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毕,再看叩头虫,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眼镜已经摘下,一只手按着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迅速地戴上眼镜,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毅然决然地盯住了屏幕。
章伟宏吓得几乎要逃走,猛然想起自己应当比屏幕上的标点符号要小得多,怎么可能被他发现?可不要自己吓自己。他该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吧。
叩头虫将屏幕切换到电子邮件程序,发出一封已经写好的电子邮件。
难道他想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做这件事吗?
章伟宏看了看收件人的E-Mail:Rain@sky。com——那不是翁晴的E-Mail吗?
章伟宏及时将这封邮件截了下来。
叩头虫开始关机。在此多留无益,章伟宏转身离开了电脑。
今天真是收获不小。只要找几个聊天室,将他的上网激情好好描绘一番,看看他还有没脸在网上混!
手中拿着的是一封电子贺卡,不用看就知道是些讨好翁晴的话。但是看了后,章伟宏还是忍不住冷笑。
贺卡的背景是一幅美丽的海边风景。上面题着一首小诗:如果你是雨我就是风殷勤地将你吹送大地如果你是天空我就是云朵默默地为你点缀蓝色的裙裳旁边还用大字注明道:“问候你的健康!白少雄。”
如果这首诗不是从《中外情诗选》之类的书中抄来的,那么叩头虫确还有点本事。
毁掉这封信算不算卑鄙小人?
慢着,为什么要良心不安?对付卑鄙小人当然得用非常手段。
章伟宏搓了搓手,这封信就像在空气中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碎片。
转念一想,毁了一封信,还会有第二封第三封。被动防御只是最笨的战术。不管翁晴有多高傲,迟早都会被叩头虫的甜言蜜语欺骗。要想拯救翁晴,只有想办法破坏叩头虫在翁晴心目中的形象。
忽然灵光一闪——何不伪造一张电子贺卡寄给翁晴呢?
说干就干。这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不需要纸和笔,也不需要鼠标和键盘。反正这些文件都是由0和1组成的,自己只要遵守文件格式,动动手指就成了。
章伟宏把背景弄得花花绿绿,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要让翁晴意识到叩头虫是个缺乏创意的人。
接着画了一只大乌龟,想了想,又在龟背上画了一只蜗牛。当然也要题诗一首:如果你是阳光我就是一只乌龟殷勤地等你将龟壳晒裂如果你是漫漫长路我就是一只蜗牛永远也爬不到尽头到尽头最后当然要署上白少雄的大名。
想想时间还早,就搭乘这贺卡快车去探望翁晴吧!
章伟宏第一次这么近的面对翁晴。
虽然知道不会被她发现,心中还是生出强烈的,偷窥他人隐私的犯罪感。
她是那种让人看上一眼就会引出无限遐想的女孩。她的内心中似乎深深地隐藏着一个凄美的故事。她是点点细雨,清新而又温婉;她又是一个谜,让人永远无法猜透。
章伟宏从不敢与她对视。因她那双明如秋水的眸子总是贮藏着忧郁,显露着高贵,拒人于千里之外。
现在,她正温柔地望着他。不,是望着电脑屏幕,脸色显出病后的憔悴。她的动作轻柔优雅。很多人为上网费争分夺秒的着急相,与她对比,显得那么可笑。
她终于看到了那张贺卡。
章伟宏惊呆了。她那掩嘴失笑的俏模样是那么动人,那么纯真;这或者就是她真实的一面,是在有外人时根本无法得睹的。她是笑叩头虫太无聊,还是由诗画联想到其它的事而笑,章伟宏已无暇去考虑,他只知道这一刻将永远印在他的记忆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翁晴叹了口气,断开了与网络的连接。
几声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了该是翁晴母亲的声音:“晴啊,时候不早了,吃完药就去睡吧。”
“我知道了!”翁晴应道。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忍不住回头再看她一眼,她的眼眶竟噙满了泪水。
她在强忍着不让泪水下落,但一滴晶莹的泪珠还是不争气地沿着脸颊滚落。轻轻拂去泪珠,她闭上了双眼,让睫毛浸润在一泓秋水中。
是什么让她伤心呢?
章伟宏心中生出强烈的为她赴汤蹈火的愿望。还有什么比让她开心更重要的呢?
可是,她会将心中的秘密向他透露吗?她甚至骂他无聊,咒他活该,虽然他从未得罪过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前世冤家”吗?
她终于抬起头来,开始移动鼠标。她打开了一个电子日记程序。
看,还是不看?
看,是对她圣洁领地的侵犯,与黑客的行径无异,与她心目中的卑鄙小人无异;不看,则失去了窥探她心灵的机会,失去了报复叩头虫的机会,更可能失去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罢了,卑鄙小人就卑鄙小人吧,只要能阻止叩头虫给她带来更深的伤害,损失点人格又算什么!
翁晴的日记也是那么忧伤:春花秋月何时了。“了”是一种期待,更是一种无奈。
“春花秋月何时了”不是李煜的那首《虞美人》词吗?原来翁晴喜欢后主哀怨、凄婉的词风。这与她此时的心境确是切合。自己早先曾经有一本《唐宋名家诗词选》,可现在找不到了。看样子得找个时间从网上下载些李煜、李清照、李商隐之类幽怨派的作品,温习一番功课。
翁晴继续往下写:美好的事物终将逝去,青春易老,年华不再。如果心是雨,就让它落入荒原,滋润花朵;如果梦是风,就让它吹散阴霾,拨云见月。哪怕一瞬,已是永恒。
魔盒里有精灵跳舞,仙山中有白鹿嘶鸣。可魔法师何在?引路嫦娥何在?
