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关梦龙在金铁风手中突然能动了,他双拳齐出,同时打在二人腹部,金铁风与玉玲珑猝不及防,在空中一顿,关梦龙十指如风,点住了二人几处大穴。金、玉二人同时被制。
贾亭一声冷哼,露出了奸滑的笑容:“这里不是大漠,你就算是只雄鹰,在此地也比秃毛鹌鹑强不到哪里!”陆如意红了眼睛,道:“贾公,人已在手,交给我料理吧!”贾亭一笑:“随你。”
金铁风看着玉玲珑,二人都露出了一种极平静的笑容,互相都不愿错开眼神,因为他们知道,落在这些人手里,能多活一刻,已算是难能可贵的了。
陆如意背着手,来到二人跟前,低下身子,突然双手一拍二人腮帮子,以闪电般的手法将两颗麻核桃塞入他们嘴里,免得二人咬舌头自尽。陆如意目光如血:“你们杀我兄弟,落在我手里算你们倒霉,我们东厂的手段,你们怕是也听说过吧。”他向身边的人一点头,那人会意,从身边取出一袋子东西,哗啦作响地扔在地上,陆如意从中取出一把小小的钩刀,在二人眼前晃了晃,道:“这把小刀极为锋利,锋利得甚至于割下你身上的一片肉时,你都只会感觉到凉爽,过一会儿,才会有疼痛的感觉。而我的手法,绝对可以割够三千六百刀而使你们不死。”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一把钢刷,幽然道,“这把刷子是用来刷肉的,人身上的肉。你们会像待宰的猪一样被放置在铁板上,滚汤的开水从头浇到脚,然后我就用它轻轻地在你们身上刷呀,刷呀,直到你们的皮肉褪尽,只剩下骨头。”他又从袋子里取出一张革皮,笑道,“这东西在砂锅里熬成汁,然后轻轻浇在你们身上,就像一层新的皮肤,然后轻轻把它们揭下来,你们会活着看到自己的整张皮,如何?你们想试试哪种呢?”
二人闭目冷哼,全无一丝惧怕。
陆如意眼光越来越厉,越来越毒,骂了一声:“吓不死的贼骨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他抄起了钩刀。突然金铁风睁开眼睛,叫了一声:“等一等。”陆如意冷笑,用手指拭着刀锋,眼皮也不抬:“有什么遗言,说吧。免得一会儿没了舌头,想说也说不了。”
金铁风看了玉玲珑一眼,道:“我只说一句话,你去死吧。”他突然全身一震,双目几乎瞪出眶外,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全喷在陆如意脸上。陆如意猝不及防,惊叫一声,伸手擦拭,却不想金铁风已飞起一脚,正踢在他的腹下。陆如意被踢起数尺高,全身缩成虾球,鼻涕、冷汗、尿液全都流了出来,“砰”地摔在地上,咽喉哽了几声,便没了命。
贾亭与关梦龙做梦也没想到金铁风能冲开穴道,关梦龙反应极快,双拳如风,擂向金铁风,金铁风豁出性命撞开穴道,以出人意料的手法杀死陆如意,自身已经脉寸断,命在旦夕,他不顾关梦龙的双拳,最后出指,解开了玉玲珑的穴道。
他已躲不开这致命的双拳。“砰。”铁锤般的拳头击中人身。但不是金铁风,而是玉玲珑——她穴道甫解,来不及招架开关梦龙的双拳,便以身子护住了金铁风。
好重的拳,玉玲珑被打得撞到金铁风背上,二人一齐飞了出去,落到墙角。金铁风狂叫一声,回身搂住玉玲珑,大叫:“珑儿……珑儿……”他叫一声,喷一口血,没叫三声,已然声如蚊蝇。
玉玲珑努力睁开双眼,这一击已使得她肋骨寸断,内脏受损,纵有回天之力,也救不回她的性命。玉玲珑躺在金铁风怀中,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软绵绵地全无一丝力气,她努力稳住眼神,盯着金铁风,吐了几口血,低低地道:“风哥,我不行了,要先走一步……”金铁风虎目含泪:“不会的,珑儿……到哪里……风哥都……陪着……”
东厂众人围在四周,却没有人上前,因为他们都看出来,这两个人活不了多久了。
