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在勤政殿披阅奏章,这些天来,各地的烦心事虽然少了些,但还是足以让他头痛万分。尽管已经知道诸皇子上次遇刺都是实情,但他还是没有将他们调回的打算。要想回京,至少也得像无痕一样把一方稳定了再说,这些个逆子一个个只盯着御座,却丝毫不想想如何治理民众,到时哪能够统治天下,底下的臣子还不会翻了天去。
“皇上!”石六顺喜形于色地冲进来报道,“凌波宫瑜贵妃娘娘来报,勤郡王侧妃红如今日未时顺利生产了,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恭喜皇上又添了一对孙辈!”
皇帝起先倒是不太在意,听到龙凤胎时眼睛不禁一亮,本是奋笔疾书的手也不禁停了下来。“没想到红如那丫头挺争气的!”皇帝缓缓立起身来,眉梢间尽是喜色,“看她那瘦弱的模样,想必吃了不少苦头。传旨,朕要亲自为两个孩子赐名,另外,让太医选一批上好的补药给勤郡王府送去。再赏赐纹银万两,锦缎百匹,各式金玉玩意也在库中挑选一点,就算朕对两个孩子的一点心意吧!”
“奴才遵旨。”石六顺眼皮一跳,以前其他皇子妃分娩时,皇帝可没有这么厚重的赏赐,今次算是大大破例了。估计七殿下在福建的功劳确实不小,而且那位红妃又争气地诞下两个孩子,想必今后七殿下要得势了。宫里的这些太监本就善于揣摩主子的心性,因此石六顺立即就定下了今后竭力巴结风无痕的主意。
风无痕得到了这个消息已经是十几天之后的事情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欢呼一番,不过,长久以来的习惯抑制了他这么做,毕竟身边还有不少其他人。“红如还好吗?”他忙不迭地问道。
德喜利索地叩了一个头,“回殿下的话,母子平安。另外,越小姐的事,红妃已经知道了。”后面那句话他便有些支支吾吾了,言语也格外低沉。
风无痕默然,他也知道,红如怀着身孕在府里候他回来,这当口却传来如此消息,换作别人也会想不开。“唉,是本王对不起她。”他似乎又想起了那个娇俏聪明的身影,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奴才该死。范总管本已下了严令,都是奴才一时口快,这才让红妃的丫鬟知道了,请殿下重重责罚。”虽然说出来后就会误了自己前程,但德喜还是将罪名揽在了身上,德名已经够可怜了,这几天躺在床上养伤不算,范庆丞甚至还起了逐他出府的念头,毕竟皇家规矩森严,他和红如身边的丫鬟有私,本就犯了大忌。
“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和你们没有关系。”风无痕并不认为府里的小厮有什么不对,“不过,德喜,范总管的信里说得可是和你两样,那个德名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喜心中一凛,他并不知道范庆丞居然把这些微末小事也写进了那封密函里,既然如此,他只得实话实说了。如他所料,风无痕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最后完全阴沉了下去。
“殿下,德名只是一时糊涂,请您大发慈悲,不要怪罪他吧,奴才求您了。”德喜哀求道,尽管他知道德名有着诸多过失,但还是心存侥幸,毕竟风无痕从未宠幸过兰寇,也许不会在意他们俩相爱。
“此事回去再议,总而言之,其他人并没有什么过失,至于德名,就先照范总管的话,将他监管起来好了。”风无痕一时之间也不准备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因此只是淡淡吩咐了几句,就把德喜打发走了。
越起烟这些天都一直和海若兰同乘一车,风无痕侧妃红如顺利产下龙凤胎的消息她们都听到了。若是放在以前,海若兰一定是心中苦涩,但现在她却是笑意吟吟,毕竟心上人得了一对儿女,她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两个孩子了。不管自己今生是否能嫁给他,也许如同越起烟说的一般,自己只要脱开那些偏执的幻想,也能轻松活下去。
越起烟看着海若兰自如的笑脸,不禁自信地一笑。海若兰极有可能在将来成为自己的真正姐妹,此时和她成为朋友,远比将来成为敌人强,况且,自己也该找一两个同龄的姐妹了。京中的名门淑媛,就看看我越起烟能否胜过你们吧!
