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是在闵致远任布政使期间,山东多出盗匪,治安不靖而已。你是要得大用地人,今后说话小心些。万一被别人抓了把柄,就是皇上也会为难。”
左晋焕歉意地一笑,这才安静了下来。他何尝看不出皇帝这些时日咄咄逼人的势头。然而,对于自己入主中枢,他却兴致不高。在地方为封疆大吏,自可天高皇帝远。不用成天战战兢兢地揣摩圣意;而在朝廷中枢却大不相同,人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在京城为官,哪怕是品级再高,掣肘也是重重,行事更是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没趣得紧。可是,左家就他这么一个独生子,为了他地圣眷深重,母亲也不知是烧了多少高香,而父亲更是成日里唠叨不已,就是皇帝的期望,他也不敢辜负。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先得过且过吧!”左晋焕无可奈何地道。两人也就知机地不谈正事,只是在那里闲聊磕牙,倒是难得了一会空闲。
同是幕僚,年嘉诚的经历便要坎坷得多了。他毕竟还年轻,跟在风无痕身边时间也短,因此赐了进士出身之后,风无痕便先派了他在户部任职,不过正五品的户部郎中,也足足比那些科举出身地进士高了几阶。他在这些事务上本就留心,因此两年下来考评俱是卓异,只是风无痕刻意压着,官阶却仍是没动。
年嘉诚也是聪明人,并不敢在这上头有什么怨望之心,只是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差使。谁想到,这一日皇帝又是一道旨意,竟是令他随同嘉郡王风无伤前去淮安查办河督官员贪赃枉法一案,直叫他犯了嘀咕。
与他同去的除了一个户部主事之外,便是几个户部最老练的盘帐老手,再加上一个领衔的嘉郡王,这一趟钦差队伍着实庞大。
年嘉诚满心以为临行之前皇帝会单独召见,谁知等到上路也没有任何消息。直到他出了京城,风无伤才笑着交给了他一封密函,说是皇帝托他转交之物,这更是让年嘉诚摸不着头脑。他先前在萧云朝府中为幕僚时,也曾知道京中诸皇子夺嫡的一些内幕,哪里会不知晓风无伤为人的秉性城府。然而,皇帝不仅这次拣了这位嘉郡王作钦差,还将密信交给了此人,内中深浅实在是难料。
密函中的内容却很简单,除了交待年嘉诚仔细核查河督衙门的往来帐目之外,还另外嘱托他要防着有人泄漏机密,最后却是几句不咸不淡的勉励之语。然而,这些东西明明可以在召见时点透,又为何要通过风无伤之手转达?
年嘉诚在那边伤脑筋,而风无伤也同样在琢磨信函中内容地用意。
他本就是个谨慎人,从皇帝那头取得此物之后,便小心翼翼地拆开来验看过,生怕有什么要命的旨意。可是,真的看过了之后,他倒是犯了踌躇,里头地话无关大碍,竟是一封平常至极的书信。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照原样抄剥了一份,不时取出来琢磨一番,可仍旧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但他虑及年嘉诚乃是皇帝的人,因此便对其多了几分提防。
勤政殿的风无痕早就料定了别人地想法,虽然不清楚风无伤如此主动的原因,但他并不准备深究。彼此是兄弟,他今后还有用这个九弟的时候,现下就不能约束得过紧。派了年嘉诚跟随不过是因为此人相当谨慎,行事也颇有条理,不过是为了必要的时候扶助风无伤一把罢了。若是真要派人监视,他决计不会用年嘉诚这等引人注目的角色。至于那封密函,不过是疑兵之计罢了,恐怕风无伤定要为它伤透了脑筋。
