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都没有进入茶楼,全都在附近的不少小店中或是外面的摊贩那里蹲着,显然是充当了眼线的角色。
座上的一共四人,年岁都至少已是四五十出头,却一个个都一言不发,脸色凝重得仿佛可以凝下霜来。整个房间内透着一股沉闷的气息,再加上那黯淡的装饰和沉重地脸色,足以让普通人望而却步。一个头发花白的瘦高个实在忍不住了。狠狠一拍桌子道:“喂,当初是谁说要奋起而战,不能这么不死不活的。现在怎么全都哑巴了?今儿个大伙冒了多大风险,一个不好就把辛苦经营地这番产业全都搭进去了。还不趁早商量好大家回去干活!”
剩余三人你眼望我眼,当中的理亲王风怀章终于开口道:“今日我等聚会,本是庄亲王发起,只是他至今未到,我们还有什么可说地?如今大势已是如此。若是鲁莽抗争,说不定连本都保不住,我如今是看穿了,老了,享享清福算了!”
瘦高个立即不乐意了,他本就是个气暴性子,这些年碍着皇帝的权威忍气吞声,早就心怀不满,因此庄亲王风怀起一提此事,他就立马答应了下来。“我说五哥。你怎么这么没志气?成天帮那些小字号的跑腿办事很威风么,你实在是太没用了!”他也不顾风怀章难看的脸色,又继续讽刺道。“大约前几日皇帝跟前那个小七子到你那里跑了一趟,给了你不少面子,你可别忘了,人家是为了避嫌去你那里退还礼物。以前可有记得你这个伯父么?”
其他人的脸色顿时都黯淡了下来,这些年他们不再管事,一个个都是闲散王爷,甚至连以前在外做官地门人都一个个混得没人样,等闲升迁不得。就是有两个稍微出头的也改换了门庭,巴结起那些个新贵来,几乎忘了自己这些主子。此时听得瘦高个如此冷嘲热讽,谁能忍耐得住?
风怀章身边的胖子便有几分不忿,“九弟,你这话未免太伤人了,眼下谁能说可以抗衡皇帝的权威,那是不要命了!就连那几个小崽子也不过背地里闹闹,谁敢当面和老爷子过不去?五哥不过是为了弥补生计,这才拉下老脸为他人穿针引线,你们谁没有凭着王爷的身份做过这种事?如今我们的庄子压根不够养家糊口,不另寻生路贴补家用怎么行?亏你还封了一个青郡王,品秩爵位比你低的皇家子弟多了去了,还不是照样安分糊口?”
“他们那叫胸无大志,没有谋划哪会有好结果!”众人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紧接着便是这句话。四个王爷本就是惊弓之鸟,齐刷刷地回转头来,风怀章的脸色甚至一片惨白。
“二哥,你晚来了不打紧,可也不该这般吓唬我们这些人。”青郡王风怀德一见庄亲王风怀起熟悉的身影,神色顿时轻松了许多,“不过你这话实在说得好,我们若是自己都自轻自贱,甭想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能尊重我们这些老家伙。好歹这王爵是先皇钦赐地,皇帝若是想夺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九弟说得好!”风怀起拍掌赞道,他瞥了一眼其他三人不豫的脸色,又沉声道,“各位都是皇族,身上又袭着王爵,难道就这么甘心让别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么?须知朝廷地那些官员也不是铁板一块,若是让他们见识到我们这些人的力量,未必不能扭转乾坤!各位,荣华富贵还是清苦度日,你们应该很明白其中的差别才是!”
虽然这些话很是蛊惑人心,无奈下头坐的都是老油子,哪会为区区几句话所动。风怀章刚要出口质询,那胖子便又抢在了前头。“都是姓风地,谁不是天潢贵胄,太祖爷的一脉?要说荣华富贵,我们都是王爵,平日也自有些孝敬,银子勉强是够使了。二哥,你让我们这些人冒着丢脑袋的危险跟着你干,怎么也得露一点底才是!”他本来眯缝着的眼睛突然完全睁开,目光中满是狡猾。
风怀起愣了一愣,转而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在这不大的房间中回响,众人面面相觑间不禁有几分怀疑。“各位,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不管事的王爷,自然不能给你们承诺。”他见其他人都有些失望,口风一转,言语又变得自信满满,“想必你们也猜过我为何会贸贸然召集大家前来这里,不瞒各位说,此地我经营已久,皇帝的鹰犬决计不会发现这边,再说他的注意力早就被那些小的吸引了,对我们这些老不死绝不会在意。”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不是干大事的材料,但并不代表着没有人可以充当这个角色,今日我只不过是代为邀请各位,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说到这里,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果然,几位王爷全都惊呼一声,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二哥,你别开玩笑了,谁都知道你是我们几个的主心骨,怎么还会有别人?”风怀德不服气地问道,“除了你,我可是谁都不服!哼,如今皇族中的老骨头就我们几个,哪里还找得出能作主的,你总不会说氓亲王那个老头会帮我们吧!”
“风氓致当然不可能!”庄亲王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随即重重地击掌三下,一个黑影顿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诸王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不由惊骇欲绝,风怀章甚至一屁股倒在了椅子上,作声不得。
“在下奉家主之命来见各位王爷,失礼之处还请见谅。”天一单膝跪下行了一礼,随后不卑不亢地站起身来,“在下只是个跑腿的,具体事情如何还请庄亲王告诉各位。”
“二哥,此人,此人是谁?”风怀章指着天一,结结巴巴地问道。
他是被那神出鬼没的身法吓怕了。转念一想,倘若皇帝身边也有这样的人,今日的事迟早会传扬出去,那他就什么都完了。
庄亲王见众人都有异色,连忙解释道:“你们不必惊慌,我能将他带来,自然就证明了此人身份。我等一直无法齐心协力做大事,不就是因为少了一个有魄力的人在前头指引么?”