无痕篇 第三卷 长击 第三十六章 处分
经过漫长的旅程,宛烈二十二年四月十八,风无痕一行终于抵达了京城,尽管事先并没有惊动许多人,但风珉致和萧云朝还是一起赶到了郊外迎接。唯一的差别就是,风珉致是奉了圣旨,而萧云朝则是得了妹子的吩咐。
风无痕早在过了天津就换乘了官轿,毕竟路上还是坐车方便些。眼尖的徐春书见远远簇拥着一大群人,立刻通报了自己的主子。因此还未行到众人跟前,官轿就停了下来,风珉致忙带着众人迎了上去。
风无痕一下轿就几步行到风珉致跟前,屈膝就是大礼,“居然劳动皇叔祖亲自相迎,侄孙真是惶恐。”
风珉致一把搀扶起他,笑吟吟道:“无痕如今可是立下了大功的人,本王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受你的大礼岂不是折寿?”他边说边转向了身边众人,“你看,朝中的大臣们倒是来了不少,你舅舅也赶来接你这个外甥了。”
萧云朝还未琢磨出风珉致话中的意思,就见自家外甥走到跟前恭敬地一揖,亲热地叫了声“舅舅”。他忙不迭地回礼,随意搭讪了几句,无非是一些恭维。他和这个外甥相交不深,此次要不是为了自己惹的那个麻烦,他还真不知到时和风无痕说些什么好。
至于边上的其他人,则是一些专程来奉承的普通京官。皇帝对于这个儿子接二连三的殊遇,让他们看到了又一个可以巴结的对象,因此一得了消息,他们就立马赶了来。只是没想到风珉致和萧云朝来得更早。低品级的他们只得垂手立在后面,眼巴巴地瞧着前面两个大人物和他们此次的目标寒暄着。
风无痕当然不会忘了后面这一大群官员,换了往常,这些嘴脸可憎的京官们也许根本就不屑于巴结自己。他们全都围着那几个显贵的皇子跟前摇尾巴。现在他们的主子一个个被遣出京城,这些人就一个个不安分起来,恨不得另行改换门庭,以图富贵。
“殿下,下官等在郊外的水天阁为您摆下了接风宴,不知您是否可以赏光?如果珉亲王和萧大人也能大驾光临,那下官等人感激不尽。”开口的是户部主事王广元,他见三人间有了空子,就插上前去开口道。他在这些人中也算是有些分量,其他官员见他出言相邀,也连忙帮腔道,场面也就有些乱哄哄的。
“勤郡王刚刚回京,你们就来这么一出,若是让皇上知道,恐怕你们几个就得上谢罪折子了。”风珉致眉头一皱,显然并不愿意兜搭这些龌龊的京官,但萧云朝却并不愿意得罪这些墙头草,他作吏部尚书的这几年来,最大的优点就是左右逢源,因此颇得中下级官员称赞,自然这些人的银子他也捞了不少。“王爷,这些人也是一片诚心,莫要逆了他们的好意。天色已经近午,横竖勤郡王一行在路上也没有用过膳,不如索性就扰了他们这一顿吧。”
风无痕犹豫了一番,只得劝风珉致道:“皇叔祖,您等闲也不在百官面前露面,今天既然他们有心,不如您就赏一下脸,否则侄孙身为钦差大臣,未缴旨前哪敢擅赴他人之宴。”他是碍着舅舅的面子不得不如此,否则传扬出去,人家还以为他这个作晚辈的一点不敬萧云朝这个母舅。
其他人见风无痕口气松动,连忙围住了风珉致。对于这些不是皇族的官员,这位德高望重的珉亲王也没法端出宗正的架子,只得勉强答应了。风无痕便吩咐几个侍卫先将越起烟和海若兰护送回去,自己就带了几个贴身侍卫,随萧云朝他们往码头边的水天阁去了。
