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别离忽然大笑,明白了厉娇娆的用心,所以一手犹自拽着印无忧,飞身纵向澹台梦:“我先杀了你这个小妖精,再宰了那个死婆娘。”
就在印别离起身的瞬间,厉娇娆也飞身过来,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力打向澹台梦,澹台梦本要拼力相抵,不想列云枫先她而动,她的手被列云枫握着,此时列云枫手腕一动,扣住她的脉门,澹台梦浑身无力,被列云枫一托一甩,一下去抛开老远。
砰砰。
只听得两声闷响,印别离和厉娇娆两道掌力都打在列云枫的身上,印别离并不是诚心要杀澹台梦,而是为了引得厉娇娆出手,厉娇娆出手也不是为了救澹台梦,而是要逼退印别离,把印无忧抢过来。
幸好两个人不是下了绝情,不然列云枫就会命毙当场,就在一瞬间,印无忧忽然睁开眼,双掌印到列云枫的后心,那两股打到列云枫身上的力道,被他吸了过去。
印别离和厉娇娆的内功深厚,这两掌纵然没用全力,也不容小觑,列云枫只觉心血翻腾,五内俱碎一般难受,所以经脉都要被冲断一样,不由得眼前一黑,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身后一阵暖意,两道强大的力道穿心而过,被分流出去。
饶是如此,那股真气穿心透肺的痛疼也让列云枫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印别离和厉娇娆都大吃一惊,他们两个人的单掌都印在列云枫的身上,力道从手心冲撞进去,而印无忧就在列云枫的身后,两个人生怕印无忧会被他们的掌力损伤,另一只手立刻都印到了印无忧的身上,想将自己的力道收回,可是真气稍纵即逝,他们感受到的却是对方的那股力道,正好与自己的真气相冲撞,为了不被对方的力道所伤,就必须用真气抗衡,因此四个人都拼了真气僵持在那里不敢妄动。
澹台梦站稳了以后,就看到四个人的僵持,这四个人里边,列云枫的内功最弱,然后就是印无忧,四个人的真气彼此较劲儿,最后一定从最弱的那里打开缺口,到时候四股真气一时崩泄下来,会震断人的筋脉,那列云枫岂不是当场就经脉寸断,气绝身亡了。
澹台梦不由急火攻心,眼泪差一点掉下来,不知不觉咬着嘴唇,心中只想如何解此困局,忽然间,体内剧痛难忍,血脉贲张,浑身发烫,那边列云枫和印无忧都苦苦支撑着,血,从他们的嘴边线一样蜿蜒而下,这股血腥气越来越引得澹台梦浑身颤抖,不能自已,她忽然心下明白,是邪神之降又要发作了。
可怜情关谁勘破
一波波海潮一样袭来的寒意,仿佛是冰山里的烈火,就是可以熊熊燃烧,溶化的也是没有温度的幽冷之水。
来自五脏六腑的忽冷忽热,交替着冲到四肢百骸,如钢针穿行,似滚油过身,澹台梦咬着嘴唇,本来就柔弱的身体,此时抖个不停,那股越来越浓的血腥气味,引动着她心头的魔障,她双手抱肩,慢慢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却寻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地方。
若是成魔,道可以救下他们两个,不然拖延下去,虎毒不食子,印别离和厉娇娆应该不会狠心到不管印无忧的死活,所以印无忧尚有一线生机,可是列云枫就命悬一线了,看着列云枫的脸色越来越白,嘴角的血,滴滴答答地越淌越多,澹台梦心如刀绞,嘴唇都要咬出血来。
只是成了魔,再也不记得前尘往事,再也没有爱恨情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再也不能和他们嬉笑玩闹,心中酸楚欲裂,恋恋不舍。
印别离和厉娇娆的脸色也开始变了,彼此横眉立目,都不肯放手,较上了暗劲,真气一成成地递加上去,两股强大的力道,几乎要冲裂了列云枫的经脉,他的那点儿内力如何和他们两个人相互抗衡,已经是岌岌可危,马上就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知道印无忧要将冲撞在自己体内的气流输引到他自己身上,但是列云枫害怕所有的力道都汇集到印无忧的身上后,会如泄堤之水,让印无忧受到重创。
