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数年前就横扫东都剑技高手的华闲之,加上这个妖怪一般的少年,我们如何是对手?况且,听方才华闲之与莫文辉的争执,莫文辉所说华闲之在赵王面前进谗之事,牵连到王府秘辛朝庭政争,岂是我们能参与的!如今之计,只有一法了!”
章日升反应最快:“既然华闲之你不曾在赵王面前进谗,那今日我就放过你一回,再会了!”
“你们想走已晚了,你们以为,姓华的会放过你们么?”莫文辉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华闲之脸上,嘴里却反常地噜嗦。今天若不是轩辕望突然变得象妖怪一般,那么便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布局,这更加深了他对轩辕望异变的不解与恐惧。
章日升与剩余几人相互对视,莫文辉的话倒提醒了他们,即便是这时华闲之不留难,谁知道以后华闲之会不会通过赵王的势力来留难他们,想起英雄会上那魔石枪的威力,他们便不寒而粟,有哪一个肉体能禁得起那样的武器?
华闲之散淡的目光看在他们身上,一种隐隐的却是深刻的悲哀藏在他的目光之中。颐苑湖畔的冷风,吹动他额前的黑发,让他原本就深邃的目光更显得遥不可及。
“这便是我的国人了,而且练剑到他们这个地步,他们算是有过人之处了,可他们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出于一己之私,当遇着困境之时,他们这些武人尚且只知内讧而毫无血性,遑论他人?看吧,这些人,马上便要自相残杀了……”
章日升眼光在轩辕望身上划了一下,轩辕望低着头大口地喘气,垂下的头发遮住了他半个脸庞,因此看不到他的神情。他又将目光移在华闲之身上,华闲之依旧从容,似乎没有听到莫文辉的话语。章日升心中一动,这师徒二人都让他觉得莫测高深,自己毫无把握对付其中任何一个,既是不能打败他,那便顺从他,这是弱肉强食的法则,自己,当然要站在强者一边!
“莫兄说的似乎也有理。”章日升那口有些刺耳的蜀川声调,听在此刻莫文辉的耳中却极为动听。章日升慢慢走到他身边,似乎是想同他并肩作战了,莫文辉有些感动地也向边上移了移。
“弄成这个样子,全怪一个人!”章日升慢慢说着,提起了剑,还冲莫文辉笑了笑,“莫兄说是不是?”
“正是,全为了这华闲之一人,无论如何,今日都得将华闲之师徒留下,否则我们都没有好日子过。”莫文辉道。
“那么……”章日升剑上的红芒蒸蒸而起,象是燃烧的火把一般,他锐利的目光在华闲之与轩辕望身上打了个转儿,似乎在挑选对手,蓦然间,红色的剑芒与怒喝声同时夺去了人的视觉与听觉,当随之而来的喧哗静下之后,突变的结果出现了。
章日升自柳孤寒胸前拔出了自己的剑,而莫文辉已经移开老远,正发力狂奔。这颐苑湖畔是一片树林,他三闪两闪,便混乱树丛之中不见了。
“别让这罪魁祸首跑了,只有抓住他才能洗刷我们的耻辱!”
章日升眼角余光见到华闲之正快速奔过来,便掷下这句话,向莫文辉消失之处跑去。其余几个剑匠剑师也立刻省悟,这正是脱身的良机,不走更待何时?
“畜……咳……咳咳……畜牲!”柳孤寒在地上挣扎着,不住地咳出血来,方才章日升那一剑,穿透了他的胸部,他只觉得气力与生命正迅速从自己身上消失。他并不是个大意的人,但却没有想到在这最后关头,章日升等会出卖莫文辉来取悦华闲之,更不曾想到,莫文辉早已怀有戒心,将自己推上章日升的剑上。
第三集 第二十一章 人之异于禽兽者(下)
“好戏,好戏,这便是剑士们了。”
曹纵鹤轻轻鼓掌,脸上堆起一团笑来。但他的心中却没有那么轻松,轩辕望在异变之后的剑技,让他大吃一惊,而华闲之的威势,更让他对自己能否取胜怀有疑问。
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及早脱身,反正这个华闲之对赵王定然是极为重要,自己也算可以回去向太子交差了。看到华闲之挥手如飞地给柳孤寒止血,曹纵鹤心中迅速盘算了会,便道:“看来今日是不能向华先生讨教了,那就再会吧!”