玉玲珑的声音渐渐低沉:“风哥……我还想和你……一起……看一眼我们的……镶儿……我们的……龙门客栈。”金铁风用力将她抱在怀中,面向着北方:“看吧,珑儿,看……那里是我们的地方……你和……我……还有镶……”二人相互偎依,脸贴着脸,面朝北方的天空,睁目而逝。
半晌,东厂众人才慢慢围拢上来,一个人到近前看了一眼,探了探二人的鼻息,道:“大人,没气了。”贾亭看了看倒在一边的陆如意和曹随心,也叹息了一声,道:“都埋了吧。”此时一个手下跑来,递过一张字条,贾亭掠了一眼,脸上的肌肉轻颤,对关梦龙道:“常公公发信号来,让咱们马上赶过去,即刻动身。”
四 相知相忘是离别
金镶玉按着邱残月指引的方向,进入了华县县城,华县离榆临七十里,是一个大去处,店铺林立,商贾云集,十分富庶。天色渐晚,金镶玉找了一个最大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掌柜见他们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多问了一句:“两位是什么关系呀?” 金镶玉眉毛一抬,骂道:“你个死人头没瞧见哪!这是我男人!”掌柜吐了一下舌头,心道:好辣的小姑娘。
邱残月一言不发,仿佛满腹心事,两个人安顿下来,吃过晚饭,已是华灯初上了。金镶玉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用手指狠扯着被头,嘴里轻轻嘟囔:“我揪你的头,揪你的脸,揪你的鼻子……” 邱残月拥着剑坐在桌边,也不理她,好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金镶玉停止了动作,瞟着邱残月,转转眼珠子,慢慢走下床来,找掌柜的要了两壶酒,几个冷拼,自己端进屋来。
她把酒菜放在桌子上,亲手倒了两杯,温柔地道:“喂,汉子,别成天像死了爹似的,板着个脸……”她话出口,自觉失言,脸上竟也一红。心道这下死木头又要不高兴了,不想这次邱残月竟然破天荒地笑了,这是金镶玉第一次看到他笑,笑起来的时候仿佛万年的冰原突然吹来了春风,绽开了鲜花一般,金镶玉竟看得痴了。
邱残月笑道:“是啊,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应当对酒高歌,极时行乐才是。”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空杯一翻,道,“我们一人一杯,喝个痛快!”金镶玉喜得眼角眉梢都泛起了笑容,她腻到邱残月怀里,嘴里轻哼着把自己那杯酒喝了下去。
二人喝个不停,两壶酒喝过,金镶玉已是满面飞春,红潮涌现,醉意冲上来。双手搂住邱残月的脖子,一张小嘴乱亲。邱残月笑道:“你醉了,上床睡吧。” 金镶玉“嗯”了一声,眼角瞟着他:“那你呢?”邱残月道:“我去会个朋友,他在此地极有势力,手里有最好的马,另外还可以找他借些银子,好陪你去京城痛痛快快大花一场。”金镶玉笑了,往床上一躺:“快去快回呀……” 邱残月微笑着为她盖好被子,吹灭了烛火,轻轻出门而去。
邱残月的脚步声刚刚消失,金镶玉腾地从床上跳起来,脸上的醉意一时间全不见了,她的眼睛映射着窗外的灯光,仿佛更亮、更利。
一位矮小客人醉醺醺地晃上楼来,被金镶玉一腿绊倒,倒拖进屋子里。
邱残月慢慢走下楼板,出得门去,此时门口一个闲汉早已注意到他,见他出来,向街角处一招手,一辆马车便笃笃地赶过来,停在邱残月跟前,邱残月问也不问,摸索着上了车。车夫戴着一顶大大的毡帽,毡帽下一双冷酷的眼睛扫了一眼邱残月,也不作声,扬鞭而去。
车子转过几条大街,停在一个镖局门前,邱残月下车,马车继续驰去。门前的趟子手见了邱残月,开了角门,邱残月慢慢走进去。
