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板苦着脸道:“你说,你说。”
芦中人道:“我想说的话其实也不多,两句就够了——有人逼你是你的事,和我无关,但你不能也不该逼我。”
江老板点头道;“第二句呢?”
芦中人道:“如果非要为我派什么‘助手’的话,还不如换人。”
汪老板又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干了?”
芦中人马上反问:“你的意思是坚持加派助手?”
汪老板道:“一点不错。”
芦中人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走了出来。
他已无话可说。
他也知道自己一走出这间房于,就意味着对江南刺客组织的背叛。意味着他得罪了野王旗。
但他不后悔。
他从踏入职业刺客界的那一天起,就已决定绝不背叛自己的信条,绝不背叛职业刺客的“职业精神”。
他绝不是个肯苟且的人。
芦中人走出小迷楼,仰天呼出一大口浊气,觉得心里松快些了。
他已决定放弃这几个月的努力,放弃刺杀铁红旗这一任务,至于以后该怎么办,过了今天再说。
芦中人忍不住还是回头望了望铁红旗总舵的大门。
他看见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疾驰进了红旗门总舵的大门,守门的四名大汉居然连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车里坐的人,会是谁呢?
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芦中人绝对不会猜到,车里坐的人,竟然就是天下闻名的大侠宋捉鬼。
时间过得真是很快,转眼间,春天就来了。
说来就来的春天并没有让宋捉鬼觉得可爱,宋捉鬼甚至痛恨这该死的春天。
一晃三个月过去,他答应郑愿的事情连一桩也没做好。
最让他痛心的是,铁红旗一口拒绝了他的建议。无论他怎么恳求、怎么讲道理,铁红旗就是不答应。
铁红旗也有自己的理由,而且理由似乎还很充分。
铁红旗说;“眼下我按兵不劝,野王旗摸不清我虚实底细,就不敢贸然动我。一旦我决定兵发瀚海,那么野王旗肯定会在半道上将我打垮。……宋大侠,我是个直性子人,我不愿说些大话来诓你,如果我答应了你,无异是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
铁红旗说得非常诚恳,诚恳得让宋捉鬼寒透了心。
其后,宋捉鬼又去找曼苏尔老爷。
找曼苏尔老爷倒没费他什么劲儿。从铁红旗那里被“扫地出门”后的第七天,宋捉鬼就在毫州见到了这位传奇式的大人物。
曼苏尔老爷已病得很重,连吃喝拉撒都得由人服待,而且口不能言。手不能写。
宋捉鬼不仅无法开口清曼苏尔老爷帮忙,反倒要帮曼苏尔老爷完成毕生的心愿——回西域去。
宋捉鬼安排了护送晏苏尔老爷的人手车马,同时也名正言顺地接管了曼苏尔老爷散布在天下各州府的产业。
现在宋捉鬼已是富甲天下的大富翁了,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他现在急需的是一队武功不凡的精兵,可以为他冲锋陷阵、出生人死,可以为他杀进瀚海,荡平安宁镇和旭日谷。
如果仅仅只发生了上面讲过的那些事情,宋捉鬼的心情还不会糟到现在的地步。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在金陵。
宋捉鬼现在还记得他三月十三日在紫雪轩中目睹的那一战,他一想起来仍觉得胆寒。
三月十三。金陵紫雪轩。
孟扬终于站在了朱争面前,五十年的老对头终于又碰头了。
他们谁也没说话。他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说,见了面只可能有一件事——决斗。
他们曾决斗过不知多少次,谁也没能胜谁,他们始终是平手,每一次决斗都以两败俱伤告终。
他们静静地凝视着双方,他们的目光里有的并不仅仅是敌意。
他们都发现对方已老态龙钟,衰朽不堪。他们都有许多的感慨、悲凉和无奈。
甚至还有几分亲切。
刁昆仑和若若远远站在一旁。他们面上虽显得很平静,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但谁又知道他们内心的波澜呢?
朱争真的已老朽了,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多不值啊!
刁昆仑忽然笑道:“小孟,就算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你就好意思装作不认识我?
孟扬挑了一下眉毛,淡淡道:“你放心,我杀了朱争之后,会轮到你送死的。”
刁昆仑笑道:“我倒挺乐意,怕只怕你捱不到那时候啊!…··对了,站在你后面的两个小伙子,是你收的徒弟吧?资质不错啊!”
孟扬身后一左一右肃立着的两名少年忍不住骄傲地挺了挺胸,下颌也扬得更高了。
孟扬脸一沉,冷笑道;“刁昆仑,你别打哈哈。你关了我三十年,这笔账,我会跟你算的。现在请你住口,这是我和朱争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朱争笑道:“刁大哥,别泄自己的气。还没开打呢!
谁敢说我朱争一定就不是他孟扬的对手?”