华闲之根本不理会他,柳孤寒已经由于大量出血和剧烈的疼痛而昏迷过去,而轩辕望则仍低头在那喘息,崔远钟、凤羽都生死不明,便是石铁山也遍体鳞伤。要找曹纵鹤麻烦,机会有的是,而要救人,时机却不会等待。
世上的事情,总是有轻有重,愚者只知道逞一时血气之勇,出一腔不平之气,却全然不知分辨事情的轻重缓急,以至于在事后懊悔。
柳孤寒的剑伤极重,章日升明知被推出来挡住他剑的是柳孤寒,但为了不被隐身于柳孤寒之后的莫文辉突袭,他不但没有收剑,还加强了蕴在剑上的力道,因此,这一剑不但穿肺而过,而且他剑上赤焰之芒还给柳孤寒伤口掺了火毒。
处理好柳孤寒的伤口,华闲之微微沉吟子会儿,颇觉这少年受的伤难治。他起身正要去看崔远钟与凤羽的伤势,一直站着喘气的轩辕望忽然发出“呵呵”的声音,倒在了地上。
华闲之心中一惊,轩辕望突然而来的暴发,在他心中也引起疑惑,他快步来到轩辕望身边,探了探轩辕望的脉搏,心中又是一颤。轩辕望的伤虽然没有柳孤寒那么重,但也需要静养,而且他分明已经精疲力竭,按理早该不能动弹了……
轻轻叹了口气,华闲之又来到凤羽身边,比起柳孤寒轩辕望,他的伤算不得什么,除了些外伤,只是在被掷出后重重撞在树上,脑袋有些震荡而已。这让华闲之略有些宽心,再看崔远钟,他肋下的剑已经拔了出来,血也止住了,好在他侧身时肌肉扭曲,因此这伤口看起来深入肋下,实际上却不曾伤着内脏,只需稍事包扎就无危险了。
“华先生,远钟哥……远钟哥如何?”石铁山紧张地问道。
华闲之吁了声,向石铁山招手道:“不妨事,铁山,让我看看你的伤。”
石铁山倒只有一些皮肉伤,他身体强健,虽然才十四岁,却长得有如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般,华闲之略一沉吟,道:“铁山,麻烦你一件事。”
石铁山眼睛亮了起来,方才这阵打斗,虽然他也参与了,但都是崔远钟和轩辕望在照顾他,如今能帮华闲之做上些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吩咐石铁山去找人将凤羽与崔远钟抬回去并将自己病坊里的药拿来,华闲之又来到轩辕望身前,轩辕望的伤颇重,但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身体中的怪异,实在是让华闲之又忍不住想探究一下。
密林中冰冷刺骨。胸象是被撕裂了一样,轻轻呼吸都剧烈的疼痛,但身后传来的阴森森的笑声,让自己不能停下来,必须跑,必须跑,要逃出去,不能停在这里!
父亲脸色铁青,说了声“这样不行”,他不跑了,把自己的手交给了母亲,母亲一边拉着自己跑,一边回头,母亲那仓皇的眼睛,母亲那满脸的泪痕,母亲那强忍的哭声……
看不见父亲了,胸口疼得厉害。快跑,快跑……那是什么声音?父亲的叫声!母亲为什么不停下来等父亲呢,母亲为什么父亲还不来呢?
跑,跑,跑吧。那个阴森森的笑声又响起来了。母亲的脚步不稳,跌跌撞撞,母亲停下来了,抱着自己亲了亲,“快跑,快跑,让妈妈看你能跑多快……”
“好啊好啊,妈妈你别哭,我跑给你看!”