御座上的风无痕不由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以前见先帝事事都极有条理,还以为这帝王之位只要坐稳了,就极为容易,岂料竟真是一件劳心又劳力的苦活。若不是为了那无上威权何尊荣,怕是天底下也没有这么多人要抢着坐这个位子。他又想起了先前德太妃兰氏的条陈,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自打他登基起,这个兰氏就从没断过骚扰,一意想要让风无言脱了软禁之灾。然而,不说先帝的禁令不能轻易改动,就是为了当年的过节,他也不可能轻易恕了风无言的罪过。
风无痕正在沉思,眼睛却突然瞟见殿外有一个人影正在张望,不由皱了皱眉头。一旁的小方子见主子脸色不愉,连忙顺势瞧了过去,也觉得有几分蹊跷,不待吩咐就几步冲了出去。待到他看清楚了人,不由又是一呆,只见那人正是越起烟的贴身宫女纤儿。她一见小方子出来,连忙上前道:“珣贵妃娘娘让奴婢来向皇上通禀一声,说是她有要事想要奏报,请皇上得空了去钟和宫一次。”
小方子闻言不由大讶,须知自风无痕登基之后,越起烟一向是规行矩步,鲜少有这等逾越的时候,因此心中不由犯起了嘀咕。不过,既然事关后宫嫔妃,他自是不好多问,答应了一声便示意纤儿在外头候着,自个急匆匆地进殿奏报。
听了小方子的转述,风无痕也觉得有几分疑惑,正好他也有些倦了,当即便起身道:“既然如此,你就和朕一起去钟和宫一趟吧。”临走时,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随即便自失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风无痕总有些奇怪的预感,似乎越起烟的相邀有些什么奇怪的意味。
钟和宫的正殿中,越起烟正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竟是极为苍白,上头还带着几许寂寥和无奈。外头隐约已是响起了迎驾的声音,可传到她耳边却是仿佛一点意味皆无。九年多的夫妻情分,如今回想起来,似乎淡薄如纸。兴许她是一个不错的红颜知己,但无论是论贴心还是论感情,亦或是度其心腑,她都及不上其他三人。海若欣拥有的是当初风无痕的迷恋和宠爱;红如拥有的是多年相伴,荣辱相依的缘分和情愫;至于看似最为不起眼的海若兰,至少也曾经一路相随风无痕至福建,义无反顾地爱过一回。唯有她,看似尊荣却一无所有。
风无痕在迎驾的人当中没有看到越起烟的人影,便有些留上了心。
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越起烟都是善解人意的,而且从来都是谨守本分,不骄不躁,鲜少有倚仗身份的时候。此时自己应她要求前来,她断然没有轻慢的道理,其中的缘故实在引人深思。他挥手打发了欲进去通报的纤儿,又让小方子留在了门外,这才独自走了进去。
钟和宫本是当年恭惠皇贵太妃贺雪茗的寝宫,因此装饰一直都是以素净为主。而越起烟搬进来之后不但未曾添置装设,就连原有的不少饰物都取了下来,看上去倒更像是孀居的太妃寝宫。风无痕甫进门,便看见越起烟愣愣地坐在那里,脸上满是怔忡之色。
无痕篇 第十卷 升平 第五章 请求
“起烟,你巴巴地请朕过来,就这么自个呆呆地坐着么?”风无痕见越起烟好似没有瞧见他,只得自己开口道。他已经直觉地感到一丝不对劲,对于越起烟的脾性,尽管相处多年,他却仍然有一种摸不透的感觉。
越起烟这才抬起头来,慌忙跪倒在地,“皇上恕罪,臣妾刚才失仪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的面色还是不太好看,心事仿佛更深重了。风无痕见一向沉着冷静的越起烟突然变得如此模样,不由心中一颤,竟是亲自把她扶了起来。“算了算了,朕看你脸色不佳,是不是受了风寒,朕还是召一个太医来替你瞧瞧吧!”