情势紧迫,不容多想,为了阻止印别离和厉娇娆的真气流泄,列云枫就用自己的内力相阻,这一阻之势,那两股真气就迂回盘结在列云枫的体内,好像找不到可以倾泻的洪水水头,横冲直撞,肆意咆哮,列云枫自己的内力就似堤坝一样,勉强抵制着,力不从心。
印无忧就在列云枫的身后,自然感觉到了列云枫的用意,印别离和厉娇娆更是了然在胸,他们印在印无忧身上的手掌,也不知不觉间加了力道,两股真气穿过了印无忧的身体,也一起向列云枫袭去。
印无忧大骇:“列云枫,你混蛋,不要自己找死,放开,你他娘地给我放开。”
印无忧情急之下,言辞无措,忍不住骂人,因为列云枫以自己的内力阻隔抗衡,他无法将内力引过来,印别离和厉娇娆又前后夹击,如此的形式之下,列云枫就是不死,也会经脉尽断,形同废人。
列云枫是害怕印无忧受到伤害,印无忧何尝不怕列云枫出了意外,一时间眼睛都暴起了红线。
心口不断被真气冲撞,随时随地都会爆开一样,列云枫强自笑道:“小印,你爹娘联起手来,还真是天下无敌。”
话犹未落,列云枫只觉咽喉中腥咸滚烫,一口血喷了出来。
印无忧怒发冲冠,厉声喝道:“列云枫,快放开,不然我跟你没完,你要不当我是兄弟,我做鬼也不能放过你。”他急怒攻心,毫不思忖,就要用上离别谷的天魔转世大法,不求死里逃生,但求同归于尽,反而以印别离和厉娇娆的功夫,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是如果让列云枫为了他而死,他也绝对不会苟且于世。
就在此时,澹台梦清吒一声:“四张机,相怜相怨莫相惜,残梦清宵休寻觅。红尘无路,盟誓空负,且做生别离。”
本是有千言万语,纠结在心中,却说不出来,澹台梦猛地站起来,准备放弃了内心的抵抗,任着邪神之降侵蚀自己的奇经八脉,神智灵魂,在自己心神为失的瞬间,好救下列云枫他们。
此时此刻,就是有千万不舍也必须舍弃,澹台梦心中自己此念一动,就是悬崖撒手,一去不回头,一旦踏上成魔这条路,前是绝壁,后无归途,忽然之间好像有很多话要和列云枫说,可是时间有限,刻不容缓,她想起以前曾经和列云枫信口而填的那个九张机,当时填了三阙,此时不加思忖,也不管平仄格律,脱口而出,将满腹的心事话语,都寄托其间。
寥寥数语,澹台梦感觉字字千钧,说到最后一个字,不但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中酸涩之感越发沉重,她知道自己不能太犹豫,否则当断不断,错失良机。
列云枫大惊:“梦儿,你不能言而无信,当初输的是你,你就要认赌服输。”
澹台梦黯然道:“言而有信,从来都不是女子的事情,孔夫子说得很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的话,你居然也信,枫儿,你自己也说过,骗人的无罪,上当的可耻,我骗人已经习以为常,你上了当,就不要再怨天尤人了。”
两行冰冷的泪水,从澹台梦晶亮的眼眸中滚落,滑过苍白如雪的脸庞,她心意一绝,誓死不悔,泪落下,转瞬而干,盈盈地笑意,又浮上眼角眉梢,既然此生此世都不能再聚,一定要让他记住一个笑靥如花,盈盈动人的自己。
手,纤纤盈握,柔若无骨,轻轻拈起,兰花微翘,澹台梦开始屏息伫立,长发飘飘,衣裙猎猎,花一样的面庞娇笑柔美,水眸里浅笑盈盈。
列云枫心胆俱裂,如果不加阻拦,澹台梦必然成魔,可是此时,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要想脱身,不是没有办法,但是这个办法,实在不能妄行。
现在印别离和厉娇娆都在较劲儿,唯一让他们能分开的法子,就是让印无忧受伤,这样才可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才可以阻止澹台梦要救他们的决心。