月缺花落、星移斗转,失去过什么?又留下些什么?来生往世的浪漫,只是虚幻。若有留恋,不过是等待时间对记忆的另一次伤害。
一行清泪落下。
章伟宏再也看不下去了。
躺在自己的床上,满脑子都是翁晴的形象。她的伤心决不是诗词中的所谓“闺怨”。青春易老,大家都一样,伤心可以,又何须落泪?闭上眼,翁晴那掩嘴失笑的俏模样又浮现眼前。
唉,你的伤心我怎么能懂?
第四章 网页杀手
章伟宏推开设计组的门,赫然看见翁晴坐在他的软椅上。
难道她有事要和自己谈?
其他的同事还没来,使得气氛有些尴尬。
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拿出自己谈笑自若的风格,笑道:“是什么风把翁小姐吹到我这寒椅上来了?”
翁晴一脸怒气,冷冷地道:“白少雄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这样陷害他?”
章伟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陷害白少雄?”
“想不承认吗?白少雄家境虽然不好,可是他人穷志不穷。你为什么要到处散布他的谣言?”
章伟宏正想叫屈,白少雄进来了。
他一脸得意相,就好象买彩票中了头彩。一进门就冲着翁晴笑道:“你猜我昨晚做了什么?”不等人回答就自己续道:“我在网上逮住了一名黑客!”
章伟宏心中暗骂:“这种人简直说谎都不用打草稿。要不是昨晚用超能力亲眼看着他关机,这会儿说不定也会被他骗过。”
不耐烦听他那天花乱坠的谎言,章伟宏想扭头走开。呆会儿再向翁晴解释吧。
然而叩头虫却拦住了他,就象长辈关心晚辈那样说道:“咦,你的脸色怎么还这么差?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我有洋参丸,你跟我来,我拿一粒给你。”
再看翁晴,她的眼睛好象在说:“你看,人家这么关心你,你竟然还恩将仇报。”
章伟宏的肺都要气炸了。铁青着脸跟了出去。
算了,什么都豁出去了,今天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两人来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白少雄停住脚步,转头狞笑。
章伟宏感觉刚到有点不对,落脚处已陷了下去。
救命!
章伟宏跳了起来,恐惧地看往四周。
举手拭去额上的冷汗。
——幸好只是个噩梦。
七时二十五分。
章伟宏推开设计组的门。翁晴已经来了,不过没坐在他的位子上。
曾骏龙一把将他拖到一边。严肃地说道:“我分析了一个晚上,那七百多个帐号没有一个是真的。有五种可能。一是先盗取七百多个帐号,让它们同时使用一个邮箱,将信发出后,再注销所有帐号。二是用特殊的方法修改邮件信息,使它显示是来自七百多个帐号;其实只要用一个帐号,用完后注销即可。三是……”
章伟宏打断他的话,说道:“我不管盗帅用什么方法,我只想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他。”
曾骏龙丧气道:“我还没想出来。不过我已经把预警监控程序做好了。你的欺骗程序完工了没有?”
章伟宏不好意思地答道:“才做了一点,昨晚我有点头疼,所以很早就去睡了。不过今晚一定可以完成。”
“那这样吧,”曾骏龙干脆利落地说道:“今晚我们互相交换做好的部分,然后互相攻击对方,检验一下实际效果。”
“对了,”章伟宏补充道:“我们的BOK也该升级了,就叫BOK2吧。”
曾骏龙笑道:“我没意见。”
今天上午的工作很快完成了。章伟宏很想过去试探翁晴,可叩头虫老在翁晴身旁晃悠,过去只会自讨没趣。但终于忍不住,找了个借资料的借口,向梁玉媛走去。希望能用顺风耳得到一点情报。
嘴上和梁玉媛说着话,耳中传来翁晴带笑的话:“……亏你想得出来,还会写什么歪诗,要不要我拿到公司来展览一下?”
白少雄忙小声地道:“千万不要。”
果然是在谈贺卡的事。翁晴居然没有生气,似乎还很满意。究竟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乌龟和蜗牛都是让叩头虫自掉身价的,竟然还得到翁晴的赞扬。真是没有天理!
也许叩头虫的原稿还不会有这种效果。
这趟自己真是阴沟里翻船,为他人做嫁衣裳,这叫作“偷鸡不成……”不对,这句话应该用来形容叩头虫。
悻悻然回到自己的座位。暗忖叩头虫真是贼人有贼运。
下一步该怎么办?
昨晚的那场噩梦到现在还清晰的如刚发生的一样。如果叩头虫真的来送洋参丸,自己会怎么做?难道真的揍他一顿吗?不,他正愁没机会排挤自己,这样做只会正中他的下怀。如果自己被激怒得失去理智,那不但会失去工作,而且会给翁晴留下永远的恶感。
真高明!竟然懂得利用人性的弱点。好吧,你叩头虫会笑里藏刀,我就来个假痴不颠,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猛然间脑海中电光一闪:“人性的弱点?盗帅不也是人吗?只要能想办法激怒他,他就有可能露出破绽!”
章伟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了曾骏龙身边。
吃完午饭,章伟宏用五分钟写完了给盗帅的恐吓信。他和曾骏龙利用午饭时间已经商定了反击盗帅的种种细节。盗帅能否上钩,就看这封恐吓信了。信的题目是“通缉令”。内容是:近来有网络黑客一名,名叫“盗帅”,专事盗取他人帐号,并在做案后留言警告被害人不得修改帐号。气焰十分嚣张。尚未遇到“盗帅”的用户请做好预防工作;已经受害的,请将受害经过写成详细文字,寄往以下E-Mail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