“二哥的意思是说这个人背后的主儿能有这能力?”风怀德还是有些怀疑,“究竟是何人能得你如此推崇,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几个兄弟长长见识!”他对于庄亲王的态度很是不满,言辞中未免有些讥诮。一旁的胖子却看到了天一眼中闪过的一丝寒光,心中不禁一悸,他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因此并不像风怀德这般莽撞,只是不住打量着上头两人的脸色。
庄亲王风怀起脸色一冷,见天一无动于衷的样子才轻松了些,厉声斥道:“九弟,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我也不罗嗦了,你们看过此物就明白了。”他走近几步,从怀中掏出一物,神秘兮兮地给众人一一看过,又轻声嘀咕了几句。只见众人的脸色由鄙夷不屑到逐渐缓和,最后全都定格在了目瞪口呆上。
天一冷眼旁观,只见刚才还自矜骄傲的一群王爷全都露出了震撼之色,甚至有人几乎嚷出声来。看到这些丑陋的嘴脸,他的心底自然不屑得很。适才叫嚣得最起劲的风怀德已是满脸堆笑,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
“好了,大家既然已经都知道目标,我就不多说了。如今我们的力量虽比不上别人,但好歹那位已经经营了很久,大家也有些暗藏不露的实力保本,不过,为了将来能够夺回我们应得的东西,各位还是不要吝啬的好。有了他暗中的支持,相信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见得能应付过去!”庄亲王的脸上顿时现出狰狞之色,颇为可怖。
“没错,各位王爷,主上已经说过,我们不必硬拼,只需积攒实力,厚积薄发,到时趁皇帝大行之际发动,定能收到奇效。”天一冷冷一笑,吐出了临行前主人吩咐他说的话。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但心中都知道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不由都点了点头。
无痕篇 第六卷 萧墙 第二十五章 发落
尽管府中等着接见的人仍然络绎不绝,但风无痕心中已是有了计较。朗哥送来的消息让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无论是师京奇还是陈令诚,意见都是出乎意料的一致。风无言大约是估摸着无法在大员上占到优势,因此打起了下头官员的主意来。此计虽然好,但微末小吏人数再多,也难敌权臣一语之威,除非他们也能一朝爬到朝堂上的高位,无奈父皇的身子骨是否能撑到那一天还是未知数。然而,风无言那边的几位兄弟既然已经发力,自己便不能再坐视,横竖父皇意味未明,只有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权衡再三,他还是属意毕云纶,只是此人升迁之途分外可疑。朝堂之上党争不断,地方上也是以朋党区分官员所属,等闲绝不容易升官,风无痕怎么都想不通他一帆风顺的缘由所在。万一把一个对头送上了直隶总督的高位,那便是后悔都来不及了。依着陈令诚的玩笑话,皇帝似乎有处置贺甫荣和萧云朝之意,实在不行还不如让两者其中之一去就任这个直隶总督,还可以博众人之笑。这种儿戏之语风无痕自然不会当真,但心中却觉得一阵意动,只可惜如今情势复杂,父皇对两人再不满也断不会出此下策。
又一次走进勤政殿的风无痕已经没有了曾经单独奏对的勉强和惊慌,最近一段时日,他单独来这的次数甚至比几个权臣更多。深受宠信并不是空穴来风,连他自己都觉得父皇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期许和赞扬。但深处却蕴含着另一种他看不透地复杂。
“原湖广总督毕云纶?”皇帝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边突然浮现出一股耐人寻味的微笑,“那么多走门路送礼的你偏偏看中了此人,朕该说是你目光锐利还是该说巧合呢?”
风无痕心中一跳,脸上不由现出了愕然的表情。父皇这突如其来的话究竟是何用意?他自忖此次未收一份半点地贿赂,行事也算堂堂正正,提出的人虽说还不能让各方满意,但至少已是精挑细选过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争议。他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儿臣自认并无私心,父皇如果认为不妥,儿臣回去后再思量一番就是了。”
皇帝突然哈哈大笑,“无痕,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毕云纶升迁如此之快,背后会有名堂么”他也不待儿子回答,又继续问道,“观人一看其表。二看其往日地作为,三则要看背后隐藏着的各种势力。他年过三十就已经官至总督,倘若不是有人护着,怎么可能这么顺利?朕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和朕打马虎眼呢!”
心头的一点怀疑得到了证实。风无痕顿时轻松了许多。“儿臣只是忘加猜度,怎敢在父皇面前卖弄?既然如此,那儿臣应该就可以缴旨了。”他轻吁一口气,知道这件事合了父皇心意。只看毕云纶早不来京城,晚不来京城,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述职,显然就是精心安排好的。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明白。看毕夫人冯氏的架势,不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难道父皇是把此人当作暗棋使的?
“此事就到此为止好了,不过你对外先不露声色为佳。免得给自己招惹麻烦。”皇帝沉吟片刻后答道,随后他又深深看了儿子一眼,突兀地问了一句,“海老爱卿既然已经复相,依你所见,对贺萧两人还应该怎么处置?如今朝上的大多数官员已经身陷党争,无法自拔,朕有心把一些能员遣往地方,留下那些好事地让他们自己争斗,只是露了痕迹未免不妙。”
风无痕揣摩着父皇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答道:“父皇难道是想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