越起烟连忙摇头,见风无痕一脸不信的模样,顿觉心中剧痛。她深深凝视了丈夫一眼,又盈盈跪了下去。“皇上,臣妾自从嫁入王府以来,从未求过您什么事情。今日,臣妾有一件大事要请求皇上,请您恩准。”
风无痕从未见过越起烟如此做派,立时愣了,好半晌才发话道:
“你先起来吧,能够答应你的事,朕自然会答应。如果是朕无法做到的,你就是再恳求,朕也没法作主。起烟,你一向聪慧,应当知道,身在宫中,诸事都无法自主的道理。倘若那事情干碍太大,你也不用提了,免得朕和你都感为难。”
越起烟苦笑一声,这才正容答道:“皇上,若非被逼无奈,臣妾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有所要求。之前,臣妾和殿下婚后多年未曾有过子息。虽然心中多少有些苦楚,但至少日子还过得太平。如今,皇三子降世。
臣妾的处境就有些艰难了,不说本家诸人的蠢蠢欲动。就连父亲那一头也有别样地想法。前次母亲进宫请安,已经给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暗示。父亲虽然往日并无多大野心,但也经不起有心人撩拨,因此臣妾不得不有所决断。”
这些事情风无痕虽然担心过,但从未想过会这么快就发作。毕竟。
风浩准不过才一岁多,离着将来的事还相当遥远。可是,越起烟地决断并不逊于男子,她既然这么说,想必并不是空穴来风。海若欣贵为皇后自不必说,倘若一旦有事,满朝官员至少有三分之一出自海氏门下,声势自是浩大。然而,越千繁当初勉强算是萧氏一党,难道那些官员竟是看上了风浩准这个犹在呀呀学语的孩子?
越起烟见丈夫神色一连数变。不由惨然一笑。深宫岁月催人老,她不过还是二十几岁,风华正茂地年纪。已经感到一颗心苍老到了十分。她的心思应该放在外头繁杂的事务上,而不是深宫中的争宠斗艳,那些女人间的钩心斗角,不应该属于她。
“这些事情现在提起为时尚早。不过,朕心里有数就是了。”风无痕面色阴沉地道,“起烟,身为贵妃,这些事情只要你自己把握分寸就好,别人就算有心,只要你能自持,应该也不会闹得太过分。”话虽如此,但他一想起先帝晚年夺嫡地惨状,不由又是一阵心悸,“你倒是说说,究竟有什么事要求朕?”
越起烟这才抬起头来,脸上竟是现出了几许决绝。“皇上,先前臣妾嫁入王府之前,曾经说过自己的心愿。如今,皇上坐拥万里江山,后宫更是美女如云,臣妾不过蒲柳之姿,又留有子嗣,一切都已经够了。臣妾恳请皇上,万一臣妾有所变故,将浩准这个孩子交给如妃抚养,臣妾就了无遗憾了。”
这句极为不祥的话一出口,风无痕顿感脑际轰然巨响,人也几乎坐不住了。他手忙脚乱地将越起烟扶了起来,这才怒气冲冲地道:“你,你真是胡闹!你如今未满三十,说这些糊涂话做什么?朕即便真是后宫佳丽三千,也绝不会忘了当年的前盟。起烟,朕知道后宫的日子与你不合,但你也无需这等决绝烈性。后宫嫔妃若是自个轻贱性命,该当何罪你应该清楚!不要忘记了,浩准如今还年幼,你若是有什么闪失,他该如何自处!”
越起烟突然收起了郑重的神色,嫣然一笑道:“皇上何必如此在意,臣妾不过是为浩准请一道恩旨罢了。宫中之事谁人能说得清楚,固然臣妾还年轻,但古来嫔妃早逝的并不罕见。如妃性子温顺,又和别人都处得好,有她看顾浩准,臣妾也就放心了。”她见风无痕犹自一脸怀疑,又微笑着劝道,“皇上,臣妾最近频频噩梦,这才交待这些,并非真的有所预兆。您若是不答应,臣妾只能跪着不起来了。”
风无痕仔细打量着越起烟的神情,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起烟,你实在太聪明了,只不过,有的时候你地远见和想法确实令人无奈。好吧,朕答应你就是,不过,你也得向朕承诺,不要搅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来!”他紧紧盯着越起烟的双目,一字一句地道,“像先帝那等宫闱丑闻,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