就在这时候,宋捉鬼到了紫雪轩门口,听见了朱争的声音。
不待通报,宋捉鬼就往里冲。他奔到后院的时候,两个老人的决战已经开始了。
宋捉鬼并不认识朱争。他也不认识益扬。
他分不情激战中的两个老人谁是谁。他看见那个一身黑袍的老人在空中飞腾,而另一个身着灰袍的高大老人稳立在地上,向空中的黑袍老人发掌。
低沉的掌风声带着逼人的气浪,在四周鼓荡。院中的那树梨花一齐被吹到了空中,又被汹涌的气浪撕得粉碎。
宋捉鬼的呼吸似都快被这气浪窒息了。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决斗。若非亲见,他实在不相信两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仍有如此浑厚的内力、如此矫健的身手。
呼啸声中,一截梨花残技被气浪推到了宋捉鬼面前。
宋捉鬼微了一侧身,让过了残枝,他的眼睛也因禁受不住气浪的刺激而闭上了。
只闭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他再睁开眼睛时,决斗已结束。
黑袍老人的身子像只断线的纸管从空中摔落下来,而灰袍老人也正踉踉跄跄往地上倒。
仍然是两败俱伤。
他们还是没分出胜负。
孟扬伤得很重,朱争伤得也不轻。
这是命中注定的结局。
孟扬被他的徒弟抬走了,不知去了哪里。朱争的一条命算是保住了,可也就仅仅是保住了命而已。
在风烛残年之际遭此巨创,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了不起的奇迹了。可对宋捉鬼来说,气若游丝的朱争无论如何也是帮不了什么忙了。
宋捉鬼悄然离开了金陵。他看完那场决斗就退出了紫雪轩,没有和刁昆仑、若若打招呼,当然也没有把郑愿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任何人。
宋捉鬼的希望已完全破灭了。
宋捉鬼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不知道自己是留在中原继续那种徒劳的努力,还是干脆到瀚海去陪郑愿拚命。
这一天,他晃晃悠悠的不知怎么就晃到了徐州。
宋捉鬼在徐州城内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的一家最有名的首饰店里,看见了一个太熟的熟人。
他只见过这人一面,而且彼此之间没讲过一句话,可他还记得这人是谁。
他看见的这个人,是孟扬的两个徒弟中的一个,穿白袍的那个。
他看见白饱少年的时候,白袍少年正从首饰店里往外走,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宋捉鬼左右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一路尾随着白袍少年出了城。
他觉得很有点奇怪。孟扬受了重伤,徒弟应该去药店才对,怎么会去首饰店呢?
宋捉鬼想不通,师父受了伤,徒弟有什么好高兴的。
宋捉鬼远远看见白袍少年进了一片树林,一抹屋角远远从林梢露了出来。
看来孟扬是躲在那里养伤。
想想也是,“鹰王”孟家一直就住在徐州,孟扬不回徐州养伤,还会去哪里呢?
宋捉鬼施展他的潜行术,悄悄溜进了树林。
林子很深,好像已很久没人出入了,野草茂盛、藤蔓丛生,的确是隐身的好地方。
林中的那几间屋也已破败,看起来久已无人居住,很该修修了。
宋捉鬼看见白袍少年吹着口哨走近了其中的一间屋,屋里有人说话了:
“老大,怎么样?”
白袍少年道:“都好了,今晚就动手。”
绿袍少年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四下看了看,道:
“没人跟踪吧?”
白袍少年笑道:“你别忘了,这是徐州。中原道上,谁认得咱们哪?”
绿袍少年也笑了:“倒也是。”
白袍少年道:“老家伙怎么样?还是不肯说出来?”
绿袍少年恨声道:“只剩一口气了,还是那么死硬。
咱们也没法逼太紧,真他妈的讨厌!”
白袍少年沉吟道:“现在他的伤势怎么样?是在好转吗?”
“好转个屁,我看他快不行了。再不想出个好办法来,我看《太清秘笈》咱们哥俩是没指望得了。”
宋捉鬼心中一惊,他从小就听说武林中有一本《太清秘笈,上面记载着渊博深奥的武学,谁得了那本秘笈,谁就可以练成绝世神功,就可以纵横天下,号令群雄。
难道孟扬知道太清秘笈的下落?
白袍少年说话了:“秘笈的事不忙。老家伙要肯说出来,迟早秘笈都是咱们的;老家伙要不肯说,咱就是活刮了他也没用。我看咱们当务之急是弄钱。”
绿袍少年的怒气平息了许多:“对了,老大,你看祥泰钱庄的守卫怎么样?”
“不太看得清。我借选首饰为名上了二楼,从窗户里向外膘了几眼,祥泰的后院离库房不远,没什么东西可隐蔽的。我没看见有什么太多的护卫。”
“就算有个百儿八十护卫,也不在咱们话下。只不过我听说,钱庄的库房里一般都设有许多机关埋伏,那可不太好对付。”
“嗯、···要不这样吧,我再去打听一下钱庄里有没有机关,如果有,机关是谁设计的。咱们只要找到设计机关的人,逼他画出图样来,不就万无一失了吗?”
“我也去吧!”
“合适吗?老家伙不会跑掉吧?”
“就他伤成那样,动都动不了,还能跑到哪里去?
“也是,咱们就一块逛逛去吧!两个人办事,总比一个人来得方便。”
他们果真一齐往宋捉鬼藏身的方向走过来了。白袍少年走在前面,绿袍少年走在后面,相距不过三尺。
是下手,还是让他们过去?
宋捉鬼很快做出了决定,他决定不下手,让他们进城去。
他没有把握同时制伏白袍少年和绿袍少年,他看得出他们的武功都相当不错。
一直等到他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了,宋捉鬼才从隐身的草丛里站了起来,他还没抬脚往那间屋子走,就看见一个衰朽苍老的黑袍老人扶着门框慢腾腾迈出了屋门。
黑施老人面上虽说满是病容,神情倒很冷厉。
宋捉鬼听见黑袍老人低沉暗哑的嗓音在说话:
“年轻人,你是谁?”
宋捉鬼走了几步,拱手道:“在下南阳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