盘狼藉的样子,不禁相顾愕然。
只听凌仁杰嘴里含着一块鹿肉,含糊不清地说:“难得今日殿下恩典,你们两个却不会好生享用,真是那个什么……暴殄天物!”他好容易迸出一个四字成语,便又开始大嚼起来,丝毫不管上头那两个人难看的脸色。郭汉谨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捞起刚才师京奇挟过来的鸡腿,也不客气地大吃起来,嘴里还不知嘀咕着什么。师京奇更是直截了当地从冥绝那边抢过一壶美酒,也不用杯子,径直往嘴里灌。“今朝有酒今朝醉!还是你们这些武夫想得简单!”他低声咕哝了一句,听得风无痕不禁莞尔。
正当风无痕等人沉浸在这种温馨的气氛中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范庆承的声音。“殿下,八殿下和九殿下联袂求见!”房内的众人不由一愣,家家都在忙着过节的时候,这两位刚刚回京的皇子来这里干什么?
风无痕自忖平日和那两位并没有什么交情,但也不想怠慢客人,思索片刻便吩咐道:“你去请两位殿下进来,顺便让他们包涵一下,今日府内上下同庆,若是有人失了礼,请他们不要见怪。”
风无景和风无伤一路进来,已是见到勤郡王府中张灯结彩,四处都是筵席。不少仆役频频举杯四处乱转,竟是全无了平日的恭谨,看在这两位眼中,不禁责怪风无痕过分放纵了他们。但这是别人的府邸,风无景和风无伤自不会愚蠢地去指手画脚,更何况风无痕预先打了招呼,两人也就权当没看见这些人的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