镖局并不算太大,最里面一间小院里亮着灯,邱残月走进院子,里面树影婆娑,池水映照,十分幽静。台阶上铺着红毯,两名小厮左右而立。
邱残月站定当院,沙着嗓子道:“常公公何在?”屋子里传出一个细如针尖的声音:“邱大侠回来得好快,请进来吧。” 邱残月一动不动,道:“请公公出来说话。”里面的人一阵冷笑:“原来邱大侠的胆量也仅仅如此,好吧,咱们就在外面说话,也显得透亮。”
门帘一掀,两个手执拂尘的小太监缓步而出,将一桌一椅摆在阶上,第三个人才慢慢走出来。
这人瘦高个子,一张脸黄惨惨的没有半根胡子,小眼睛一闪一闪的,嘴角微微下垂,让人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凉意。
这个人,就是曹少钦最得力的干将,常言笑。
邱残月静立院中,脸上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常言笑啜了口茶,才慢条斯理地道:“人呢?” 邱残月道:“带来了。”常言笑问:“哪里?” 邱残月道:“城中。”常言笑道:“为什么不带来此地?” 邱残月不答,反问道:“我要的人呢?”常言笑脸上闪过一丝阴毒:“哦,原来邱大侠怕我们失信,才故意留了一手。” 邱残月“哼”了一声:“人在江湖飘,须防背后刀!”
常言笑小眼睛闪了一下,笑道:“来人哪,把周公子带到这里,让邱大侠看看,看是不是全须全影的。”一个小厮应了一声,转身而去,不一会儿,跟来四个人,中间押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一脸血污,似是挨过不少苦头,脚步也踉踉跄跄地极是不稳,邱残月听到了,眉头猛一皱,喝道:“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常言笑一阵阴笑,道:“放心,他就只是破了点儿皮。”
邱残月叫了一声:“淮安!”那少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头扑到邱残月怀里,哽咽道:“邱叔叔……” 邱残月急问:“淮安,你的声音……你觉得怎么样?疼得厉害吗?”那少年道:“不疼……” 邱残月心疼地拥住少年。
常言笑问道:“你的人给你了,我要的人呢?” 邱残月咬牙道:“安然客栈!”常言笑脸上笑容可掬,微微点头:“好,很好。”话音方落,邱残月怀中那少年突然手肘一沉,掌中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插入邱残月小腹里去。邱残月全身猛然一缩,随后仰天一声狂吼,猛一转身,将那少年摔了出去,同时子母剑已然出鞘,一剑挥出。
那少年飞摔丈外,一个云里翻,头上脚下刚要站定,却猛然发现,自己只有一半身子飞了出来,腰以下的另一半还站在那里。
邱残月一剑,已将这人断为两截。好快的剑!
邱残月小腹剧痛,他稳住身子,戟指前方,沉声怒喝:“他……他不是……周淮安!”常言笑一阵阴笑:“他是千面人屠,你想见周淮安,去阴曹地府吧!”说着他一拂袖子,慢慢站起走进屋子里。而院内的伏兵则群起而至。屋顶上、树干中、土层内,池塘里都钻出了人影,行动极为敏捷,一看便知都是好手。
邱残月小腹重伤,如同一只断爪的老虎,这些人急于立功,不顾死活地围攻上来。邱残月大喝一声,直冲向屋子里,看样子想要擒贼擒王。众人吃了一惊,齐齐飞扑上来,堵住了屋子的门。邱残月趁这个机会身子倒射向院外。
众人齐叫:“休走了这厮!”邱残月刚到院外,耳边马蹄声急,四匹健马直踏上来,马背上刀光乱闪,没头没脑地剁下。邱残月眼睛不便,只得行险,一个虎跃从马腹下蹿过去,回身一脚,踢在马肋骨上。这一脚好刚猛,健马惊嘶,将边上的两匹马也一齐撞倒。邱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