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相信她没问题的,别问了,里面急着要人去干活。”
那侍卫笑道:“既然是嫂夫人的妹带进来的人,哪还有问题。大嫂,你这妹子可真漂亮。”
大桃笑道:“是吗?早些日子,你来求亲还有点希望,现在可晚了,两个月前她才嫁人。”
一面说着一面带着他们进去。
后宫倒是很静。大桃四顾无人才低声道:“预大哥,你的剑藏在哪里?”
“就在后宫荷花池旁的假山石缝里。”
“那可巧了,你要工作的地方就在附近,你可以不着痕迹地去取了剑来准备行事。”
“我要做些什么工作?”
“除粪,这是件很肮脏的工作。”
预让也愕然了,急声道:“什么?要我去除粪?”
这件工作不但肮脏,而且卑下,是那些贱民的工作,预让虽然不是贵族,但他是一位高傲的剑客,要他去做这份工作,似乎太屈辱了。
大桃叹了口气:“后宫是禁地,囚工是绝对不准前来的,我费了很大的心血,昨夜偷偷地把原先工作的老郭绊了一交,跌断了腿才能把你弄进来。”
小桃也埋怨道:“姐姐,你怎么给他找了这份工作呢?预大哥怎么干得了?”
大桃叹道:“你们听我说,这份工作虽贱,却最适合下手。君侯有洁癖,每次入厕一定要坑内干干净净不得有遗粪,所以他的厕房是专用的,用过一次后要立刻清除。那个老郭被我整得断了腿,别人又不肯去替代他,才要叫人从外面叫一个进来。”
预让道:“只要能便于下手,除粪也没什么。”
小桃道:“现在你不干也没法了,人已经进来了,总不能又出去。要知道的你身份是囚工,可没有选择的自由的。”
小桃道:“你先前不说明是什么工作,大概是怕预大哥拒绝吧?”
“不!我知道预大哥听了我的说明后,一定会答应的,我是怕你会拒绝,根本不告诉他。”
“我会拒绝?”
“是的,预让在你的心目中是一尊神,你绝不会让他受半点屈辱的。”
小桃低下了头。
预让道:“大桃,你要说明什么?”
“君侯如厕时,不会有太多人侍候,那时的防御最薄弱,你就有下手的机会。”
“那时我也能在一边吗?”
“这当然不能,不过要立刻清除坑中的粪便,可以停身在后面的附近,一击出手不难如愿。”
预让沉思片刻才道:“好!带我过去吧!”
大桃道:“你必须要立刻开始工作,因为今天有宴会,饮宴频频。君侯平常都是每日如厕一次,但吃了东西,就会多一两次,不久前他已来过一次,吩咐要急速清除,很可能他等一下就要再来。”
说着已经走到了荷池旁边,指着那屋子道:“那就是厕房,旁边另有一所屋子,放着除粪的工具,你去拿了赶快工作吧!有人过来了,我可不能多跟你说话了。”
果然有一名侍卫过来,却迎着大桃道:“大嫂,除粪的工人来了吧?”
大桃用手—指:“人在那儿,你难道没看见?”
侍卫道:“我那边被屋子挡住了,看不真切。喂!汉子,你叫什么名字?”
预让低下头道:“小人叫于大。”
“犯了什么罪?”
大桃不耐烦的道:“他喝醉酒闹事打架,被郡守判坐监三月,才坐了两天,运气好碰上了君侯大寿特赦,今天干完了就可以出去了,你有什么好问的?”
那侍卫笑道:“大嫂,我只是想问问,假如他的罪重,不妨多罚他几天。老郭的腿一两天内好不了,君侯今天为了高兴,把犯人都放了,明天怎么办?”
大桃冷笑道:“没人干活儿就该你们来做。”
“大嫂别开玩笑了,我们是侍卫,怎么操此贱业呢?”
“你们怕脏怕臭不肯干,就要多留别人两天来干?”
那侍卫陪笑道:“大嫂,兄弟只是这么想,还没有真的打算如此做。”
“你这种想法就不该。你们食君之禄,就该忠君之事,尤其是你们当侍卫的,享受着比别人高几倍的待遇,什么事都不做。”
“我们怎么不做事,我们保卫国君的安全。”
大桃冷笑道:“那么你们就该把国君身边的琐碎事,都分担着去做,尤其是像除粪这类工作,假如这除粪者是个刺客,乘着国君入厕时行刺,又怎么办?”
预让听了心中一跳,以为大桃要揭穿他的行藏了。
那侍卫哈哈大笑道:“大嫂别开玩笑了,一个刺客不会去做这种工作的。”
“何以见得呢?他们要行刺国君,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侍卫道:“君候本人的击剑技术极精,寻常的刺客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而且君侯身边时刻不离的那个小鬼也是剑技高手。除非是极为高明的剑客,或许还能给君侯一点威胁,但是高明的剑客绝不会操除粪的贱役。”
大桃笑道:“难怪你们放心得很,把带人的工作交给我来做了。”
那侍卫道:“实在对不起,大嫂,今天来的客人太多,我们的人手分配不开,整个后宫只有兄弟一个人在照顾着,其余的人都到前面去了。”
大桃道:“好了,工人带来了,我们总不要去看着他干活儿吧?”
“这怎么敢当呢?请上兄弟的屋子里坐着去!”
“贾恩,你倒是抖起来了,在宫里也有屋子了?”
“唉!大嫂!你这不是骂人吗?我哪儿有这个命呢?只是君侯拨了间屋子,给大家轮值的空档上歇歇腿而已,还有就是刮风下雨的日子,不必日晒雨淋。屋子在前面的假山肚子里,那儿既隐蔽,又能看得见四处……”
“假山肚子里?那是什么屋子?”
