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见预让夫妇,提出报告。
这一天,王飞虎没有来,是智伯一个人兴冲冲跑了来。等不及坐下就兴奋地道:“预先生今天可有一个绝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二位。”
预让也笑问道:“什么好消息,莫非谋赵之策,已经有了个定局?”
智伯笑道:“是的,以前我几次提出个办法,总是被先生推翻了。”
预让道:“我不是要推翻那些计划,实在是那些计划不足以恃,征战不比儿戏,更不能靠运气,实在是我们的兵员太少,跟赵侯相较,几乎是以四抵一。”
“这我知道,我也想到兵员太少,几乎等于是在作孤注一掷,太过于危险了,所以我都没作为定局,一定要来请教先生,但是今天,这个问题解决了!我们兵员可以多于襄子的兵了。”
“哦!莫非是得到邻国的帮助,答应借兵给伯公了?”
智伯倒是一怔道:“先生怎么会知道的?”
“当然耳!伯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来扩充兵员了,河东再无可召之人了,而我们跟赵侯相较,仍然是他的四分之一,相差这么多,突然要增加,想得到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是向邻国借兵了。”
“先生思虑周详。一言而中的!”
“是韩候还是魏侯呢?”
“何以见得一定是他们呢?”
“他们两家与赵地接邻,同由晋分出来的,也同样的有谋赵之心,所以,只有他们肯发兵攻赵的。”
“先生高明,先生不妨再判断一下,是那一家呢?”
预让想了一下才道:“魏韩两家的兵力,跟赵侯差不多,或许还少一点,他们不可尽倾全力来帮助伯公伐赵的,而伯公说在人数上已超过了赵侯,那必然是两家同时提出兵员来了。”
智伯目呈敬佩之色道:“先生真神人也,韩魏的使臣是秘密前来,商讨只有两三个人在场,此刻尚在宾舍,可以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而先生能未卜先知。”
“他们怎么会想到借兵给伯公的?”预让问道。
“自然是为了我们已有一战之力。上次校阅时,看了先生练兵的成果后,他们太佩服了,所以才自动地登门要求跟我合作,出兵伐赵。”
“他们是自动前来的。”
“是的,韩侯虽然庸弱,却有个王叔为相,那可是个精明有为的人,而魏侯也是个不安份的人,他们最耽心的就是襄子的壮大,因此能有一个打击襄子的机会,他们绝不肯放弃的。”
“伯公,他们只为了这么点好处就派兵为助吗?他们没有再向伯公提其他的要求了吗?”
“没有了。他们只是希望我能掌握赵国的天下后,跟他们交好,互相团结一致来对付外患,齐鲁虽已老大,但燕国近在邻境,秦则接壤晋界,这两个国家的君主都是好战的,如此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
预让陷入了沉思,文姜在旁道:“这用不着多考虑,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下,他们发兵多少。”
“每家发兵三万,跟我配合,从三方面同时发动,使襄子穷于应付,则不难一举而歼之。”
文姜笑道:“三家分晋后,以赵势最盛,他们两家感到威胁是真的,发兵联合取赵,也是真的,分兵三路也是上乘,只是赵候目前有士卒六万,分兵三处,每处有两万,他们以三万之众压境,自然是占尽优势,但是伯公只得一万五千人,仍是面对两万的多数呀。”
智伯道:“这………我想我们的士气高昂,训练精良,而且全心以赴,襄子则三面受敌,人心必乱,所以我们人数虽是差一点,不会怕他们。”
预让道:“我可以担保,我们的健儿以一当二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所以,伯公也等于是三万之众了。”
智伯道:“是是!是的!韩魏两家的使者,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他们各发兵三万,也是为了跟我平衡实力。”
文姜笑道:“伯公的计算是不错,只是伯公把某些条件计算漏了。赵侯虽处于劣势,却不是无抗拒之力。征战之后,负者固难免全军覆没,但胜者的损失也不会太小,伯公可曾想过没有?”
“想过了,我想损失总在三停与一车之间,但若能使襄子复灭,取得赵国之后,我很快就可以补充的。”
文姜道:“就以三停计算好了,伯公在胜利后,只得一万之众了,以此一万之众,能控制赵国吗?”
“那没问题。”智伯道:“我也是赵国的人,老百姓不会反对我的。”
文姜道:“就算赵国不反对吧,韩魏二国呢?他们算只剩一万人好了,加上他们本国的军旅,也各有四万人,伯公以此一万之众,去抗拒他们的四万大军吗?”
智伯呆住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问题。
文姜又道:“韩魏与襄子并没有深仇大恨,他们的伐赵之举,必有所谋,伯公想想,他们如有并吞赵国的机会,肯放弃吗?”
“这个我想不会。自从三家分晋之后,一直就是在明争暗斗,每一家都在设法把其余两家并吞过去,再度造成三晋一统的局面。目前只是因为三家保持了差不多的均势,才能平安无事。如果一旦有机会,他们会毫不考虑把别家吃掉。”
“是了!”文姜道:“伯公试想,若是并赵得手之后,他们又对伯公用兵,伯公是否能抵挡得住呢?”
智伯立即道:“给我三五年时间,再度练兵精熟,他们不来进攻,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但目前却没有抵抗他们的能力,他们也不可能给我一个喘气的机会。预先生,幸得贤伉俪明察,若是听那些人的我可被他们坑住了,这般家伙真混帐,居然力促我答应下来,别失良机呢!”
文姜笑笑道:“如果他们是由韩魏二国派来作细作的,他们并不混帐,因为他们已经说动了伯公。”
“这个,”智伯道:“他们不至于吧!我对他们礼敬有加,他们好意思吃里爬外吗?”