可是,要伤到印无忧容易,关键是他如何能下得手去,列云枫还从来没有如此为难彷徨过,澹台梦那边已经准备催动体内的邪神之降了,若再犹豫,就无可挽回。
列云枫心一横,澹台梦绝不可以成魔,印无忧绝对不可以伤害,可是僵局必须打破,他心头闪过更绝之计,依着他的本心所愿,是想让印无忧的父母可以破镜重圆,这件事看似艰难,不过缓缓图之,未必不能如愿,印无忧自小孤零,如果最后能有父母怜惜爱护,也不白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可惜上苍无情,现在事逢突变,不能遂愿,列云枫只好狠下心来,既然不忍伤人,就不妨自伤,如果自己受了伤,或者送了命,这场僵局自然破了,印无忧不会有事,澹台梦也用不着成魔相救,可是这样一来,印无忧和父母的积怨更深,自己恐怕也无命化解了,他心中暗道一声,小印,对不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梦儿,只好铤而走险。他心中想着,看了澹台梦一眼,心中暗道,梦儿,其实言而无信,不分男女,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能看着你成魔。
列云枫念动手动,忽然大喝一声,放弃所有的抵抗,印别离、厉娇娆和印无忧三个人的真气同时都聚汇到他的身上,列云枫的身子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咻地飘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场上一片寂然。
列云枫是俯面扣在哪里,纹丝不动,仿佛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此时印别离和厉娇娆已然分开,厉娇娆一把拉住印无忧,上下打量:“无忧,你没事儿吧,我苦命的孩子,以后娘再也不离开你了,也再没有人敢欺负我们母子,你放心,谁敢欺负你,娘就让他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印无忧冷冷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是天魔龙耶,你是沧海的结拜姐姐,你给她下了蛊毒,你杀了我的兄弟。”
印无忧一字一顿地,脸色青灰,忽然推开厉娇娆,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
印别离冷笑一声:“厉娇娆,你死了心吧,无忧是苦命的孩子,因为他没有娘,他的娘已经死了。”
印无忧冷冷地看着印别离,眼中有伤痛有绝望,也一样冷冰冰地:“你教养我多年,我也听命你多年,养条狗也不过如此,该还的我也还了,就剩下这条命,你喜欢就拿去。”
印别离打了个寒战,因为印无忧的眼光太冰冷,冷到孤绝,一种形同陌路的冷意,他再恨再气,却不糊涂,以前可以对印无忧严求苛责,因为印无忧还对他敬慕恭畏,可是现在印无忧,显然伤心已及,印别离又是忿恨又是恼怒,也对印无忧怒目而视。
半晌,澹台梦才惊呼一声,纵身而去,只是快到了近前的时候,却止住脚步,不敢去看。
微微地笑意,就僵滞在澹台梦的眼角,她心中一片冰凉,在印别离和厉娇娆的合力攻击下,想逃得一条性命,谈何容易,现在列云枫动也不动,尽管澹台梦不愿意多想,可现实面前,回避无用,如果列云枫没有事儿,现在一定会坐起来向她笑,哪怕他只有一口气,也不能让她担心害怕。
厉娇娆被印无忧推开,心中也是一凉,她哪里知道印无忧心中是如何想,只当着儿子怨恨他曾经对付过澹台梦,不由得肝肠俱断,当初是念及孩子无辜,才没有打掉这个孩子,十月怀胎,生产下了,自己的娘家又合全族之力追杀自己,一定要宰了印无忧这个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