“是石屋,用假山石堆起来的,原来是给宫中的人躲迷藏玩儿的,可是有位妃子因为犯了错,在那儿上吊自杀了,以后就没人敢去玩儿了……”
“妃子还会畏罪自弑?君侯是那么严厉的人吗?”
侍卫道:“君侯待人倒是很宽厚,可是那妃子犯的错是不可原谅的,何况君侯还没罚她,是她自己畏罪自弑的。”
大桃道:“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大嫂,这是宫中的秘密,本来是不说的,你是自己人,告诉你也没关系,她是跟花园里的小厮偷偷幽会,被君侯撞上了!君侯倒是不愿张扬,只在远处把那个小厮叫了去,训斥了几句,赶出宫去,可是那位妃子想不开,自己上吊死了。”
“喔?君侯只是把那小厮赶了出去?”
“是的。没有再为难他,那小子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君侯给了他一笔钱,他置了田地又娶了亲,倒是因祸得福了,只可怜了那位妃子。”
“这样说来,君侯对他也是太大方了。”
“他只不过是个孩子,才十岁,平素十分老实,而且他家里几代都在宫中做花匠,他父母是在种花时,恰逢雷雨,被雷殛死了,就剩这一个孩子,君侯不忍心叫他家绝了后。何况,这也怪不了他,是那位妃子故意诱惑他的,君侯虽重礼仪,却也很明事理。”
“那位妃子也是的,怎么如此失德,自甘下流呢?”
侍卫笑道:“说的是,可是也难怪,宫中有六位妃子,只有君侯一个男人。就算照着轮,也得好久才轮到一天侍驾,可是君侯近年来醉心击剑搏战之技,早晚都在潜心练习,对女色上就疏远了,她耐不住寂寞,才做出那种事来。”
大桃也笑道:“这倒是难怪了。不过她太笨,怎么找个小孩子呢?像你们这些大男人多得很。”
那侍卫忙道:“大嫂!你别开玩笑了,我们入宫轮值的人可规矩得很。”
“算了,连我家老程算上,没一个是正经的!”
“大嫂,那是在外面,我们在宫里可规矩得很。君侯对我们太好了,几乎视我们如同手足兄弟,我们怎么也不能做出对不起他的事!真要有那种不自爱的,别说等君侯来驱逐他了,我们自己就会乱刀分他的尸。”
“有没有过呢?”
“这个……人嘛!总有良莠不齐的,前年我们有个弟兄,还不是跟妃子有染,只是跟一个宫女生了感情,宫中的侍女照规定在十四岁进宫,二十岁就遣出嫁人,以免耽误了终身。
那个宫女已经十九岁了,还有一年他们就等不及了,结果有了身孕,君侯倒是很宽厚,准许她提前出宫,让他们成婚,结果是我们弟兄伙看不过,在城外把他们劈了,沉尸河中喂了鱼。”
“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是我们的纪律,不容任何一个人破坏的。”
大桃问道:“君侯知不知道呢?”
“不知道。”持卫道:“有时还问起他们,我们只有回奏说他们在家乡日子过得很好。”
“君侯对人倒是很宽厚的。”
“是的,君侯是一代人杰,对谁都很宽厚,只是有时不免会误信非人。就拿河东智伯来说,君侯以前对他十分信任,倚为心腹,准备一旦大业有成,要跟他共分天下。哪知道智伯竟会背叛他,所以他恨透了智伯……”
他们在这儿谈着,预让在不远处工作,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对于赵襄子也多了一份了解。
无可否认,赵襄子是一代人杰,他的作为,确有王者的风范,是一可敬的人士。
但是到了后来,话题再到了智伯身上,又使预让心中绞痛了。因为智伯对预让夫妇的倚重与信任,已经不是兄弟的亲密,而是万分的恭敬了。
预让无法在人间找出一种类似的关系来。从表面上看他们是客卿,是宾主的关系,实际上双方也还是谨守着这种界限,没有使感情超越过去。
只是智伯对他们夫妇的态度太令人感动了,不仅是礼貌无缺以及美食鲜衣的生活供应,最难得的是一种出自内心的尊敬。有一次,预让正在午睡,智伯适有要事来访,他来的时侯,刚好侍候的小僮也在打瞌睡,没有发现智伯来到。智伯在门口看了一看,悄悄地走了,一声都没响。
他若是为了要示好预让,一定会轻轻地叫醒小僮,叫他不必声张,不得惊吵预让,然后再离去。
这样,预让一定会知道他来过,也会很感激他的礼遇与关怀,也会立刻就赶去道歉及表示谢意。
可是智伯做法更为令人感动,他完全是在内心深处表示他的关怀与敬意,根本不在乎对方知不知。
预让是个高明的剑客,耳目聪敏逾越常人,午睡只是闭目养神而已,智伯来到。他早已知道了,正因为智伯放轻了脚步,使他很好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他继续闭目装睡,直到智伯又悄悄地离去。
那天晚上智伯再度来访,才说出那件商量的事,但已经略迟一步。预让怪他为什么不早说,智伯却辩说自己也是不久前才得到的消息,始终没提午后来过的事。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但也见出智伯待他的真感情,也从那时起,预让决定要把他的一生都献给智伯,毫无条件,毫无保留。
赵襄子看来是个可敬的人,但预让决心要刺杀他。
为了智伯而刺杀他。攻破晋城后,襄子已遁,智伯很遗憾,预让要弥补智伯的缺憾。
再者,为了襄子此刻对智伯所做的一切,预让也必须刺杀襄子,否则就无法使智伯身上的骸骨归葬。故主已死,现在杀死襄子,智伯的失败已无可挽回了,但是故主死而未能全葬,这是生者之罪孽。
这是襄子一个人专用的坑厕