文姜道:“伯公,利害关系太明了,我跟外子这两个大外行都能看出来,那些谋士先生们岂会想不到,他们也不是吃里爬外,是伯公自己把里外弄错了。”
智伯长叹一声道:“夫人说得好,那些人根本就是那两家派过来的,目的在利用我去内攻赵侯而已。明天我就把他们逐出去。”
“伯公千万不可如此。”文姜道:“伯公好客之名来之不易,因此而破了实为不智。”
“可是他们在此愚弄我,太可恶了。”
文姜笑道:“没有关系,知道了他们的目的,我们可以善加利用,对伯公还是有好处的。”
“这要如何利用他们呢?”
“伯公若是信得过我们,就交给愚夫妇来处理如何?”
智伯大笑道:“能由贤伉俪来处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把帅印符节都交给二位,任由二位处理就是。”
“好!伯公继续去跟他们商讨合作事宜,不动声色,余下的事,我们自会料理。”
智伯对预让夫妇的信任是十分令人感动的。立刻把一切印信符节都交了过来。他自己则从文姜的指点,继续跟那些谋士们同韩魏两家的密使磋商合作的事宜。
等一切谈出个结果,两家的使臣欣然返国时,智伯的谋士们居然有一部分请求同行,名义上,他们是要代表智伯去作进一步的细节磋商,实际上他们的内心已昭然若揭明摆着要去述职请功,同时也把智伯的底细机密带去,以备在事后制住智伯。
大队才走出智伯的国境,就被一队赵军擒住了,解送到晋都。赵襄子十分震怒,韩魏两国存心不善,把两国的密使鞭笞数十,逐回本国,同时还附了两封措辞极不客气的信函;要韩侯和魏侯少动歪脑筋,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形,他将采取报复的手段。
智伯的门客则被囚禁起来,作为他们蛊惑人主的惩诫,最后是智伯求情把他们领了出来,已不能再在智伯处存身。表面上看来,似乎是事机不密,为襄子侦知,因而使合作之议胎死腹中,但实际上都是文姜密遣王飞虎到襄子那儿去告密,提示了一切的证据。
事情无可抵赖,韩魏两国只得向赵襄子道歉了事,并具结不再侵犯的保证。
王飞虎也是以智伯的代表身份前往晋城的,他才是智伯真正的代表,代表智伯表达了对襄子的忠诚。
这使得襄子尽去对智伯的猜忌之心,而且还默许智伯扩充兵力,并吞邻近的一些小国,包括范邑在内。
智伯的理由是韩魏二国谋赵事泄,襄子对智伯未加惩诫,过后他们一定会想到是智伯泄密的,伐赵之举因襄子有备而告止息,但他们若是对智伯发动攻击,智伯实难抵御,务请襄子拨大军助防,而且智伯与韩魏较接近,一旦有警,求援已是不及,故而恳请襄子移军长川驻守。
赵襄子在道义上是无法拒绝的,智伯是他的臣属,而且拒绝了韩魏联盟之议,泄密通知,使襄子得以平安,若是智伯答应了联盟之说,分兵三路攻赵。晋城必将不保,智伯如此忠心拥戴,他岂能之不理?
可是他的兵力实在不能分散,除了韩魏之外,他还有燕楚齐等假国公食,虎视耽耽,分散了兵力,他就不足以自保。韩魏不是小国,派少了没有用,派多了,他自己的防务空虚了。
因此他只有请智伯自行设法扩充军佣,智伯的忠议已经在这一次事情中得到了证实,说明智伯的强大,他也可以有个强有力的帮手,北御韩魏,对他不无裨助。
基于这些因素,他自动地要求智伯加强武力。
这正是智伯真正所要求的,他听了预让夫妇的分析之后,知道兵力太少,不足以成大业,即使有人合作,也必须具备充足的本钱,才不致被盟友所乘。
增多兵力,他的钱不足,还可以讲,人员不足,势必要征召壮丁,而这种举动,最易引起赵国的猜忌。
文姜的策划成功了,襄子主动地提出要求,他在自然的条件下达到了建军的目的。
利用范邑的财富与人力,智伯把兵力增到了九万,差不多已经是襄子的五分之三了,而且这些兵壮是文姜平时就命王飞虎着手募集,再由预让加以训练的,战技已十分纯熟,由他们作基础,再叫他们训练新兵,十分得力。
范中行氏的江山终于溃亡了,预让与文姜对他多少有点歉意,而智伯更漂亮,准许范中行带走三分之一的财富,到别国去安居,采地爵位虽然没有了,但他的晚年生活仍然可以过得很舒服。
这件事使预让与文姜更为感激。他们也知道智伯是多么的需要钱,而范中行氏带走的财富,对智伯又是多么的迫切与有用,但是为了他们夫妇一点私情的内咎,智伯竟然慷慨地放弃了。
预让知道这一辈子都无法偿还智伯的恩情了,他只有出卖自己,把后半辈子完全地卖给智伯。
文姜也是一样,智伯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女人,当作最亲密的朋友,最可靠的智囊,言听计从,不但不打一点折扣,甚至于连原因都不问。
文姜提出一个办法,智伯就照着下令实行,这份信任使得文姜不但献出了自己全部的智慧,也贡献出了她的一生,她把爱情给了预让,把生命给了智伯。士为知己者死,预让夫妇可以为智伯死一千次、一万次。
智伯的库藏日渐盛,其源已足,应该是行动的时候了,可是在这段日子里,赵襄子本人也在极力的充实自己,他毕竟是赵国的君侯,一切的条件都比智伯好。
他的兵力,仍是雄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