然后,自己又快跑了,跑得好快啊,自己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跑这么快。后面没有声音了,啊,我撞着谁了?
“大叔,大叔,我妈妈呢?”
那个奇怪打扮的大叔没有回答,只是叹气,过了老久他才说:“孩子,你记着,这个世界的人,有的是杀人的,有的是被杀的,强者恒强,弱者恒弱,你一定要成为最强的那一个!”
可是大叔也不是最强的那一个,他教自己剑,但他后来终于死在了剑下。执剑者恒为剑所伤。大叔死的时侯,火好大啊,火光刺眼,连树林都被烧着了。
为什么这么大的火,却不能让人觉得温暖呢?仍然觉得冰冷……全身都要冻僵了……血要不流了……人要死了……父亲,母亲,大叔,我来了,我来见你们啦……
一只手摸在自己额头上,这只手好暖,好暖,身上……不再冷了。火旁边,真的很温暖啊……
收回放在柳孤寒额间的手,华闲之松了口气,由于严重的伤势加火毒内侵,柳孤寒这几日一直高烧不退,他肺部的创伤太重,稍一颠簸便会伤口破裂,因此华闲之不敢把他也抬回自己的病坊,而是将他安置在颐苑湖畔的一座废弃了的龙王庙里。这几日他不眠不歇,终于将柳孤寒的性命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
“烧退了,再休养两日,便可以把他带自己病坊中去了。”
华闲之默默地想,他站起身,来到龙王庙门口,外头正是清晨,似纱似水的薄雾,将颐苑湖妆扮得象是在仙境中一般。
“浓妆淡抹总相宜。”华闲之心中想,万里江山,象颐苑湖这样得天地灵秀的地方有的是呢,西岭松海,关河日落,花山锦绣,洼江山水,自己足迹,可是踏遍了这大余国的山山水水。万里河山如许,若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不振作不奋发,不勇武不智慧,如何能守得住这无尽的财富,如何能对得起将这古时莽荒之地开拓成富饶肥美之居的祖先们,又如何对得起那些尚未出生将来要接过这江山的子孙?
石铁山送完饭刚回去,这破庙里,很长时间就会只有自己和柳孤寒了。华闲之伸了个懒腰,收回在大地上驰骋的思绪,柳孤寒既无生命危险,那么自己该稍稍休息一下。
龙王庙里的火堆更旺了,这个四面漏风的破庙,这几日却被从不间断的火烤得暖烘烘的。火光下,华闲之进入深深的梦乡中,他唇上的八字胡随着他呼吸轻轻颤动着,被火光映得红通通的脸上浮起一层轻轻的笑意。
看来在做一个美梦。悄无声息侧过身体的柳孤寒如此想。他细小的眼中射出蛇一般的光来,手慢慢移向放在一边的那柄狭锋剑。当他手握住剑柄时,剑出鞘发出的轻微声音让他的动作停了一停。
柳孤寒的目光停在华闲之起伏的胸上,他慢慢支起自己的身体,胸部传来剧痛,也许伤口又裂开了吧。他慢慢举起剑,而这时华闲之翻了个身,由仰卧变成侧卧,将背对着他。
柳孤寒的剑一寸一寸向前递过去,慢慢靠近华闲之的后心。龙王庙里火堆发出燃烧的噼叭声,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树脂的香味,缺胳膊少腿的龙王神像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斑驳,这应该是那些俗人口中妖孽活动的地方吧,可自己觉得在这里似乎很安全,很安心……
身下垫着的棉被可真暖和啊。
柳孤寒慢慢地又是无声地把剑送回了鞘中,他躺了下去,象个孩子似的、无声地抽泣起来。
多久的时间,没有哭过了呢?多久的时间,没有心情哭过呢?多久的时间,没有一个可靠的哭泣的地方呢?
华闲之实在累极了,即便是他,在不眠不休地坚持了三天后,也觉得身心俱疲。因此他睡得极沉,直到中午石铁山又给他送饭来才将他唤醒。
“饭可真香啊,铁山你还有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