风珉致冷眼旁观,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这桌价值不菲的筵席绝对不是一群穷京官请得起的。就看老板那殷勤的模样,十有八九拔毛的是这位肥头大耳的商贾。他随意用了一些,眼睛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风无痕。与半年多前的青涩相比,他左右逢源得甚佳,就连官场厮混多年的萧云朝也不见得比他做得更好。孺子可教啊,他心中感叹道,只是不要过头了就好。
王广元频频举杯敬酒,但他失望地发觉座上的三位大人物,每个人都只是略略沾唇而已,酒也仅仅斟了一次。他自然知道彼此交情甚浅,今天能邀到两位王爷和一位国舅只是运气好罢了。刚刚若不是萧云朝的首允,说不定那位出名不好打交道的珉亲王就要下逐客令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为能攀上大人物而兴奋不已。
由于座上的人身份尊贵,因此老板薛舜侨并未召请歌伎,其他官员也略显拘束,除了王广元力图活跃一下气氛之外,其他人只是唯唯诺诺而已,连奉承话也只是颠来倒去的那么几句,就连本来性子不错的萧云朝也觉得无味。一顿饭仅仅吃了不到半个时辰,风珉致就先起了身,风无痕和萧云朝也连忙立了起来。
“皇上还在宫中等着本王的回报,今日就到此为止了吧。”风珉致不咸不淡地道,目视风无痕和萧云朝,两人连忙也甩出几句场面话,匆匆告辞而去。
剩下的一干官员酒足饭饱之后,也一个个离开,能见到刚刚三人,他们便已经满足了,只有王广元借口有事要办,独自留了下来。知情者明白此次是他做的东,因此都心照不宣地溜了。
“薛老板是否后悔此顿请得冤枉?”王广元望着杯盘狼藉的桌子,似笑非笑地问道。
“哪里,在下只是个草民,只要将两位王爷在此用过餐的消息传扬出去,恐怕蜂拥而来的不会在少数,还怕挣不到钱?”薛舜侨摇晃着脑袋,似乎还沉醉在自家酒楼来过三个贵人的幻想中。
“薛老板能如此想则是最好。”王广元随手拿起一个酒杯,“吾等为官者,只恐他人错看了自家的美意。琼浆虽好,奈何不识者皆以为平常,出此下策也是份属无奈。”他不动声色地将酒缓缓倒在地上,随即将杯子放下,客气地拱拱手道:“今日就劳烦薛老板了,告辞!”
薛舜侨冲着王广元远去的背影,不屑地冷笑了几声,以他的阅历见识,怎么会看不出这个王主事始终在试探自己。可惜自己一个开酒楼的,见着的三教九流多了去了,若是如此容易让你套出话来,岂不是白混了那么多年?想巴结我背后的主子,你的位分还差了点。薛舜侨往地上啐了一口,随即唤了伙计上来收拾,自己却仍在琢磨着那个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少年,主子叫自己注意此人,还真是有些道理呢。
风珉致等三人离开之后,萧云朝碍着这位铁面的珉亲王在场,因此只是略略提了一句,请外甥面圣归来后到府上一聚。自己的舅舅有请,风无痕自然极为爽快地答应了,萧云朝也就告辞而去,毕竟他并不是皇帝派去迎接的。
“无痕,刚才那批官员你也看到了。他们属于那种蹬鼻子就上脸的角色,以后若是无事不妨淡淡的,切不可对他们太为客气。你那舅舅是吏部尚书,原应该管束着他们些,谁想他却如此纵容。”到了官轿上,风珉致这才郑重其事地教训道。
风无痕自是唯唯诺诺地听了,不过有些话他却不敢苟同。虽然这些官员位分卑微,品性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但如同舅舅一般对待他们,至少可以拉拢部分有用的人。他早不是几年前那个病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